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师本家里虽然已经没有人在活动,但是不久前的痕迹还留存着,那个不在身边的表弟鞋上的泥还残留在地板上没有清理。
白陵然蹲下身,地上的泥土在他捏起时碎成粉末,黑色的尘土带来不祥的气息。泥土吸取血液而逐渐变成黑色,他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血液主人的执念。
他抚过不久前表弟还曾坐过的椅子,悲伤的气息顿时充斥了整栋屋子。在这里就不会有人发现他有多哀伤了。
「……办好了。」
把自己包得一身黑的青年猛地出现在他身後,蓝眼睛的蜘蛛跳到他的肩上,却没有被他拍开,反倒温和地抚摸着。
「谢谢。」白陵然转过身,看见对方已经整个湿透的衣服,突然有些愧疚。
「无须担忧。」重柳青年冷冷地说:「若非攸关世界大事,我不会帮你。」
「我知道。」从他们合作的那一刻,他就很清楚各自的立场,「之後的部分我会做出协助……你不能再帮了吧?」
重柳青年点点头,带着蓝眼蜘蛛,消失在他的面前。
房子内突然又变得安静,就像在褚冥漾回忆起自己之前、而自己又还没有认识辛西亚那时一样。
很孤单、很寂寞,觉得整个世界都遗忘了自己。
「唉。」
「冰炎学长,重柳族的话真的可信吗?」戴着面具的千冬岁提出质疑。
重柳青年本来就是一有机会就想杀掉褚冥漾,而现在他突然反叛,重柳族大概恨不得他们赶紧杀了他,现在给的线索对他们到底是陷阱还是解开一切的钥匙呢?
「看看无妨。」只要有一点线索,冰炎就没打算放弃。
在学院战之後被收回的西之丘已经不如以往那般死气沉沉,土地重新恢复了生机,放眼望去,映入眼中的尽是一片翠绿草原,再稍微走远一点还可以看见一小片森林。
「冰炎学长,那个森林不大对劲的。」千冬岁看着远方有些朦胧的森林,叫唤着把视线放在其他地方的黑袍。
「……你们两个在这附近找找有没有线索,我去森林看看。」也感觉到森林的奇异,冰炎立即下达指令。
平时莱恩和千冬岁就会习惯听从冰炎的指示,而在任务期间,听从黑袍的指令是每个袍级都会下意识的行为。
「是!」两人同时应道,然後往两边奔去。
而冰炎,自己朝着森林过去。
原以为距离拉近後会变得清晰,但在靠近後他很确定这个森林果然有问题。
森林依旧模糊着、应该说就像个残影一般,好像下一秒就会烟消云散,但实际上却又触摸得到树干的粗糙感,是真实的存在。
不管这和他的目的有没有关,反正有问题就进去检查,也是身为黑袍的职责。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森林,但在双脚刚跨入的那瞬间,他猛地回头,草原不见了,只留下不见尽头的树林。
「迷阵吗……」往後退,而草原再次出现时,他下了这个判断。
虽然不晓得这迷阵是出自谁手,总之迷路了顶多暴力突破,他也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困住,於是再次跨入森林,这次没有再回头。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迷阵里不太感受得到时间的流逝,尤其眼前的景物一成不变,更让他觉得时间静止了,而且他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很好,真的被堵了。
正琢磨着要直接突破出去,还是在绕看看时,沙沙的声音从身旁的树上传来。向後用力一跳,他拉开了距离,并做出攻击的姿态。
「就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闯进来,原来是你。」黑色的长发飘动着,已经成长为十一岁的褚冥玥从树上跳下来,然後整了整飞得凌乱的发。
「玥,你……」一看见是自己的前女友,冰炎差点又情感用事,这次不再只在乎私事,反倒先处理公事,「迷阵是你布下的?」
「是啊。」褚冥玥爽快承认。
「西之丘是你们的据点?」
「你以为现在真的都流行敌人把事情解释清楚,然後送人上西天的戏码吗?」她挑眉,不过也只是说着好玩的,她很清楚冰炎没有在看这种戏剧。
「……我代表公会,接下解除米纳斯之封印的任务,同时也参与了歼灭你们的任务。」
「不好意思啊,我没兴趣跟你拚个你死我活。」她摊手,对打斗兴致缺缺,「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话题太跳跃,完全不理解怎麽跳来交易的,冰炎愣了一下才回应,「……看你提出的想法我能否接受。」
其实他不应该接受交易的,只是……他莫名的信任她,甚至打从心底相信她绝对不会害他。
这种情感很要命,他们现在可是敌人了。
但放不下就是放不下,至少短期内是放不下。他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想要一直在一起的女人,再到追到她,然後对彼此下了誓言,并且做好未来将忍受丧妻之痛的准备,这些努力他记忆犹新。
「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甚至带你到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当然是在不危害到我和漾漾的范围内,相信你能够斟酌选题。」褚冥玥伸出三根手指,「相对的,我只希望你帮我找到一个东西。」
她将一张绘有色彩图案的纸递了过去。
纸上绘着的是一条手链,长度很长,似乎要在手上缠上好几圈才能固定住。主体是金色的,其中还可以看出浅浅的白色与黑色相杂,乍看之下还会觉得它们会流动一样,不晓得是谁把它绘得这麽栩栩如生,让他产生这种错觉。
「这什麽?」冰炎当然必须了解一下,要是不小心成了帮凶怎麽办?
「你这是使用一个问题吗?」褚冥玥挑眉。
「……算是吧。」
「好吧,我开玩笑的。」她耸耸肩,「告诉被委托人基本资讯还是应该的。」
这下冰炎反而怀疑了。她有这麽乾脆吗?
「收回你那质疑的眼神。」她瞪了他一眼,然後自己说了起来,「我称呼它为『圣器』,是七千年前的古物,我得到消息它目前遗落在狱界、耶吕恶鬼王原本的领地,请你去把它取来给我。」
又是七千年前……
「做何功用?」这是最必要的问题。
「你觉得呢?」褚冥玥没有给予答案,可见这不是能够回答的问题,「只要相信绝对不会害你们就是了——我以真实之名向你发誓。」
守世界的人非常看重真名,既然对方都拿真名发誓了,想来也不会是撒谎,而且褚冥玥也从来没有对他撒谎……就当作是情感用事也罢,冰炎接受了这个答案。
「那你呢?」
「我怎样?」
「你自己又会如何?」她刚刚的确只说了「你们」,并没有说自己会如何。
「这是在关心敌人吗?」她轻笑出声。
「你从以前就不在乎自己。」他很清楚这点才发问的。
就算成为敌人,他也不乐於见到她死去。
「……提出你三个问题吧。」不给予回应,褚冥玥转移话题。
她既然转移话题就表示她不想回答,若是以前,他就会识相的不继续问下去,但是这次攸关她的生命,他选择追问:「你会如何?」
盯着他的红眼看了几秒,意识到自己要是不做回应,之後的话题都别想继续了,於是她叹气回应,「我不会怎样,我发誓。」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问吧。」
「褚冥漾打在我们身上的银光印记是什麽?」既然谈起正事,冰炎也恢复公事公办的态度,提问,「我知道是神之力,我要问的是功用。」
「我不能告诉你那是干嘛的。」褚冥玥卷了卷自己的长发,「总之不会害死你们就是了,就算一生都带着也不会有什麽影响。」
「这个答案不觉得有些敷衍吗?」
「随便你怎麽说。」丝毫不在乎对方有何想法,态度十分随意,「不过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把圣器交给我,印记隔天就会消失了。」
冰炎还想继续追问原因,但对方立即制止了他,「再问就要算第二个问题了。」
把原本想出口的问题噎下,他思考了会问,想要试着用可以一次得到最多资讯的问法,「玄之要你们做什麽?」
重柳青年既然有提到玄之,就表示她们一定有所关联,就算她要否定也知道玄之与行动无关,可以换一个方向调查,而不要以他是主使者当作预设。
他突然说出的名字令褚冥玥怔了下,「……重柳那个跟踪狂告诉你的?」
「……是。」忽略掉对方对重柳青年的称呼,冰炎点头。
「这我不能回答,换一个。」
所以玄之果然是重要角色吧。
冰炎歪头想了想,说:「你这体型是怎麽回事?」上次交手就很想问了。
自己原本的女朋友突然变成了小孩子,谁能接受啊!
没想到对方又把问题从公事跳的私事,褚冥玥也愣了一下,然後喃喃了句「把问题浪费在这里,脑袋撞到了吗」之後,回答,「为了力量罗,接收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身体受到压迫回归婴儿时期,不过一天会长一岁便是了。」
所以起初就是从婴儿开始就是了……
其实他不太敢想像保有原本性格与记忆的她变成婴儿的样子。
「你剩一个机会。」褚冥玥伸出食指。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好了。
「带我去找你布下这个迷阵所要隐藏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