隔天醒来发现自己没穿亵衣亵裤，又知道妹妹竟然当了帮凶，麦小铃厘清来龙去脉後气恼极了，身子都给看光了也是种侵犯，她气得一整天都不跟妹妹说话，也害怕他晚上再到房里来，不敢轻易入睡。
点着夜灯，她站在窗前，遥望远方的闪亮灯光，黄浦江边上永远是热闹的，不少洋行买办都经营着半夜生意。
突地，一辆轿车沿着河畔驶过来，河边都是草地，根本没路可开，加上车子没开任何车灯显是要掩人耳目，引起麦小铃的注意。
底下一个移动的人影映入眼帘，打开了後门朝河畔跑去，一路往後，她看了立刻下楼奔向後院。
四周一片黑暗，耳边只听得见苏州河的潺潺流水声，夜风也更寒，她缩着身子找着于近陵，刚刚是他，她肯定是他。
突然婴儿哭声划破天际，她往来处望去，看见车子就停在农舍前面，有人拎着煤灯，有人抱着婴儿。
他要对婴儿做什麽？这婴儿跟之前大娘的孩子一样吗？是他抢来的吗！麦小铃赶紧向前奔去，越靠近婴儿的哭声就越响，她听得胆战心惊，顾不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农舍前一把推开了门。
屋内室温暖和宜人，有两个靠墙的大通舖，其中一边坐着两名小女孩，约莫三岁年纪，一人捧着一碗热豆浆喝着，舖上都备着看起来极暖和的厚棉被，另一面墙是个小灶，看起来很久没使用，没任何桌椅，中间地上舖着毯子，一盏小黄灯在顶上微微摇晃。
于近陵抱着婴儿正哄着，他的司机在旁边用汤匙舀着米浆，试图要喂食。
「麦小姐！」老谢惊愕，两眼瞪到都要凸了出来。
麦小铃比他更吃惊，她没料到看到的会是这付景象，张着嘴说不出话。
「你别误会于先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前在下城她就误会过一次了，这次说什麽都要好好解释才行。
「老谢，你先回去。」主子开口只能听话，老谢放下米浆，对通舖上的两个女孩笑了笑。「小乖乖，喝完就睡觉，谢伯明天再来看你们。」
「好！」小女孩笑得开心，朝他挥了挥手。
婴儿在怀中还是不停扭动，于近陵一下晃着身子，一下哼着小曲，使出浑身解数依旧无法收服。
「我来。」麦小铃迈步上前将婴孩接了过来，坐在通舖边调整了位置，不一会小家伙已经不哭闹。「米浆给我。」
见她什麽都没做婴儿就停止哭泣，哄着婴儿喂食架势十足，于近陵挑眉。「你有经验？」
「没有，只是看别人这麽做，依样画葫芦而已。」小家伙转着头，最後竟蹭开了她的大衣，隔着睡裙往胸部两团嫩肉上躺去，心中踏实了，咕噜噜大口喝着米浆。
「看来有些事还是得你们女人家来做，男人毫无用武之地。」他在另一张通舖坐下，两个小女孩喝完豆浆躺在床上快要睡去，小小身子迷迷糊糊地已经滚到床边，他把她们抱回原处，妥善盖上棉被。
注意力放在眼前婴儿上，麦小铃可以感受得到灼热的眸光注视而来，火热得就像要烧透衣裳，看光她全身一样……而她也的确都被他看光了！
挪了挪身子，她浑身不自在。
小家伙停止进食，眼皮逐渐阖上，她轻拍他的背让他打嗝，等他睡熟了再放上床。
「你可以回去了。」他立刻下逐客令。
「你没什麽需要解释的吗？」
「昨天你在澡盆里睡着，如果我没抱你出来的话你现在可能还在昏迷，替你穿衣服是怕你着凉，我是本意良善。」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麦小铃被风刮冻的双颊更红了。
「这些小孩呢？你刻意在这里盖了间不起眼的农舍藏着他们，为什麽？他们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你爱怎麽想就怎麽想，我没必要告诉你。」
「你！」她身子未好又一个岔气，偏开头剧咳，咳到她以为都要出血。
于近陵脸色不悦。「回去。」他再次下令。
从住进来到昨天之前，虽然她拒绝见他谈论他，但他对她极尽所能照顾，一改先前针锋相对、阴险恶寒的语气，明显想弥补她在地牢受到的非人道待遇，挽救两人的旧识关系。然而，现在他却故态复燃，竖起高耸城墙阻隔在中间，她不懂他的转变，却也不轻易退让。
摇头，为了怕吵到床上已熟睡的孩子，她拉起大衣摀着嘴，弯着腰闷咳，一块小长木忽地凑近鼻间，是沉香。
沉香具药理效果，尤其她已经闻了这麽多天，更是着迷於这个香气，她深吸了两口，气管顺缓不少。
她趁机抓住他的手，正要开口说话门外即传来敲门声，反覆着一缓三急的规律，像是种暗号，于近陵冷眼瞪着她，她紧握住他的手腕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我在。」他回应敲门声。
「洋人记者有艘船要回去，杜先生已经打点好了，天一亮就发船，寅时我过来接。」
「知道。」过了半晌等门外人走远，他才又开口：「你放不放手？」
麦小铃摇头，脑中好几个画面因刚刚的话拼凑出了全貌，她太过震惊，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他突地一个逼近，将她抱了个满怀，锁在後背的双手太过用力，她跟他贴得密切，几乎没有空隙。
「不是一见到我就躲吗，现在不怕我了？」他挡去了头上的灯泡，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杜先生之前在香港支援抗战，你曾是他的左右手，现在日军占领了上海，你为了怕日军拿小孩做实验，所以想办法把他们运往海外……」她哽咽开口，竟有点想哭。「你会叛国投靠日本，也是杜先生的指示对不对……」
于近陵嘴角勾笑，眼神锐利。「如果错了呢，你不怕我对你做什麽坏事？」
「燕子说你是好人，陈爷说你是好先生，妹妹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我知道你不能承认，我知道就好……」原来自己对他一直是有期待的，不然她不会立刻相信这一切，不会把受过他恩惠之人的话放在心上。
「你太容易相信别人，小心哪天被出卖也不知道。」他脸一沉，松开力道就要放手，麦小铃赶紧扯住他的衣摆。
「你呢？我相信你，你会出卖我吗？」
「相信我？」他挑眉，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全然不信。「要不要试试？」
他低头，在她来不及反应之际，吻住他下半辈子，即将成为的，最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