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摽有梅 — 《摽有梅》二之七

正文 摽有梅 — 《摽有梅》二之七

碧落谷中,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节蓉,站在百花齐放的花海中央,迎风而立。

此时此景,美好静谧,她似谪於人间的天人,恰恰降落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怎麽样都无法剔除她倩影。

古公子受了操课,身心俱疲的情况下,终於遇见了她,活像吃了颗大补丹,颓然的神情为之一振,紧着步伐朝着她所在之处奔去。

「准娘子——」他一路大声嘶吼,一边展开双臂朝着她准备狠狠抱下去。

节蓉吓呆了,看着这人影不管不顾的冲过来,急忙一个侧身闪过他的怀抱,反手将他松弛的遮面重新绑紧,再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傻家伙,这麽不小心。这些花可都是毒物,你吸多了,少不了罪受。」节蓉皱眉,轻轻斥责道。

「喔……」古公子默默放下双手,心里泛起一点点空虚。「准娘子细心关怀我接收到了,但可否赏一个拥抱以抚慰夫君我一日辛劳呢?」

节蓉不理他,脸色泛红的轻声道:「在我爹娘眼皮子下做什麽呢?」

时隔三月,节蓉带着古公子回到了碧落谷的家。提亲二字,古公子毅然决然的与她父母药王毒后说了出口,於是正在承受着後果……呃不是……是岳父岳母的非人训练。

所以他们现在是准夫妻,等古公子历劫归来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古公子没想过,真有一天,他可以离梦想这麽近,就快要可以苦尽甘来了……

「这是赏你的。」节蓉嘴上难掩俏皮又娇羞的笑,她拿出了一条衣带,环过了古公子的腰际。彼此凑近的瞬间,古公子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本来大大咧咧的他,脸也泛起红晕。

「鸳鸯钿带!娘子为我做的?」古公子端详着上头样式,那是一双用金线细缝、栩栩如生的戏水鸳鸯,且用七彩穿杂的线滚边,看起来既有古公子一向奢靡的风韵又系着节蓉心中满满的企盼。

「要找到七彩的染料捻线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你千万别用丢啦!」节蓉藏起笑意,耳提面命道。

「丢脑袋瓜也不敢丢这个。」古公子开心极了,把衣带系得更紧了些。一次次用手抚过刺在上头的鸳鸯,鸳鸯好,就该是成双的!

「连夜赶出来的,有些粗糙,你别介意。」节蓉难为情的说。

「娘子这叫粗糙?宫廷里的绣娘全都不必干活了!」古公子立马驳回准娘子这番谬论。「为何要连夜赶,别伤了眼睛。」他心疼的说。

节蓉浅浅一笑,怀里拿出了一封信。

「婷影回信了,要我回齐城官宅一叙。时隔三月终於要再聚,这算是我有印象以来与她分离最久的一次。这次,我打算把咱俩的喜事也一并说了,她一定也替我们开心的。」节蓉轻轻道,言语之中蕴藏着对这场会面满满的期待。

「她……怎麽知道要寄到碧落谷?」古公子脸色不对,一股寒意从脚跟窜了上来,还犹疑不去,拉扯着他的心脏,越跳越厉害。

「什麽怎麽知道?」节蓉歪着头,一脸莫名其妙。「自然是我信上说的。」

不!狄婷影不应该会知道的,因为节蓉手写的书信,从来没有真正交到她的手上。古公子不由得冷汗涔涔,颤抖着牵起节蓉的双手,说道:「我陪你去吧!」

节蓉一脸疑惑,端详着古公子紧张的神情。

「怎麽啦?你怎麽能去,你就要通过爹娘的关卡了,还不继续努力撑下去?还是你反悔了?果然是苦了你吗?」节蓉闪过无数思绪,原本她是很有自信的,自信古公子为了迎娶她必会不惧艰难,所以她一个女孩子家才会带男人回家见父母的……现在他一个迟疑的神情,都会将她层层堆筑的自信一击击碎。

「不苦,啊不是不苦!是苦也甘之如饴。」古公子一见准娘子想歪了,连忙正色解释道。

「那你就差临门一脚了,怎麽还想离开呢?」节蓉怀疑的说,眉宇间尽是不确定感激起的哀愁。

「不!不是,不然等我结束後,再一道回齐城吧!」古公子急忙说。

「等你结束约略还要半月,婷影约我三天後小聚。放心,我马上就会回来的,你就别跟了。」节蓉压下了她的怀疑,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他总是如此深情款款地望着她,这又有什麽好怀疑的呢?

从小到大靠近她,对她好,大多都是为了接近狄婷影。现在有一人专为她付出,她反而怀疑起自己了呢!

「别……别走……」古公子不知道该怎麽回话了,一脸呆滞,嘴上呢喃着,伸出手来要抓住她的衣袖。

节蓉没让他抓到,轻巧的回避开来,藕粉色裙摆随着风摆荡开来,她跨了几步上前来,旋转着身姿如天仙漫舞,与一片花海相映成色,但摇曳的花儿又远远不及她半分美丽。

她靠近他,轻轻在他被遮挡的唇瓣上烙下一吻。

嗯……?

古公子呆傻了,眼睛放出炫彩光芒,节蓉看着好笑,掩着面就快步跑走了。

节蓉既然要跑,他定是追不到的。

「既然要亲,让我把遮面拉下来再一次啊!」古公子回过神来,朝着她大喊着。

而她已走远,清凉的微风彷佛传来她格格的笑声。

不是说别在她爹娘眼皮子底下乱来吗?古公子在心中甜笑着,用手抚着遮面上她刚刚吻过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想起来刚刚该担心什麽,俊朗的容颜瞬间一阵阴霾。

三个月前,狄婷影那场欢天喜地的婚礼,进入官宅的那瞬间变得诡谲难测。节蓉身为多年好友,自然是忧心忡忡,不管着自己伤重未癒,想着法子要闯入官宅。

众人看她这副模样实在不忍,古公子提出传话或送信一说,她姑且一试。官宅门口前的童男童女是恭恭敬敬的承下任务,但始终不见回音。

见她这副模样,原本古公子规划好往後和节蓉的小日子,又被打乱了。

拥有过後失去,远比从来没得到过更加难受……

於是,他做了一个决定。

「古兄,你确定要如此做?这是在欺瞒她啊!」克水的神情,说多为难就有多为难,但瞧着古兄这副表情,满面愁思凛然正色貌。与往日那个只懂得泪眼汪汪求怜悯、求帮助的模样截然不同。克水知道,他这个好友,已经有所不同了。或许是成熟了,或许是熬太久了……

「万兄,请让我自私一次吧。」没有掉下眼泪,古公子正儿八经的对克水低头鞠躬,恳求着他。

克水一向擅长临摹字迹,他临摹着狄婷影的字迹,给节蓉写了回信。信上皆是一些杜撰的官宅日常,美好的、平淡的,行文的口吻也模仿得淋漓尽致。

节蓉信了,她原是朵颓倒的花儿,这下终於站直了茎,再次光彩熠熠,积极地和古公子做好了拜谒父母的准备,也与他执手,回到了她出生之地。

一来一往书信没有断绝过,不过前天才收过信,今日怎麽又来信了呢?

而且既然狄婷影从未收过节蓉的信,又怎麽会知道她如今回到碧落谷了呢?

古公子不寒而栗,心底凉了一片。

不过,她们是从小到大情同手足的朋友啊……

雨初歇,密布的乌云终於肯裂开一道口子,让万丈光芒捆为一束,从那口子投射下来。

狄婷影起身离殿,左右仆役搀扶着她,後边还有两个拿着孔雀羽扇一路跟着她搧。天气渐渐要炎热起来,连身在此等高处,还是能依稀感受的了气温的变化。她缓缓的走,婀娜摆步,像是一条蟒,蜿蜒的游步出去。

她站在殿前,站在千层玉阶的最高处,一眼望去,所有的东西都在她之下,她睥睨着,掀起唇角。

也包括她……

脸色苍白的童男童女,带领着一身藕粉色的女子缓上玉阶。那道光芒恰巧照在她的身上,她抬头望着高处的狄婷影,咧出了个开朗的笑脸。

狄婷影不懂,怎麽有人可以拥有这样的笑脸,而且,现在她又有什麽资格这样笑。

节蓉这一生的价值分明都是她赋予的,这一身的藕粉不也是当初挑衣时她说此色最适合她的吗?

一向依附她所思所想生存的人,离开她後的生活却日益惬意,这真令人匪夷所思,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个从小到大言听计从的节蓉吗?

节蓉始终对她笑着,提起裙子想要快步向前,却碍於前头两位小童的速度,只能忍下性子,从最底层缓缓爬上来。

一步又一步,两人心中激荡出不同的情绪,随着彼此接近,越来越浓烈。

被献祭的人,无知无觉的自己走上了祭坛。她究竟是暗自希望她逃,还是欣喜她根本逃不掉?

翻滚交杂的情绪,淬链成狄婷影脸上无与伦比的笑脸,只是光芒照不到她这一处,始终是乌蒙蒙的,她在影子下自顾自的光鲜亮丽、容光焕发。

「婷影,阔别三月,近日可好?」分明是没几天通一次书信,但见到她本人还是得问个仔细,有没有缺些什麽,婚後是不是少了人陪有些无趣,那她可不可以常常入官宅陪着她呢?诸多话语,却激动地只凝链成这句话。

可好?狄婷影在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

节蓉如往常一般,开心的看着她,牵起了她的双手。而她的目光悠悠荡过这熟悉的接触。

「你呢?可好?」狄婷影问道。

节蓉将她的手握更紧了,点点头道:「一切都好。」

为什麽呢?

她的眼、她的耳、她的左膀右臂,在脱离主体之後还能一切都好。

这到底是为什麽呢?

日照的光芒穿过琉璃瓦,收敛起刺眼光线,摊成一片温柔白光,映照在窗边残局上。

节蓉内心紧张,没多花心思在棋局中。

她心里想着,该如何开口将她和古公子的婚事说出来呢?以狄婷影这样聪明的脑袋,大概也十有七八猜到了吧?

但是在这一刻,她却紧张万分,不知道狄婷影该会是什麽反应,这感觉不亚於带着古公子回家见爹娘那般紧张。

这六年,她和古公子修成了正果,而狄婷影却嫁给了别人。

虽然在信上说着官宅生活是样样都好,也算是从六年苦恋的厚茧中挣脱出来了,但她还是担心,她把这事说出口,会刺激到狄婷影。

她知道婷影一定会为她开心,只是这种辛酸怅然,她可以感同身受,所以也舍不得婷影怀抱那样的情绪。

但……这越拖越不是办法,她是她的好友,总不能是最後一个得知消息的。

分明就是为了报喜讯而来,却在最後一刻退却了,她也真是没用啊……

节蓉悠悠望向窗外,一道彩虹横跨天际,更仔细看,上头还有道颜色较浅、没那麽光鲜亮丽的霓。它们俩相互辉映,如影随形,这不就和她们一般吗?

不管发生什麽事情,她们都会站在一起面对的吧?

「这一步,可是走错了啊……」狄婷影清冷的嗓音把她拉回现实。「不过已经没有後悔余地,这局,只能是我赢了。」她低首,下了最後一颗黑子。节蓉回过神来一看,已是满盘皆输。

节蓉没有愣多久就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婷影一如往常棋艺高超。」

「怕是有人刻意放水。」冷不防,狄婷影悠悠说了一句。

「不不!我确实有些心不在焉,但就算全力以赴,我也是赢不过的。」听出语句中暗藏刺骨寒意,节蓉打起精神,尽力转圜道。

「这可未必。依稀记着,年方幼时,你我一同学琴。你资质好,学习快,指法在一天内全会了,被夫子赞叹假以时日必将青出於蓝。而隔天,你却换学了月琴。」狄婷影浅浅笑,语气平淡没什麽起伏。「你虽不言,可我知道,那是因为同期的我连半套指法都还学不会,你考虑我的感受,不愿超越过,所以你换学了别种乐器。」

节蓉心底一沉,原来,她都知道……?

她哑口无言,只能支支吾吾说:「可是……可是……棋……」

「棋局你从未赢过,那是因为你不像我从第一步就开始布局,看着敌人遭我引诱,一步步坠入陷阱,偶尔几子的牺牲,往往可以带来胜利。你看不透,所以必将输我。不过开个玩笑,你何需如此战战兢兢,可是怕透我了?」狄婷影悠悠接了话,笑着,望进了节蓉无助小鹿般的眼眸中。

可节蓉望着她的眼,却是一片漆黑墨色,怎麽样也看不透。

「自然不是,婷影棋艺高妙,节蓉自叹不如。」气氛一不对,就不知道该怎麽转圜回去了,节蓉心里恼着,能不能说到婚事已经不要紧了,她最想要的不过是可以与挚友欢畅说些舒心话,能多聊些她的事情,也就满足了。

「心不在焉,那是有话要说?」狄婷影顺着节蓉的话,问了下去。眉目恬静,处之安然,刚刚那虚晃一招彷佛没发生过。

该说吗?还能有更好的时机吗?只是狄婷影都问起了,节蓉总不能欺瞒她。节蓉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直视着她。

「是……是喜事,我与古公子的……」颤抖的唇还是说了出口。

没有吃惊、没有困惑、没有狠戾,无喜无忧,狄婷影这神情只是一片了然。

「也是,也该了。」狄婷影轻声道,彷佛是一瞬被拉回时光长河的惆怅喃喃,下一刻又回复常态道:「以你我情分自然不能徒负虚名,礼金是少不了的。」

见狄婷影如此坦然,节蓉心中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看来这段婚姻真的能让狄婷影幸福,能让她肯放下往日种种。

她们,都可以幸福了。

两行热泪汹涌,滴入心坎化成一片暖流,行经四肢百骸,虽然是哭了酸鼻子难受,却是通体舒畅。节蓉和古公子之间的点滴,她往往都当作是上天施舍她的,是多出来的、是奢侈的、是即使没有也不得抱怨的。现在受到认可,她总算是站稳脚步,不必暗自心虚只有自己得到完美的结果。

「瞧你,哭什麽?出嫁那刻有你哭的。」狄婷影皱眉,节蓉连忙抹乾自己的泪水。「东西你可带了?」

突然话锋一转,节蓉有些手足无措,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绿澄相接的宝盒,四处顾盼,狄婷影旋即会意,屏退左右。

此刻,大殿唯独她们二人。

「此物是鹤别散,我娘新制的,无色无味,对万物皆是无害,唯独对人是剧毒。中此毒者会静谧睡去,不病不痛,一觉不醒。毒发时间极快,所以用不着研发解药,因为铁定来不及救。人过身後,毒不会在体内残留半点痕迹,这死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况且此毒还没出现在世人眼前,常人、甚至是仵作只会道是无缘无故死的。」节蓉没有犹豫就将盒子递给了她。「虽然不知你要用於何方,不过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支持你。」

「是吗?真好。」狄婷影婉约一笑。

看着她的笑容,节蓉心底又是一暖。在她心中,毒从来不是罪过,运用得当就可成为万民解药。她的父母在外恶名昭彰,杀的却都是奸臣逆子,拯救的是大义,是更多无辜者的性命,她到底还是感到荣耀的……

「今日与你对坐,倒想起我们琴音合奏之时。官宅有间藏宝室,那里有几个上等月琴,你挑一把吧!」狄婷影眨了眨眼,俏皮说道。

节蓉正不好意思想要推却,狄婷影却叫来奴仆领她去了,不容置疑的。

不到半刻节蓉就归来了,那上千层的玉阶走个来回两次居然脸不红气不喘,果然是习武之人。

她怀抱着一素色月琴,缓缓坐下,准备就绪。

「这虽看来不起眼,但音色清亮,确是宝贝。官家宝物可以随意移用,看来官大人也是挺疼爱你的。」节蓉有感而发,语带欣慰的说着。

疼爱吗?

爱倒是没有,疼是真真切切的。狄婷影在心中冷哼,却是不动声色。

「喝茶吧!肯定累了。」狄婷影将茶水推向节蓉身前。

虽然不至於到累的程度,但有些口乾舌燥也是真的。

「也好。」节蓉动手为月琴调了音,柔美乐音随着音阶轮转几遍,她终於满意了,一手抱琴,另一伸手持盏。

要凑到唇边的那一刻,狄婷影直视着她,开了口,不紧不慢的说:「你可还记得,我当初与你立下的誓言?」

这麽突然,给她来个随堂考吗?节蓉心里笑着,赶紧把半口茶水咽了下去。

「自然记得,你要我当你的眼、你的耳、你的左膀右臂。实在忘不了当初你认真无比的神情。」节蓉笑着说,回忆猛然涌上心头,她这题也算是如鱼得水了。

「我认真?那你对此誓言可也认真?」狄婷影悠悠问。

「我自然认真。」节蓉没有犹豫。

「现在可还守着这誓言?」狄婷影接着问,总觉得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节蓉也在此刻变得小心翼翼。

「守着呢!这是当然的啊……婷影,怎麽了吗?」节蓉努力要搞清楚发生什麽事了,这峰回路转的她又不知哪句话有所得罪了。

「这样啊!」她换作一个阴冷的神情,只是盯着节蓉的眸子看,宛若欲钻入她脑核里翻找着她背叛她的证据。「当初以血为盟,这可不是玩笑话。是要你真真切切成为我的骨血,成了我的眼、我的耳、我的左膀右臂。当这些器官不堪用的时候,我可会亲自剜去眼、削去耳、斩去左右臂的。没了这些我还能活,但这些器官脱离了本体就该是了无生机。」

「这誓言还有後话,说的是从今往後,你我同甘共苦。」狄婷影一顿,眼神越发狠戾,累积的情绪让她再也顾不上表情,变得似哭似笑,咬牙切齿。「那麽我在这里受尽羞辱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不得不嫁的时候,你又是怎麽想的?是不是觉得总算把死局解了?是不是觉得我的执着是你幸福路上的障碍?是不是觉得少了个大麻烦。说要同甘共苦,凭什麽你可以欢喜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我却要深埋在这痛苦的深渊中。你从小什麽都让我,为什麽还妄想要超越我?为什麽脱离了我还能活得更好?为什麽?这让你万分得意是吗?」

「从来我都是主角,周遭人都绕着我转,老天终於回过眼,赐我无间地狱、赐你幸福美满,让你成了最终的大赢家,你满意了吗?」狄婷影说完,一片冷寂,回复平静,悠悠的眼神望着节蓉。

节蓉本该感到害怕,但心里最多的却是悲伤,她想着该怎麽安慰狄婷影,该怎麽帮助她,如果她不希望她嫁,那她就一辈子陪着她也可以。同甘共苦,如果她处的是深渊,那节蓉又怎能独善其身。

想说出口抚慰人心的话,却哽在喉咙,霎时出不了声。

窗外霓颜色越来越淡,就快要看不见了,或许霓没想过,有虹才能有霓,而没了霓,虹依旧是虹。

它们也不是总是能如影相依的。

节蓉静谧的睡着了,娇美的脸蛋趴在月琴上头,不哭不闹还残留着一抹微笑待在狄婷影的身边,一如往常。

或许是她心甘情愿死在她手里,如果这能让狄婷影消气的话。

又或许这里是节蓉认为自己最好的归宿。

狄婷影的眼神有些空洞,狠戾、怨怼什麽的情绪都被瞬间涤净。

她伸出手,捧起了节蓉的双颊,感受到她的体温一点一滴的消逝去。

「说要同甘共苦,终究舍不得让你先嚐嚐我的苦楚。」她望着摆在桌上穿着鲜红细线的绣花针,冷哼了一声,这是嘲笑着自己。「什麽时候我也学着你这般心慈手软。」

「归途漫漫,一路好走……」

不过,一切都还没完,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狄婷影轻轻将凉透的面颊放下,踏出殿外。

远目过去,齐城皆在她的脚下。

负过她的,一个也逃不掉,她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她是笑着,又是恶心着,抚了抚她仍平坦着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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