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鸣见过圣上，见过皇后殿下。」紫宸殿内，鹭鸣恭敬地跪在案前。律宗憨憨地笑了起来：「不必多礼。赐座。」几个宦官搬来案几和坐垫，放在鹭鸣脚边。她站起，低头福身致谢：「谢圣上，谢殿下。」然後小心地坐了下去。
律宗环顾四周，稍稍提高了音量：「退下吧！」
「喏。」殿内的宫女和宦官纷纷离去，带上房门。
皇后向前探了探身子，语气和善地对她说：「鹭鸣啊，以後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谨。」这孩子，正襟危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挨训呢。
「皇后说的是。」律宗也乐呵呵地附和，「以後进宫坐坐是常有的事，你啊，早些习惯为好！」
鹭鸣笑了笑，语气平静地回覆道：「圣上与殿下的教诲，鹭鸣自当谨记。」说完，伏案再次拜谢。律宗和皇后点点头：不错，在东宫还是学了不少规矩。
「只是，鹭鸣有一事不解，可否斗胆一问？」鹭鸣仍旧低着头，略有些昏暗的烛火，照不清她的表情。
律宗轻轻一笑：「哦？但问无妨。」
鹭鸣抬起头，方才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全然消散。灯光下，她秀挺的鼻梁，衬得严肃的面容多了几分坚毅。
「生父的残部，如今，可还有人不在林相麾下？」
律宗的表情凝固了，呼吸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他垂下眼帘。
……「朕可算是知道，为什麽烨儿那麽中意你了。」
皇后刚才一直屏息静气，生怕律宗一激动，说出些什麽骇人的话，直到听他这麽说，才敢放下心来。她摇摇头，望着鹭鸣，眼里颇有些无奈：「你这孩子，真是机灵得吓人！」
「鹭鸣方才公然过问朝堂之事，未能恪守女德，甘愿受罚！」鹭鸣起身离案，伏首跪下。
「哎呦！」律宗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扶起，「都说了是一家人，别动不动就下跪，生分的很！」他满脸慈爱地注视着鹭鸣。
谁料，他盯了几秒後，竟冷不防换了副态度：「但你这孩儿，倒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亲爹，果真跟那个狼崽子一模一样！」
「你个老头儿，说的什麽怪话！」皇后一听，急了。她走过来，一巴掌拍掉律宗的手，护住鹭鸣的肩膀，冲他骂道：「圣上今天怕是脑子累糊涂了，还不快去歇着！」说完，搂着鹭鸣快步离开了紫宸殿。
鹭鸣回头看了看，律宗倒是一脸开心，并未生气。
「你可别听他胡说！」皇后将她带到偏殿，招呼她来身边坐着。鹭鸣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无妨，圣上只是打趣罢了……」
「你这麽懂事，我就放心了。」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双手叠在她的手背上一摁，随即为她理了理鬓发：「在东宫这些日子，和烨儿处的可好？」
太子殿下吗？鹭鸣微微低头，害羞地回答道：「太子殿下，就，总欺负我呗……」
皇后有些惊讶，连忙追问：「他如何欺负你的？」「就……每天都要背好多书，有次还叫我磨了两个时辰的墨……」鹭鸣略带委屈地扯扯嘴角。
两个时辰？！「咳，这个混帐东西！」皇后气恼地骂了一句，惊得鹭鸣立马抬头。「他要以後再这麽折磨你，就直接进宫来，我帮你教训他！」
原来皇后一生气，也会气鼓鼓的跟河豚一样吗？鹭鸣不禁低头窃笑：「倒没那麽严重啦，殿下……」
「诶，叫阿娘！」皇后皱了皱眉头，轻轻戳了下她的脑门：「以後管那老头子叫阿爷，管太后叫奶奶，管我叫阿娘，管烨儿……随你怎麽叫，记住了？」
「是，阿娘！」鹭鸣怯怯地瞥了皇后一眼，复又害羞地垂下头。
皇后笑了，关切地摸着她的手：「自打你进了东宫啊，烨儿每天来请安，总要说你又学了什麽书，捣了什麽乱，以前他在我跟前，可没这麽多话。」
我去，李狗告状告到皇后面前来了？！「他可说了我什麽坏话？」鹭鸣有些慌乱：凭李烨那张嘴，怕不是能把她说得十恶不赦。
「不曾不曾！」皇后哈哈大笑，「他老说，比起那些官家千金，你倒瞧着要可爱许多。」
她狡黠地将脸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所以，之前朝会，我叫他把你领来立政殿，给大家瞧瞧。一看，果然不假。」
原来，打从一开始，就错怪他了吗。
「那朝会……」鹭鸣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问：「可是朝中大臣提议，为了遴选王妃所设？」「你个小机灵鬼！」皇后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可是、可是这样，岂不是把大臣们都得罪了一遍……」鹭鸣更慌了，就算李烨不在乎，太后和皇后能想不到？
皇后见她心生不解，只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咱们家，何时需要别人送女儿？」
……一连四日，鹭鸣都在皇后寝宫待着，跟着几个训导嬷嬷学习大婚礼仪。她这才知道，原来大婚当天，大清早就要开始准备，然後是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式，到傍晚才能出宫。光是下马车先迈哪只脚，先伸哪只手，就弄得她头大。
晚膳，她耷拉着脑袋对皇后哭诉：「原以为只是进出轿子就完事了，没想到礼节这麽多！」皇后笑着给她夹了个鸡腿：「哎呦，熬过明天就好了！阿娘我也是这麽过来的。」
咳，不知道李烨是不是也要学。
她大口嚼着鸡腿，脑子里胡思乱想：明天他是什麽样子呢？会穿什麽衣服呐？是不是要戴朵大红花？嘻嘻，他戴红花肯定傻的不行……
皇后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故作严肃地教训道：「鹭儿啊，以後当着外人的面，可不许跟个饿鬼似的！」「知道了，阿娘！」她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这不拘小节的性子，倒是跟朱知由一模一样。她亲爹要是见到了，真不知会开心还是生气。
让烨儿照顾她一辈子，大概能让老朱安心了吧。
……晚上，鹭鸣躺在被子里，想着明天又要见到李烨那个冤家，翻来覆去了好一阵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