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於在险险闯过第三个红灯後,我在第一节课上课钟响的时候踏进了教室。
第一节是地科课,地科老师可是出了名的恐怖刁钻,说简单一点就是机车啦!话说这个年轻帅气,长得如此一表人才的男老师居然会有那麽令人厌恶的性格,反差太大,大到我都不太想要上他的课了。
偏偏,今天有项十分重要的功课,就是我们学期中的天文报告,根据我们所喜欢的天体现象做报告,举例说:行星公转、自转,流星的形成,彗星构造及周期,甚至连高三才会有的超难吓死人恐怖至极赫罗图也包括在其中。
然而我又不是疯了,绝对不会选那个光是解读就会去半条命的赫罗图的,我喜欢的是啊……充满热情的太阳黑子周期,那是多麽贴近我们的生活啊……
「同学,注意这里!」
地科老师走上了讲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严肃地扫视在场的学生们,接着好像想起什麽的问了一句:「副班长,班上还有谁没到吗?」
「有的,傅远同学还没来。」
傅远……?
他居然会迟到吗?这实在是太稀奇了,我们从一年级同班到现在,还是头一次听到他上学迟到的。
话说这个叫傅远的同学……
「报告。」
一个平静低沉的嗓音从地科教室的前门传来,全班都抬起头来,看着姗姗来迟却依旧一脸悠闲的同学。
看着他,地科老师的眼镜精光一闪,看起来就一副想要抓人把柄的欠揍表情,把迟到的傅远从头打量到脚,说着:「唷,什麽风把你吹来了?你居然还知道要来上我的地科课啊?」
然而,傅远却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淡淡地回了句:
「如果老师不希望我来的话,也是可以的啊。」说罢,脚一抬就要走出教室。
「欸欸欸,你等会,谁准你翘课了?」
听了老师的话,傅远乖乖站回教室门口,冷漠的眼睛对上了地科老师的视线。
眼看自己的威胁根本在傅远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地科老师敷衍地挥了两下手,随手指了我旁边的空位,命令:「反正来了就给我乖乖上课,不准给我乱跑。那个诗甯同学旁边有个座位没人坐,你就去坐那里吧!」
咦咦咦咦咦欸欸欸欸欸?
坐我旁边?有没有搞错啊啊啊啊!难道这会是上天给我的试炼吗?话说我这副德性我根本无法招架呀!
因为我从高一就开始暗恋傅远同学了啊!
怎麽办啊!他等一下坐我旁边我会高兴到心脏病发作吧?
傅远同学倒是什麽也没有多说,就直接入座我旁边的位置,还若有似无但在我看来应该是没特别意思地看我一眼。
糟糕了,我突然觉得四周的气温开始异常上升了。让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啊!好烫,真惨,要是他发现我这副德性气氛就尴尬了。
我连忙转过头去,深怕傅远同学察觉我的异常举动,我装作一脸镇静地挪动了一下屁股,当做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纵使如此,我还是会偷偷转过去看他几眼,毕竟,地科课可以和他坐在一起还是头一次,这个时候不看个够要等到何时啊?
「好啦,关於这次的天文报告,」机车老师走上讲台,把点名板随意丢上讲桌,便开始发表他的想法:「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因为自行分组而产生纠纷,这种麻烦出现在我的课堂上实在是很困扰,加上我想要你们做深入型的专题报告,所以现在,大家看我这边!」
地科老师敲了两下讲桌,确定大家都盯着他看时,他便伸出手,指了一指班上几位同学,说:
「从教室的左边数来,麻烦请和你隔壁的同学两人一组。不管他是否跟你有深仇大恨或者是你暗恋的对象,请你们在这项作业上多下功夫,好好努力吧。」
我隔壁吗……?
我转头往第一排数过来,我是坐在第三排第四个,於是跟我同组的应该是第四排的第四个罗?
下个瞬间,我全身像是被通电一样,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坐在我旁边,跟我同组的同学,不就是傅远同学吗!
这下子绝对不是心脏病发的问题,而是会不会当场暴毙死亡啊!
「这样大家清楚了吗?」压下全班骚动的音量,地科老师稍微再提高了一下声调,让所有同学都能听到他说的话,「期限是双十节过後,你们有三个礼拜的充裕时间准备报告,不要让我失望喔,现在大家可以开始讨论了。」
讨论?和傅远同学吗?话说我真的不需要先去中国医药学院拿个心脏药吗?我真的很担心如果和我喜欢的人靠得太近的话,会不会直接就倒下去了?
迎上我惊恐的视线,傅远的眼神居然完全没有波动,只是淡淡向我说了一句:「请多多指教了,赖诗甯。」
他、他叫了我的名字了!他叫了,感觉好奇特啊,用他那种低沉好听的嗓音叫了我的名字啊啊啊!我真的死而无憾了。
不对,重点不在这里,我们现在应该要讨论我们的报告主题吧不是吗?
我支住我的下巴,故作姿态很高的样子向傅远询问着:「哪,我们要做什麽样的主题呢?」
没想到傅远不但没回答我,居然还反问我一句:「你想做什麽?」
「我吗?」顿时无法反应他的问句,我有点紧张地搔搔头,差点把我早上编好的山谷辫也弄乱,「我、我喜欢太阳黑子,嗯,黑子。」
傅远听见以後,拿出笔将地科考卷翻过来背面写下『太阳黑子』四个字,低头沉吟了一下,然後抬起头,一边用着困难无比的眼神看我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我:
「虽然我想说做太阳黑子也不错,但是,我比较对赫罗图有兴趣耶。」
「赫罗图吗……」我感到全身无力,老天爷啊,要刚好也别这麽刚刚好啊!这就是所谓的莫非定律吗?我才在心里想着不要碰赫罗图,眼前这个天兵嘴里居然就冒出了这三个字。
「可是那不是高三的课程吗?我们如果不要做黑子的话,考虑做星空如何啊?」
正当我拚命想有什麽专题比较困难可以稍微代替赫罗图时,我的手臂上突然一紧,吓得我立刻转头过去。
傅远同学正用着苦苦哀求地眼神盯着我看,右手还牢牢地抓着我的手臂:
「我还是想,赫罗图虽然比较困难,但是毕竟算上来比较有挑战性。不如说,我们可以试试越过自己的实力,这样,搞不好可以比班上的同学学到的更多。」
……也是有道理啦。貌似这样也可行的说……
於是,我很没种地屈服了。
※※※
「我回来了。」
进了家门,我立刻就脱下鞋子,向一片黑漆漆的玄关道了声安,接着就先将书包放在鞋柜旁的小茶几上,便走进厨房中了。
我每次都这样,先回家准备一家五口的晚餐,接着被寄放在托儿所的小妹琳妃就会被娃娃车送回家,晚餐弄好以後,带着琳妃去安亲班接承安回来,然後就开始吃晚餐了。
你说,为什麽不跟大叔阿姨一起吃吗?
他们两个是我觉得世界上最没有自觉的父母吧!明明都已经三十好几了,明明都已经脱离青春很久了,两个人硬要将自己的小孩丢给我这个苦逼的养女照顾,然後自个儿逍遥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啊你们早知道就别生啊!貌似这两个可怜的小孩像拖油瓶一样,让我这个每天照顾他们的保母也觉得这对父母实在是太离谱了。
然而啊,明明知道叔叔阿姨一定都在外面喝到甘愿了才回家,然後整个晚上都泡在客厅,一边吃我切好的水果一边旁若无人地甜言蜜语,我还是乖乖做好所有我该做的事情,照顾好承安和琳妃,好好读书,把家事安顿好。
毕竟,再怎麽说,他们可是把我带出育幼院的恩人啊。
「铃铃铃铃--」正当我把最後一道番茄炒蛋从煎锅中舀出来装盘时,我摆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谁啊?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喂?」
「喂,呃,是赖诗甯吗?」
早上才听过的熟悉低沉嗓音又出现在耳边,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是傅远!
「我就是,有什麽事吗?」
「那个……」电话那端的傅远沉默了三秒钟,「抱歉,我擅自跟你朋友要了你的手机号码,希望没得罪到你。」
啊?得罪吗?
这老兄说话需要使用这麽严重的词语吗?话说喜欢的人去跟自己朋友要手机号码,任谁都会很开心吧?
不过他应该不知道我喜欢他才是……应该吧!
「当然不会啊,那不是重……那没关系的啦!话说回来,有什麽要紧事要打给我啊?」
「我想找你讨论有关於我们的地科作业,关於赫罗图的地方,我觉得……」
「啊,没关系啦,赫罗图也很好玩很有趣啊,我们这次就好好搞懂赫罗图,拿全班第一高分吧!」
居然打我手机找我讨论赫罗图!浪费我宝贵的青春啊,难道赫罗图比我赖诗甯还重要吗?真让我生气。
「是这样吗?那好,我了解了。我们明天就直接跟老师请午休的假,去资讯教室找找资料好了。」
午休?资讯教室吗?咧啦,那里中午很多人欸,先不说能不能两人独处,光是能不能登记到空位就有困难了。
沉思了一下子,我还是将我的想法说出来了,「我觉得如果中午要去资讯教室的话,毕竟大家也都是要做报告,可能没有我们的位置唷。」
「不然要去哪里?」
「我认为图书馆一定行,而且中午图书馆很安静,很适合我们一起……查找资料。」差点就要脱口说出两人共处,我到底在做什麽蠢事啊啊啊!要是我那麽说了,我铁定会被傅远讨厌的。
电话那头是一阵令人紧张的沉默。让我不住绷紧了神经聆听,要是傅远不答应怎麽办?
「那好吧,就这样决定吧。」
意外地,傅远同学居然什麽也没说就这样答应下来了。
※※※
隔天中午,我们依约在图书馆门口见了面,向图书馆的义工登记午休图书馆使用许可以後,就直接入座座位,切入地科报告的正题。
翻开了笔记本,傅远直接把他的笔拿出来就在笔记本上写,让我不禁好奇地靠过去,想知道他到底写些什麽东西。
哪知道我头才伸出去,马上就被他的头顶撞到下巴,让我痛得顿时叫不出声音来,只能一直摸着发疼的下巴,默默退回我的座位上。
「赖诗甯,那个我想说你可不可以帮我拿那本叫做『了解宇宙』的书过来……你怎麽了啊?」
看到我顶着下巴、含着两泡眼泪,傅远一脸莫名其妙地直勾勾看着我,看得我尴尬到不由自主脸红了起来。
我装作没发生任何事地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苦笑:「什、什麽都没啦!对了,你说的那本书,到底放哪儿啊,可以说清楚点吗?可以更快找到。毕竟我不常来图书馆,我对这里也不太熟。」
眼睛转了一圈,我哪里都看,看天看地看笔记本,就是不敢正眼面对傅远,只好迅速地扫了他一眼,但是当我发现他又盯着我看时,我顿时感觉到脸上的温度一路上升,快要沸腾了!
「这样,嗯,好吧。但是我之前有读过的书,我需要现在将我的想法写下来,不然我会忘记,所以我只告诉你放在哪一柜,自己去找唷。」
闻言,我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往傅远所指示的位置快步走过去,但是又不自觉地朝後向傅远那个方向看了看。
啊,傅远还在写他的赫罗图报告的笔记耶,从远方看那个背影感觉好可靠唷,似乎觉得就是赫罗图再怎麽难缠、地科老师再怎麽机车全部都无所谓了呢。
奇怪,傅远虽然长得还不错,但也没有到很帅,为什麽我觉得他全身在闪闪发光啊?
结果,到最後,我根本整个人窝在书架後头,透过隙缝盯着傅远的一举一动,我连傅远叫我拿哪一本书我都忘记了,直到傅远开口叫唤了我一声,我才完全回过神来:
「赖诗甯,你怎麽找这麽久?还有十五分钟就下课了,怎麽了,书被人家借走了吗?」
糟糕,我看他看到出神入化去了,而且还被他发现了,现在该怎麽办?
为了不让傅远起疑,我闪出书架後,摆摆手蒙混了一句:「呃,抱歉傅远,我找不到你所说的那本书耶,真的对不起啦。」
闻言,傅远居然自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个旋身就朝我这边走过来了。完蛋了,要是他知道我一直躲在书架後面看他还随便敷衍他找不到书的话,他一定会讨厌死我的。
「是吗?难道真的被借走了,不对啊,我吃饭前来的时候明明还看到的啊。」
在我还在一片混乱之中时,他就这样直勾勾走过来了,吓得我只能赶快躲到另一层书架旁边,免得他发现我这副难为情的样子。
「有啊在架上啊,赖诗甯……欸,怎麽了?你嘛躲到旁边书柜去啊?」
发现我不在旁边,傅远从书架的另一边探过头来,一脸不解地走了过来了啊啊啊啊啊!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让我整个人全身一震,猛地转过身去,却不小心踩到傅远的脚,一个重心不稳,我失态地向前倒了下去了--
「呜……对不起!」
我小心翼翼睁开因为害怕而紧闭的双眼,不知道下一秒傅远会不会因为我的冒失而怨恨我之前,抢着先道歉。
然而,睁开了眼睛,我脸上的温度立刻极速上升,傅、傅远他,因为拉住我的手,结果跟我一起跌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他高大的影子就这样罩在我身上,他那张写满惊讶的脸就在我的头上。
「你没事吗?」
我捂住脸,拚命地摇头。妈妈呀!谁救救我,傅远居然用这种好可怕的姿势面对我,我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啦!
安静了一下子,我发现傅远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反而躺在地上的我,感受得到他呼出的气息,就这样轻轻拂过我的脸颊,然後,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赖诗甯,我可以跟你说吗?」
我被耳边低沈的嗓音吓得不轻,我只得结结巴巴回答:「什麽事,你说吧……」
他该不会是讨厌我吧?我这麽失态,我根本不敢看他,实在是太丢人了啦!
「我喜欢你。」
……
…………
………………
他刚刚说了什麽?我听错了吗?
「欸?」我慢慢地把从脸上手移下来,专注地看着傅远,他满脸通红,眼睛看着旁边书架,但是依旧维持一样的姿势,看来很急着得到我的答案。
我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太可爱了!一向面无表情的傅远居然会害羞成这样,这种表情实在是太珍贵、太经典了!
「你、你笑什麽?话说,回答呢?」还是一样看着旁边,不愿意看我,还用着赌气的口吻向我确认答案,啊哈哈哈,这完全跟我印象中那个冷漠的傅远搭不起来嘛!
但是我却觉得他好可爱,不论是他冷冰冰的一面,还是这样害羞或是刚刚做报告认真努力的样子,我都好喜欢。
我不想直接回答他,於是我伸手捧住他脸颊,靠了上去,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轻笑道:「这就是我的回答唷。」
於是乎,我和傅远交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