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缓缓睁开眼,发现方月宁已经坐在我身旁滑着手机。「你醒啦!」她看向我,露出甜美笑容,仿若昨晚发生的事并不存在。
一思及昨晚所见的情景,我的胸口便猛然揪紧,犹如一只手正挤压着位於左胸的心脏。
「怎麽了?为什麽看我的表情那麽奇怪?」她放下手机,一脸困惑。我转头,只见她挪动身体,躺在我身旁。「难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什麽吗?」
闻言,我咽下一口口水:「方月宁。」我缓缓启口,注视她那美丽杏眸。
「嗯?」她将有些凌乱的长发拨到耳後,微笑看向我。
「你知道……雨是谁吗?」
闻言,她愣了愣,一抹微笑滞於唇角:「为什麽这麽问?」她微微蹙眉,「还有,她是谁?我没听说过她。」
我微微瞪大眼睛:「真的?你不知道她是谁?」
只见她摇摇头,一脸困惑,勾起唇角:「你真的很奇怪,汤永音。」她边说,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与她十指相握,手心传来一股令人稳定的暖流。「你常常问我一些连我都解释不了,回答不出来的问题。」闻言,我无奈地笑了笑。
无论她如何解释,我都不会再相信了。原本打算质问清楚的我再度碰壁,她似乎记不得昨夜所发生的那些事,也忘记了昨天晚上她对我说的话。
「你怎麽了?为什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方月宁问道,有些担忧。「没事。」我苦笑,心头一阵酸楚涌上。柔情蹙眉,我的手指轻抚过她细皮嫩肉的脸颊,闭眼,双唇覆上她的。
温热嫩唇的触感自唇瓣传入脑海中,我闭眼沉醉於此时此刻,营造如此便能逃离一切的假象。
两道泪痕滑落双颊,四片唇瓣分离。但我想要更多,根本无法安抚我内心的那头野兽,无法让紊乱的心获得平静。
我到底该怎麽办?
鼻子嗅闻她身上那淡淡薰衣草香,方月宁将手放在我的左胸,示意彼此暂缓。「你怎麽哭了?」她微微蹙眉,轻柔地用指腹抹去我颊上的泪。
「我……」我顿时语塞,说不出半个完整的字句,嘴巴一开一阖。「不知道……」
「别哭。」她将手放在我的眼上,视线霎时陷入昏暗。「没事的。」
「方月宁……」我缓缓启口,她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她低语,「什麽都先别说。」她抬眼望向卧房门口。「有人来了。」
此时,姜冬诚打开了卧房门。「汤永音,你醒了吗?」
闻言,方月宁连忙双手护住我的头,将我的脸埋於她的酥胸:「没有,她还在睡。」方月宁轻声细语道,转头看向姜冬诚,「你再让她睡一下吧,感觉她昨天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稳。」
姜冬诚点点头,随即退出了卧房。当房门关上的那刹那,我连忙一把推开,将自己从方月宁的胸口解救出来:「我刚才差点不能呼吸了!」我哀号,「下次拜托记得和我说啊,不然我会被你的胸部闷死!」
闻言,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这是在保护你,一时心急就变这样了,怪我喽?」
「还不都是因为你!」我好气又好笑的看向笑得开怀的方月宁,倍感无奈,「我都快窒息了!」
「对啊,这才是我认识的汤永音。」她蓦然开口,脸上闪过一丝坏笑,「所以,你有好过一点吗?」
「从我快要被闷死的情况判断,不好。」我看着她那盈满笑意的眼眸,形如两道弯月。「除非你主动亲我一下。」我趁机敲诈,她露出无奈的笑,随即往我的唇上轻啄了一口。
「你啄木鸟啊?」我顿时失笑,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亲吻她的额头。「接吻要像这样才行。」我一脸严肃地说道,随即将我的唇印在她那粉红唇瓣上,好一阵子不分开。
「我想,你的父母应该没有办法接受我们两个人互相喜欢,对吧?」她问,眸子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是啊,」我开口,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所以到时候我们要演一场戏,需要演技精湛的演员配合。」
方月宁顿时凑近,面露微笑:「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闻言,我微微蹙眉。「什麽事啊?」
「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个演员?」见我恍然大悟的模样,她不禁笑出声来。「傻瓜,我每个礼拜都在接受训练,演技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对我而言,你就是我心目中最棒的演员。」我开口,勾起唇角,自床上坐起身。「走吧,我们去浴室梳洗一下,准备吃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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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後,我送方月宁回家,她待会就要去补习班补习,只能下午再约出去玩。「方月宁昨天晚上真的吓到我了。」我说道,看向正在移除针孔摄影机的姜冬诚。
「我也是。」他点点头,随即打了个呵欠。
「晚上没睡觉啊?」我问,「电脑是你女朋友啊?这麽喜欢和她腻在一起,相亲相爱。」
闻言,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满脸通红:「我没有女朋友,电脑才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极力忍住笑意,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拆除针孔摄影机:「你给我从实招来,你昨天晚上到底几点睡?」
「大概十二点或是一点左右?」他思索了一阵,将针孔摄影机收入袋子里。「我记得方月宁出去时已经十二点了,我们又花了将近三十分钟才找到她。」
「姜冬诚,」我垂下眼帘,「先别说了。我不想想起来昨天晚上的细节。」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我双手握拳,「我宁愿假装什麽事情都没发生,也不要想起来昨天晚上她说了什麽。」
「汤永音——」
「闭嘴。」我厉声道,开始抽泣。「她为什麽可以那麽轻易就忘掉昨天晚上的事?而我却不行?」
「汤永音。」姜冬诚轻唤,琥珀色瞳眸正注视着我被泪水充满的双眼。「她和我们不一样。」
「什麽不一样?」我问,声音支离破碎。「对我来说,她很正常,一点问题也没有。」
只见他一脸严肃地摇头:「我有点怀疑,方月宁除了有社交恐惧症,她会不会有解离性失忆症?」
「解离性失忆症?」我一脸茫然,「那不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症状吗?失忆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现在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你眼前,而你却不肯相信。」姜冬诚插嘴,双手环胸。「我参考了很多资料,发现她完全符合解离性失忆症的症状,例如:无法认出自己的朋友或家人;无法记住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我的脑海中赫然浮现方月宁与诸若黎吵架时的画面。
「这样子,一切都说得通了。对吧?」我开始思考之前方月宁的种种不对劲,似乎都有了解答。「她曾经和我说她害怕雷声,可是她想不起来为什麽;她曾经和诸若黎吵架,却在突然昏倒後想不起来她和诸若黎吵架的事;包含你在超商和她打招呼时她却对你视而不见。」我一一指出方月宁的异常行为。
姜冬诚点点头:「因为她的失忆,会产生记忆断层,使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他握住我的双手,「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很难接受,可是失忆是事实,我们也只能接受。」
「可是……她万一哪一天忘记我了,想不起来我是谁那该怎麽办?」我泣不成声。
难道……我注定必须冒着她有天会突然忘记一切的风险爱她吗?不能有转圜的余地吗?
「汤永音……」姜冬诚蹙眉,将我拥入怀中,眸中满是担忧。「既然她想不起来,那我们就帮助她想起来。」他轻拍我的背,「如果她真的忘记你是谁,我们会让她再记住你一次,永远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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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冬诚和我所说的话仍萦绕在我的脑海,无助感不减反增,不知道该怎麽办。
挚爱认不得自己的爱人,比死了还要令我难过且无法接受。如同失智症般,彼此是最亲爱的陌生人,认不得所爱的人、事、物。
方月宁是我的初恋,我的挚友,我的恋人,我无法接受她有天会忘记我的可能。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我不允许她把我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