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橘子 — 橘子03

正文 橘子 — 橘子03

03

庄启凡不知道强吻别人後怎麽做才是正常的反应,粉饰太平,或者一言不发,至少不该是直球。

同样,这也是他第一次被强吻,应该说被吻。去买瓶矿泉水似乎太平静,刻意把自己伪装成老手的样貌,或许会让两人都好过一点。

初吻两字听起来很重,但说穿了不过就是一次亲密的接触。被小心翼翼珍惜的第一次,和越来越不经意的後续比起来,太讽刺。

明明面前这个人才是可能陪伴自己走往後日子的对象,却只心心念念那个早已模糊不清的面孔。

第一次,谁下的魔咒。

这次周哲勳没有再拉住他。

直到庄启凡灌下啤酒的那一刻,他才回过神。

「你在干嘛?」周哲勳愣住,想抢,却在伸出手的瞬间又缩回了手。

「水卖完了。」庄启凡说,自己也觉得无奈。热炒店的水竟然比啤酒还要热销,酒促怎麽活。

「可是你要上班。」

他看着那张脸,双颊很红,结结巴巴的斟酌字句,生怕再度逾矩,像是偷了糖被妈妈发现的孩子,虽不觉得自己做错事,却也无法理直气壮。

庄启凡忍不住了。

他说,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我骗你的。」

「你其实不用回去值班?」周哲勳再次确认。

理科的人好麻烦。他撑着脸,不想应答。

但直球先生没有得到肯定句是不会撒手的。

「还是你其实不是警察?」

周遭的空气沉默了一秒,为这句话。

庄启凡常想,总会不经意听到隔壁桌聊天内容的他,是不是也在某些时刻,被从未谋面的人偷偷听着自己的他人的对话。所以关键时刻,连热炒店的气氛都无法挽救那明显的尴尬。

「我可以保持缄默吗?法官大人。」

「我是医生,所以你得回答我。」

「我不是你的病患。」或者说,我不是你的谁。庄启凡为自己的恶意勾起嘴角,却无法忽视心中一小部分的愧疚。

信任这种事,明明自己没有要求,却得全盘接受。他甚至还得为了那个人自顾自的诚实而感到难过。

没有付出真心的人,是不是就该连羞耻都一起抛弃,才能稳稳当当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走在别人的真心上,也只是因为自己的真心曾经被踩着。

他捡起来後,开始心疼自己,开始保护自己。

那个人没有做到的,就由自己对自己做。

「你骗我,算什麽?」直球先生似乎生气了。他的直球没有打到好球带,或者,他以为自己打中了好球带,才发现整个半局都只是一场闹剧。

他们可是在篮球场呢。

「你亲我又算什麽?你有女朋友了,你要跟她求婚了。」

话说出口,庄启凡才发现自己太尖锐了。发酸的口气透出对异性恋的嫌恶。

为了让自己更尖锐,让自己有勇气把潜藏在心底的尖锐通通往这个人身上丢,他拿起啤酒,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三分之一。

那点酒精根本无法催化什麽,只是给自己一个藉口。

「你是双?肉体出轨不算什麽?还是亲一个陌生男人让你很有快感?」

他说,听见盘旋在自己心底的声音从口中说出,令他下体发烫。

周哲勳的眼睛很红,他瞪着他,像是要把他咬碎一般。

然後他扑过来了。

周哲勳啃着他的唇,像是要把所有的话都吞进腹内,不让庄启凡再说出一句实话。

实话太伤人,活在充满谎言糖衣的世界,多美好。

庄启凡的唇齿被周哲勳的舌撬开了。他紧守的防线在他熟练的技巧下应该显得欲拒还迎。

在所有空气被抢走的同时,迷茫的脑中,还是没有浮现别人的脸蛋。他的爱,他的心,被时间丢在荒郊野外,他找不回来,也没打算去找。

再不清醒,庄启凡也知道,吻着他的人是谁。

他永远不会叫着别人的名字,吻着另外一个人。

所以周哲勳是个垃圾。

庄启凡给了他一拳,打在下腹,没有收敛力气。他不晓得自己为什麽要生气,但他也不会白白让人强吻了两次,还完全没有脾气。

「你很恶心。」抹去残留在唇上的口水,庄启凡拿起酒用力漱口。

希望酒精可以把异性恋毒素通通消除。

周哲勳的眼不意外的更加发红,「我不是同性恋。」他说,慌乱无措,竟然以为那句恶心是在形容这个行为。

「干。」这次,庄启凡的拳头落在周哲勳的脸上。

「恶心的是你,是你这种自以为高尚的异性恋态度。」

庄启凡其实不知道该怎麽在大声咆哮後收场,他不擅长吵架和对骂,生气时顶多就是把自己做不到的事狠狠做到最好,後果是吐是倒他都不会管。

海产店的气氛终究在最後帮了他一把,那声脏话和霸气的同性恋宣言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医生狼狈的抓走帐夹和他,付了钱後就匆匆逃走。

他有些讶异,周哲勳竟然还记得把自己带走。

幸好啤酒已经喝完了,不亏。

周哲勳处理好一切,他自认为的一切後,他们俩人坐在公园,脚边放了一袋从三家便利商店搜刮来的啤酒。

或许用酒精麻痹彼此,会比较容易说出真话。周哲勳的想法大概是这样,但庄启凡只觉得好笑,他不知道多久没有因为啤酒喝醉了。

不过他没说,因为没人问。

「你、你是同志?」

这是周哲勳的第一个问题。

「你在哪里上班?」

第二个。

「你为什麽要骗我?」

第三个。

「你刚刚说,我们只是陌生人吗?」

最後一个,配完了三罐啤酒,通通是周哲勳一个人喝的。

伤人的冲动已经过去了,现在庄启凡浑身赤裸,没了那些防御的尖刺,他不知道该怎麽和他说话。

他只会傻笑,或说出那些答案,尽管自己不是那麽乐意。

他很偶尔会发一次脾气,通常在发作的当下就後悔了,更别提是发作後,那人还有些委屈地提问。

心软不能当饭吃,还会害死自己。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责备,但他依然故我。

性格这种事,没有经过太大的冲击,不会有所改变吧。

「你的问题很凶。」庄启凡苦笑,每一个都让他无从回答起。

「对不起,可是我都想知道。」直球先生的要求,是球球入袋,没有挑选的余地。

「为什麽我要对你出柜啊哈哈我都没对我喜欢的人出柜了……」

「我想知道,可以吗?」

我想把啤酒泼在你脸上,可以吗?庄启凡好想这样回答他。

最後他妥协在他执拗的眼神下。

「这是我上班的地方,大概吧。」庄启凡掏出名片。

「你是酒店小开?」周哲勳的眼睛瞪的老大,重新打量庄启凡。

「怎麽不猜我是围事?」

他笑着,说出都不属於他的职位。

定义,从来都是他自己加给自己,容不得别人来抢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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