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片仓朋和看他没反应,笑道:「是不够有诚意,但我今天才知道你生日。」
真田走近,替她取下发上的落柳。「谢谢。」
片仓朋和不敢肯定,但如果他是真的动心,那是为什麽?
她呀,明明各方面都不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不懂撒娇,不懂窝心。
真田在她眼里看见自己,只是隔着镜片,也折射出两重身影。
他就这麽站在她面前,让她看个仔细。然而她又是否真的能看得清?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必。
这麽想着,他就笑了。
片仓朋和垂眸,看见他的长袍落在她身侧,感觉得到他坐在身边。
「不然这样好了。」她想了想,毕竟受到颇多照顾,还是能对他好一点。「你有什麽愿望吗?」
「愿望?」真田有些讶异她会这麽说,半开玩笑地答:「你做得到吗?」
「要是你不打算让我做到,那我也没办法。」很简单,是真田不让人好好送礼,可不是她不送。这要赖皮,片仓朋和一点心理障碍也没有。
「我做得到。」
还没理解他没头没脑的回答,已经有一点温热轻轻碰触额前的发,然後随即离开。片仓朋和惊讶地转头,瞪大了眼睛。
真田弦一郎又在笑,笑着看眼前的少女被自己的动作一秒石化,双颊绯红又力持镇定。偏巧身後其他人又跑过来拉她去拍照,他看得出她正在努力装没事,尤其是眼睛根本不看他。
跑过来拉人的男同学被丸井巴头,压低声音骂对方会被马踢。但片仓朋和没有注意到,她抓着绳索往外跑,站在人群中间拍了几张照。
「真田。」幸村拍拍真田的肩,别具深意地笑:「班级委员合照一张吧,你们两个照片太少罗。」
不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真田一副遵从指示的样子站到片仓身後,然後又在两个人并肩拍照的时候拉起她的手。
「这两个人拍照怎麽看都怪怪的。」夕辉眠月对着手机皱眉头,「你们两个不能放松一点吗?」简直有损她的专业形象。
「喔~~我知道了!」丸井闻太灵光乍现地叫:「超像我爷爷奶奶的结婚照!」
所有的人头都凑过来研究,确实,无论是片仓僵硬地坐在真田身前,或是两个人站得笔直牵着手,完全都是超老派结婚照的标准姿势。
「你们两个在搞笑吗?」夕辉很认真的崩溃。
真田挑起眉,其实他的状态比片仓好很多。这个女孩不知道是不是镜头过敏,整个人非常不自然──也可能她过敏的不是镜头。
「我看还是我跟小朋拍好了。」和宫决定自己英雄救美,赶走片仓的过敏原。不过当他们一抬头,对面突然已经自动生成一个十分诡谲却又和谐的画面。
片仓朋和举着食指瞪真田,柳眉倒竖、满脸涨红,而真田弦一郎抓住她指着自己那只手,笑着看她、满面春风。
「算你狠,人家过敏你乾脆让她起发炎反应。」夕辉吐槽不忘压快门:「你们两个就只能拍这种搞笑照片。」
「话是这麽说,我怎麽看得有点脸红。」花见老师幽幽地说:「各位同学,老师很支持你们身心灵全方位的健康发展,不过一定要记得洁身自爱啊。」
所有人都被她逗笑,然後随着花见一声令下继续往前走。只有片仓朋和,当着所有人的面,却被趁隙偷亲两次,不免恼羞成怒地撇下真田就走。
都说真田弦一郎是正人君子,有这麽趁人不备的正人君子吗?
「人帅真好,人丑骚扰。」幸村悠悠哉哉地调侃真田:「还好我们真田构得上帅,不然肯定要黑。」
「胡扯。」真田回嘴,却压不住嘴角的笑。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麽。」幸村蓝紫色的眼睛也噙着满满的笑。「太松懈了。」
「是啊,太松懈了。」
「那晚上不用帮你过生日了,反正你已经收到大礼了?」
「那种事无所谓。」
话虽如此,晚餐过後,幸村他们还是捧出一个大生日蛋糕,帮真田好好庆祝16岁生日。真田也不改豪气作风,第一个愿望就带领大家大喊「常胜立海!」,让整个班都是好胜者的1A直接燃烧起来。
片仓朋和坐在自己房间,听见他在隔壁带着大家,连续喊「立海、立海、立海」的口号,也忍不住要笑。
许是得到一个可以正正当当对真田胡闹的理由,直到半夜11点半,花见老师第三次喊回房上床,孩子们才意犹未尽地解散。夕辉眠月进来抱着枕头就要睡,还是片仓跟和宫合力架着她去洗澡。
「满好玩的,可惜你没去。」和宫坐在床上等夕辉出来,就找片仓闲聊:「我还以为他们一定会要你过去。」
「我去了也不好玩。」其实片仓很怕吵,闹哄哄的总是让她心烦。但她还是笑道:「而且我在的话,九点半就要通通躺平。」
「知道啦,班长。」和宫在床上滚了一圈,头下脚上地看她:「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比以前开心多了,真好。」
「有吗?我觉得差不多啊。」片仓挑眉。
「想生气就生气、想笑就笑,这样不是比较痛快吗?」快意人生是和宫的信念,「我看你端着就累,还不如现在呢。」
「我才没有端着。」片仓回嘴:「你那些好兄弟不要越来越嚣张,我就少发脾气。」
「整群跟脱疆野马似的,有时候幸村还骑着带头跑……」
她才刚开始要碎念,和宫深雪就笑出来。
「我才不要管他们,这样你才更像活的。」
「什麽更像活的,我不生气就是死的吗?」
「而且你今天会脸红了。」一翻身,和宫突然凑近她:「你跟师兄到底在一起了没啊?」
片仓朋和马上拉下脸:「没有的事。」
「嗯哼。」很直接的不以为然,和宫深雪躺回床上:「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确定你成语用对了吗?」
「意思到就好了。」和宫顽皮地眨眼,「就像你跟师兄,意思到就好了。」
片仓朋和瞠眼,见和宫还是笑,抄起枕头就丢她。
八成是认床,两成是脑子里很乱,也有可能是反比例,让片仓就算读了一整本历史小说都没办法静下心。她醒来才五点多,连和宫都因为玩疯了还在睡。
饭店庭园在清晨里带着水气,片仓洗完脸由上往下看,不禁收拾一番走下去,打算欣赏一下晨雾里的江南花园。
在阳台挥剑的真田,很快就注意到楼下多出来的熟悉人影。
他看看时间皱起眉,收剑调息。
片仓朋和正看着池水中的锦鲤,欣赏波光粼粼中的斑斓,便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你这个习惯真的得改。」真田不知何时到了她背後:「我如果是歹徒,你就完蛋了。」
「……到处都是监视器……好啦。」本来想强辩,看着他的表情,片仓朋和讲了半句就闭上嘴。「我回去就是了。」
「那倒不必。」他说着,走到她身边:「我在这里。」
片仓朋和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宠着我呢。」
真田笑了。「我没有吗?」
「……完全不明白你是什麽意思。」片仓朋和再度逃避现实。
「很难懂吗?」他看着她,追问:「你不愿意,我就停手。」
「我……」片仓回头,看见他的眼睛近在咫尺,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真田还是看不穿她镜片底下的心思,但那里面始终有他。或许是鬼使神差,或许是顺从想望,他俯身,在她心上,也在他自己的心上,留下一个永恒的刹那。
「太难判断对错,就顺着自己的心意行动。」离开她的唇,他轻声说。然後在她的怔忡里,又一次露出笑容。「我爷爷是这麽说。」
「可是、我……」片仓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仍然是破碎的。
「你不愿意吗?」他的声音从来浑厚,像一盅薰人欲醉的酒。
「不是这个问题。」她垂下眼眸,「你太好了,我……」
「你很好。」他极为难得地温言道:「我知道。」
「我……几乎不知道你的事啊。」她迟疑地说:「喜欢什麽、平常都做什麽、想要什麽
、想做什麽……大家都知道你常胜无败,第一个起床、第一个晨练……就这样。」
跟大家一样,却也是她所知悉的全部了。这种无知令人旁徨,也不知所措,真的不是惯於谋定而後动的她,能轻易接受的。
然而,真田却笑了。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知道。」轻轻地,他握紧她的手。「我等你。」
片仓朋和开始有一种感觉。
如果她找不到别人嫁,其实就是真田存在所导致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