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耍我吗？」我用力地站起身对他们怒吼。他们真的把我当笨蛋了是不是？
「不……不……」光赶忙否认，对着小风说道，「小风！别任性了！」
「不是我不肯，是我不能。」她瞥了我一眼，「你被下了黑魔法了。」
「黑魔法？」
「对！那会要你的命。如果不先将黑魔法解除，『冰封之心』也无法解除。」
我想了一会儿，「是费绮儿为我下的咒，为的是保全那两个巫师保镳不要因我而受罚。」
小风摇摇头，「不！这个咒语已存在一段时间了，所以不是费绮儿下的，何况她才不可能使用黑魔法。」
除了费绮儿，就只有小木屋三人组共同创造的咒语。可是怎麽可能？他们不可能这麽对我。
「几个礼拜前的确有巫师对我下咒，可是那是为了要融化『冰封之心』的咒语，不是什麽黑魔法。」
「对你下咒的人使用了黑魔法。」她斩钉截铁地说，右手食指移到我的额头上，「我来看看他是怎麽骗到你的……」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褐色的眼珠直视着我。这是她第一次正视我，而我竟有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看过这双眼睛，好像曾经因为它们美丽的淡褐色而感到好奇，它们像是珍贵的珠宝闪着光亮，让人无法移开双眼。
她的眼睛一眨，露出明白的神色，「他骗你会因心痛而死……喔！太恶毒了！如果是因『冰封之心』而心痛，那瓶药水就能发挥效用。但是，如果是因为那个黑魔法而心痛……那瓶药水就没有用了，你会心痛而亡。不过倒是可以把这个错误全都归咎於『冰封之心』，很厉害！很聪明！」她放下手，凝重地说：「有人比我还恨你。」
我怎麽可能会相信她的话！
「你胡说！想挑拨离间吗？」
她愠色地瞪着我，「随你信不信，但我提醒你，『冰封之心』只会让你生不如死，不会真要你的命，而那个黑魔法却会要你的命。比起我，那个下咒的人更加阴狠。」
光在一旁沉思着，似乎在为目前的困境理出一个办法。
「小风不会骗人，但为了证明她说的是真的，我们可以请费绮儿证实。费绮儿是巫师，她一定能看出你身上是不是有黑魔法。」他转头问着小风，「费绮儿呢？她还好吧？」
对了！我竟忘了关心费绮儿的状况。
小风耸肩说道，「没事了，我修复了她的灵魂，但应该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才会醒来。」
「这样不行！齐小姐不能留在这里这麽久，要是巫师们往『晴曜山林』找人，後果就不堪设想。」光说道，「我们先送你回去吧！过两天我们会请费绮儿亲自向你说明。」
他们似乎和费绮儿交情颇深，但费绮儿明明就是巫师，和狐狸精交好实在是太突兀的事了。
我深吸一口气，明明白白地向他们说道，「不需要！我不打算将你们刚刚说的话当一回事儿，什麽合作共抗黑风姥姥，谁知道事情是不是如你们所言。也许根本没有黑风姥姥，在『晴曜山林』发生的一切是你们自编自导，你们就是狐狸精的头头。你们当然也不会真的为我解除咒语，所以才编了个黑魔法来塘塞。咒语还会持续在我体内。但没关系，只要我和王子在一起一天，你一刻都无法好过。」最後那一句我是对着小风吼的。恶毒！可是话就这麽从我嘴里溜出来了，一直处於弱势的我，早想找个办法削削她的威风了。
小风为最後那句话而忿恨地看着我，气得眼眶泛泪。而光则是一副苦恼的模样，不知道是为不能说服我而困扰？还是不能骗到我而困扰？
「齐小姐，先别下决定，一切等费绮儿向你解释再考虑清楚。费绮儿是御用巫师，她会忠臣於你，不会骗你的。」
「不！你们善於骗人，也许费绮儿也会上你们的当。」
光面色凝重地看着我，「你知道为什麽巫师明明知道狐狸精的落脚处，却迟迟不肯进攻吗？因为巫师的力量严重不足，费氏大宅损失一批菁英，使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来攻击狐狸精。这点你可以回去向王子证实。而我也可以告诉你为什麽黑风姥姥也还没出手，那是因为我们十五只狐狸精的缘故。虽然我们数目少，但还是可以造成一股威胁，你见识过小风的能力，我们十五人旗鼓相当。虽然无法将牠们一举歼灭，但却可以让牠们损失惨重。不过目前的形式只是暂时的，黑风姥姥正在寻求联盟，一旦她成功了，我们两队人马将会血流成河。所以我们才必须要合作，而且得赶在黑风姥姥联盟成功前达成共识。」
他说的恳切，每一句话都是那麽有迫切。如果真如他所说，目前巫师正处於弱势，他们大可以趁这个机会进攻……天啊！我要相信他吗？也许这是等我跳进去的一个大窟窿，何况他们是善於骗人的。
「我知道这实在太为难你了，小风曾经那样伤害你，还要你相信我们是几乎不可能的。但请你好好考虑，有你的支持，我们才有合作的可能。」光说道。
「为什麽是我？为什麽你们不乾脆去找巫师，或者请费绮儿当说客？」
「因为你会帮我们，只有你会帮我们……」
我不明白地看着他，这个答案根本不能称作答案。
光叹口气，「因为你和小风一样都有颗善良的心，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会顾及别人的安危，你就是这样的人。对不起！我们是在利用你的良善。」
他的意思是不是良善和愚蠢只有一线之隔？是不是在嘲讽我的智商？
我骑上雷雷，光送我出暗红色大宅，走在枫红大道上，地上乾枯的树叶发出碎掉的声音。
「地上变乾了！」明明来时还是泥泞路，雷雷还因此跑不快呢！
光微笑地点头，「是的！为了让你的马可以走顺一点，他们将这里清理过了。当然也包括若儿罗！她是里面最喜欢你的人。」
天啊！还真让人吃不消，拜托别这麽热情好吗？用这种方式化解我的敌意实在太卑鄙了。
光轻松说道，「别放在心上，就当他们是为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虽然一点都弥补不了。」
我叹口气，看向四周，枫红大道真是美丽，两旁的树木枝叶繁茂，夕阳红的叶子往中间靠拢，在上方形成拱形的天花板，阳光透过缝隙射下，更添夕阳红叶子的锋芒。
「你们拥有这里吗？」我问着光。
「算是也不是。」光进一步解释，「这里就像世外桃源，没人带路是不会有人知道这里的。」
「那我现在可知道了。」
「算是我们给你的小礼物，我不会消去你的记忆。」
我对他摆上「谁稀罕」的表情，但内心十分开心。
光无谓的地着，「等我看到巫师後就会离开。很抱歉！得这样跟着你，黑风姥姥的人还没彻退，他们还在附近看着我们。」光说道。
我心里一惊，但马上负气地想：随便你怎麽说吧！我已经不想去猜你是不是骗人的了。
「我不是要为小风说话，只是……你们曾经那麽要好，我真希望你们可以回复往日的友情。」
我瞥了他一眼：说什麽梦话？我和她？要是她可以还给我一个快乐的童年，也许我还可以考虑看看。
「她回来时反而不会说那个男人的事情，大概是没什麽开心事可说。大部份都说你，说你是个好主人，照顾她、疼她。她好喜欢你，说你总是开心又热情，让人不喜欢你都难。」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好吗？开心又热情？我现在可是郁闷又冷漠，你知道是谁造成的吗？就是你嘴里的那个好朋友喔！
「有时说起你时她会很难过，因为他爱的人是你，她又无法恨你，她内心很矛盾。她曾说多希望那个人不是你，这样她就不会那麽苦了。」
这段话是要说给我内疚的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说的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和我没关系。即使曾经再怎麽友好，现在我和她也只剩仇恨了，这才是事实，才是我该记住的事。」我不留情地说道。
他露出失落的表情。
拜托！这有什麽好失落的，到高中校园走一遭，这种事不时都在上演！
「我想请你暂时将与小风的恩怨放一旁，认真地思考我说的话，联手合作！这绝对是我们唯一的路。」
「不只我和小风有恩怨，你们和巫师也有恩怨，是你们十五人潜进费宅，好让黑风姥姥能大开杀戒的，光凭这点你们就没立场要求合作。」这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合作提案。
「不是有句话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吗？三国时代的孙权、刘备没有恩怨吗？但若他们没有在赤壁之战联手，恐怕曹操就能早一步定天下了。」光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关於『定天下』这件事，黑风姥姥有十足的野心。」
我不发一语，他继续说道，「我也可以向你保证，等黑风姥姥被我们联手摆平、把话说开，那些恩怨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虽然我不觉得可以那麽简单就化解那些恩怨，但事情如果真有那麽危急，而我又是唯一知道的人，那麽我就有责任告知巫师。
「我可以将你的讯息传达给巫师们，由他们自己定夺要不要和你们合作，我只能做到这样而已。不过我人微言轻，不会有人会当一回事。」
「我比较希望你从王子那里着手。」
「王子！」我哈哈大笑，「他是最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人。」
「你可以说服他的。」
「从来只有他说服我的份。」
「他是明理的人，你说的有理，他会听进去的。」
我防备地瞪着他。听起来光似乎对我们所有人都很熟悉，这是不是表示我们都在他的手掌心？
光无奈地看着我，「我只是善於观察人。」
说到善於观察人，我也有点本事。「你喜欢小风对不对？」
光惊讶地看着我，又露出他一贯的微笑，「被你发现了！我以为我隐藏很好呢！」
我看着他英俊斯文的脸，他不像粗暴男爱皱眉，而是喜欢微笑，像是这世上没有值得令人皱眉的事。
「也许你可以装酷，这样小风可能会看你一眼。王子就喜欢装严肃。」
光哈哈大笑，「我想和外表无关，这是缘份，怎麽装模作样都无法改变。」
我瞥了他一眼，「看吧！你也得不到小风的回应，但你不会抓狂，这样你还有什麽理由为她说话？」
「你刚刚也不信我的话，王子得不到你的回应会直接抓你进礼堂。」
「因为你在吓唬人呀！」我大声嚷着，心里不高兴他硬要把粗暴男说得这麽恐怖。
「我是真的看到好吗？」光十分坚持。
我嘟起嘴，摇摇头，「这已经不是问题了。如果这是唯一能让我留在他身边的方式，就算我再一次被下咒，对他没感觉，我也会希望他将我抓进礼堂。」
「因为你爱他，而我也是。所以，你问我的问题，也不算是问题。」
「我们这样辩下去实在没意义。」我看着他问道，「你喜欢她多久了？」
「嘿！我们一定要谈论这个话题吗？」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但马上又松下了。
看来小风是他无法摆脱的头痛事。
「对呀！」我理所当然地点头，「你知道我所有事，分享一些你的事也是应该吧？」
他苦笑着摇头，「挖我的情伤？」
他这麽说，倒让我感到内疚了，「如果这麽困难的话，就当我没问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以为他真的不打算说时，他开口了。「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四百二十八年前，那时我们都还只是小妖精，无依无靠，也不明白什麽是非善恶，但我们本性不坏，於是先後被带进那栋狐狸居。小风晚我二十年进来，带我们进来的是同一人，是名叫阿正的狐狸精。他活了上千年，早看开一切，他认为隐居是妖精最好的去处，於是建造了那栋仿世外桃源的狐狸居，收容愿意和他一起过着隐居生活的狐狸精。」
「他也在刚刚那夥人之中吗？」
「没有！他出远门了，正确地说是云游四海了。」光叹口气，表情显得落寞，「好久没见到他了，上次他回到狐狸居也是一百年多年前的事了。」
「一百多年前？」天啊！永生的人时间观念真是不同。「呃……那你们怎麽确定他还活着呢？」
光笑了笑，「如果他想死，他会回到狐狸居，在他的屋子里死去。」
「呃……也许……也许被仇人杀死了呢……对不起……」这个问题实在很不礼貌，但我就是想问。
光一点都没有被冒犯的样子，依然保持友善的微笑，「没什麽好道歉的，相反的，我很高兴你想多认识我们。阿正不可能被杀死的，他是很厉害的狐狸精，没人杀得死他。」
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我在心里想着，努力不脱口而出。
光说到阿正时，脸上露出尊重之意，也许他在光的心目中就像是父亲吧！虽然他嘴上说没关系，但我那些问题一定多少冒犯到他了。
光似乎看出我在想什麽，他说道，「没人杀得死他。」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们对我而言就像外星生物，我不清楚你们的……生活……」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们怎麽确定对方的状态？
但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我再问下去不显得白目吗？
他耸了下肩，「不用道歉，我明白！」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你还愿意说你和小风的事吗？」
他哈哈大笑，「我很乐意告诉你这个故事，但好像有点来不及了，我们该分道扬镳了。」光指了指前头说道，「巫师在前头了，我就送到这里吧！我会看着你，直到你回到巫师身边为止。」
我往前看，一个人影都没有。
「对了！」他换上严肃的表情，「我知道你不信，但小风不会骗人，黑魔法的事你一定得小心，身边的人都得提防。算是……为了你的王子吧！你安全他才能过得好，你说对吗？」
我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害怕真如他们所言，小风也就算了，光！他会骗我吗？他看起来是那麽善良……
光温和地安慰我「先不要害怕，等过两日费绮儿亲自向你证实吧！也许是小风搞错了，毕竟我们对黑魔法的了解可没有费绮儿多。」
我看着他，知道他心里没这麽乐观，我甚至看得出来他脸上隐隐的担忧。要不是他是狐狸精，我会以为他是真的担心我。
他要我往前走，走出枫红大道就会看到巫师了。
走没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他，他先是一愣，然後扬着温柔的笑脸向我挥手。我感到不舍，光就像很好的朋友，如果他真如他表现的那样，那他是个心胸多麽宽厚的人呀！和他相处真是愉快又舒服。好希望……可以再和他见面、聊聊天。
我马上摆脱这个念头，转头面向前面的路。狐狸精都会装模作样、爱骗人，我不能再上当了！我在心里不停大声喊，但丝毫减不了对他的好感。
雷雷载着我步出枫红大道，转个弯回到来时的山路上，没走几步，两名巫师保镖就飞到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