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们推着那辆爆满的车前往冷藏冷冻区。店长好心的提议是不是先把这辆放去柜台,再推一辆空的过来会比较好?冰蓝有点诧异,他居然都没想到。於是他拍拍店长的肩膀,肯定他的智力表现,安静地把那整箩筐的购物车移送到柜台去,又推着一台空着的回来。
海鸥将手负在身後冷眼旁观,完全不懂这些愚蠢的人类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到了冷藏区,冰蓝开始往车子里塞养乐多、苹果牛奶、布丁、果冻,最後才放了两瓶原味鲜奶进去。
店长呵呵笑:「哇!你好疼这位可爱的妹妹呀!都是小孩子爱吃的呢。」
多妮一听,整个就不好了,她猛摇头,说:「不要!」死命拉着冰蓝的手臂要让他把这些通通放回去。
她才不是小孩子!她早就已经长大了!现在的外表都是骗人的!
冰蓝哪知道多妮是介意被说小孩子的事情,他纳闷的说:「真的不要吗?你不是很喜欢?」
多妮肯定而果决的瞪着他,然後异常坚毅的回覆:「不要!」
店长在一旁看得挺欢乐,忍不住想拍手叫好啊。
小女孩长大啦,冰蓝家有女初长成啊!唷呼~
多妮鲜少露出强硬的态度,向来都是她软他硬,因此她今日一拗,他便盲目的由着她了。冰蓝满头雾水的,又把那些多妮明明很喜欢吃的东西摆回冷藏柜里。而後他转念一想,也许多妮太常吃这些甜食,约莫是吃腻了吧。
到了冷冻柜那边,冰蓝熟练的拿起冷冻鸡块、冷冻薯条、冷冻起司猪排,又抱了一桶薄荷巧克力冰淇淋和一桶巧克力碎片冰淇淋放进购物车。这时,店长发现多妮偷偷地注视着自己,似乎想从自己这边得到一些反馈。
於是他忍住抖动个不停,差点失守的嘴角,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憋住笑意,正经而严肃的看着冰蓝说了句:「买这些好,这些都是大人会喜欢吃的东西。我祖父祖母那一辈的人,从岗位上退休以後都流行在公园里下五子棋,吃鸡块呢。」
冰蓝额上青筋一抽,万分绝望地看着他。
倒是多妮简直乐坏了!她拼命的比着鸡块和薯条说:「喜欢!」然後又搬了好几袋放进车子里,乐不可支笑弯了眼。
看着她高兴又单蠢的模样,冰蓝摸摸鼻子,再拿了些冷冻鱼肉和丸子类之後,沉默的迈向结帐柜台。
店长终於忍不住了,他拔腿狂奔冲出超市,到外面开始肆无忌惮放浪形骸的爆笑出声,笑到眼泪都喷得到处都是。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哇哈哈哈──」
目睹一切的海鸥:「……」
人类真是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奇特物种啊。
买完东西,他们几人便商量着一起上馆子吃饭。由於车上有许多需要赶着时间放入冰箱,否则退冰後会腐坏变质的食材,最终只得先把东西载回海滨住处放妥,再重新开车出来。
多妮含着舔着在超市外面买的七色棉花糖,坐在副驾驶座上快乐的踢着小脚。所有人都感染了愉快的气氛,挂上发自内心的微笑。
冰蓝开着一辆充满欢笑的车,播放着好听的西洋情歌,在温煦的夕阳映照下,缓缓驶向他那曾经万般冰冷的家。
冰蓝一边开车,一边笑着回想,多妮简直有种魔力,她总能莫名的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能将没有温度的地方变得充满热情。比如他和店长的友谊,比如他寂凉的栖身之所。
她是多麽让人喜欢的女孩。
海鸥便是在如此愉悦的氛围下,在这里度过了好些天。
後来,他实在受不了一天到晚只能喝水,还得偷偷摸摸溜出去变回原形觅食的窝囊,他告诉多妮他决定走了。
临走前,海鸥没放弃继续劝多妮,他对她说:「知道吗?你不是毫无选择。你的父亲是国王,他可以替你去跟女巫再谈一场交易……我也可以。虽然势必得再付出一些代价,但我们都十分乐意。如果你想回来,我们会助你一臂之力。我们随时张开双手欢迎你重返人鱼王国,回到那浩瀚无边的深海里。如果你暂时还想继续留在人类的世界里,也请你向我保证……你不会再唱歌了。」
他很认真地凝视着她,严肃的说:「请你真的、真的……别再唱了。」
多妮没有答应他。这是她无能为力妥协的承诺。
她知道未来某一天,当冰蓝需要她的时候,她仍然愿意为了他继续歌唱。
多妮进了房间,拿出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饼乾盒。那是她洗乾净擦乾後留下来装宝贝的盒子,类似珠宝盒那样的。
她当着他的面把盖子打开,拿出两个东西交给他,请他代为转交给父亲及四姊姊。
海鸥定睛一看,那是两枚形状各异,但都美得别致的贝壳。
多妮轻轻地把它们放在海鸥伸出来摊开的掌心上,柔情似水的眼眸看着贝壳,不舍的说:「上岸以後,我一直有捡拾漂亮贝壳做收藏的习惯。这两枚,请你将一枚交给我父亲,告诉他是女儿不好,请他别再牵挂着我,并且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说着说着,她便哭了。
海鸥哥哥,我很想家。
可是我已经回不去深蓝色的大海里。
所以我捡起了每一个美得让我想起故乡的贝壳。
它们时时提醒我,我的王国多麽美丽。
我闭上眼睛抚摸着它们,像抚摸我的故土。我将它们放在我的耳畔,彷佛听得见一波波来自故乡的浪潮。
我蒐集贝壳,并时时叮嘱自己别忘记,我曾是大海的女儿。
海鸥看见她眼中的忧伤,淡淡的应了声:「嗯。」
「另一枚,给我的姊姊。也请你告诉她,虽然我无法到场见证她的幸福,可是我会天天在岸上为她祈祷,请真神带给她与她的伴侣永恒的爱与守护,我会永远记得……我们曾经是最要好的姊妹,她是我最深爱的家人。」多妮又流下了泪,泪水滴落贝壳上,使得贝壳莹光闪耀。
「好。」海鸥点点头,将它们握紧在手心。
「去吧。」多妮吸了吸鼻子,「贝壳上刻了我专属的印记,每位皇室成员都有自己专用的图腾,没有人会与其他人一模一样。他们看到那个符号,便知道是我留下来的。」
海鸥上前张开双臂拥抱她,「愿你在人类世界一切安好。记得……我永远是你的海鸥哥哥。」
说出最後那句话时,他莫名的感觉心脏有些微微的刺痛。
多妮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这是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和他靠得那样近。不只是身体的距离,还有心的距离。
「谢谢你,海鸥哥哥。也请你今後,如果不太麻烦的话,继续捎来海底的消息给我。」
「好。」
海鸥离去前,留恋的回头再看了看那个哭成泪人儿的女孩。
尽管她的容貌已经被迫改变,他对她的心疼却半分不减。
可怜的女孩。
愿你的爱情天可怜见,愿你的爱人真能予你万里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