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我坐在医院外头的长椅上，看见前辈走出医院时，我挥了挥手。
前辈愣了一下，了然似的走向我。看着她高挑颀长的身影，不禁觉得这身医师袍实在太适合她了。
白袍象徵仁心，前辈总是这样看似冷然却有着温润的目光，如白袍相似的──冷静的情绪里，有着无限的温暖。
前辈拉了拉有些皱痕的白袍，坐到我身旁。
「有打扰到你吗？」我问。
「没差，反正那些老头总是说一样的话。」前辈喝了口咖啡，然後递给我，「喝吗？」
我接过咖啡，啜饮了一口。
「没有送出去吗？生日蛋糕。」前辈问，没有丝毫的惊讶。
我顿了几秒，笑着晃了晃纸袋，「我没有买很大块……一起分掉蛋糕吧？」
前辈睨了我一眼，我还是笑着将纸袋推给前辈，「陪我吃吧？」然後我听到她的轻叹，她接过纸袋从中拿出蛋糕，丝毫没有犹豫地打开纸盒、插上蜡烛，点亮了烛火。
「许愿吧。」前辈手中捧着蛋糕，目光平静的像是投入一枚石子没入深海，而我的心底却泛起阵阵涟漪……
我木然地望着蛋糕，声音低哑，「今天不是我生日……」
前辈嘲讽似地哼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谁规定只有生日可以许愿？你活了二十五年，哪一年许的愿成真过？」
烛火在风中摇曳，那麽温暖、那麽温润……竟让我有些鼻酸。
「的确……从来没有实现过。」我低道：「『我希望，程沂桦能喜欢我』，从来没有实现过。」
摇曳的烛火映在前辈眼中，让我想起程沂桦的那双眼。
「我认识她有多久，我就爱她多久……这六年来，我每一年的生日愿望许的都是她，可是从来没有实现。」望着代表二十五岁蜡烛，我不禁笑了出来，「七岁的时候，我许下『我想见妈妈。』可是，我再也没有看过她。八岁时，我自欺欺人地再一次许下愿望『我希望妈妈回来找我，带我回家。』可是过了快二十年了，我早就忘了生母长什麽样子。」
我顿了几秒，像是亡羊补牢似地重申，「早就忘了。」
「今年呢？现在，你想许什麽愿望？」
烛火摇曳，我的目光跟着晃动。
这六年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与喜悦彷佛提醒我：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好几次我都告诉自己，要放弃了、不要坚持下去了，可程沂桦一个微笑、一滴眼泪，又把我的目光勾回去她身上。
离不开、逃不开，不愿转身的都是我。
我徐缓地开口：「反正愿望只是愿望……说了无妨。」
我也希望我的爱情是个小说，我会恳求作者许我一个不曾爱过程沂桦的故事，或是给我一个她也爱我的梦。
可是，这些都是不可能成真。
程沂桦知道我爱她，她也只会一笑而过。因为执着的，一直都是我。
「我希望我不会再喜欢程沂桦了。」倾身吹散了烛火，四周瞬间陷入黑暗，只能隐约听见前辈的嘲笑声……她在笑我没用。
「要怎麽做你才能不喜欢程沂桦？」前辈的语气清冷，宛如一块浮冰掠过水面。
「前辈，你可以把自己的心摘除吗？」我抬眸，「等我死的时候，就是不喜欢程沂桦的时候。」
「话别说太满。」前辈不合时宜地笑了几声，「也许你递辞呈，就是一个转机。」
我抿唇不语。
「你要辞职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对吧？」前辈眯起眼，像是猫一般的眼睛，锐利中藏了一些温柔，「我不会告诉程沂桦你要去哪里的，放心。」
「她也不会问的。」这不是赌气，是坦然的接受，「我太了解她了。」
「如果一个持续四年每天陪你搭公车的人消失了，你会不会慌张？」前辈直直地看着我。
我抬头无惧地对上前辈审视的视线，「我并不是程沂桦啊。」尔後耸肩一笑。
前辈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气势说：「等着看吧。」前辈这般的自信让我忍梭不禁跟着附和，「好，等着看。」
「那Ｃ中的录取成绩公告了吗？」前辈边问边低头切蛋糕。
「似乎是明天吧，不过没想到这麽多人想考校护，还有男生去应试呢。」回想起两个星期前去Ｃ中考取校护，原本我以为不超过五个人报考，结果没想到竟然有十五个人，着实一惊。
「有把握吧？」接过前辈已切分好的蛋糕，往後倚靠着长椅，望着无尽的夜晚微颔首，「考些基本常识跟电脑概念，还算ＯＫ啦。」
「电脑概念？当校护当得好好的，是要会什麽电脑？」前辈不解地问。
「必须兼任学务处的行政助理，不过都只是高中生的杂事，不会太困难啦。」入口即化的巧克力依然香醇，只是多了些苦涩。
前辈忽然站起身，随手收拾一下垃圾丢进垃圾桶。我低头看了眼手中只吃到一半的蛋糕，跟着一起丢了。
「还没吃完就丢，真浪费。」
我欲开口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我愣住，有那麽一秒──只是一秒，我以为是程沂桦。
是我贪心了。
「是简讯？还是通知？」前辈凑了过来，轻易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CalvinKlein，很适合前辈的香水。
快速读了一遍简讯，我默默收起。对上前辈逐渐加深的笑意，心底有那麽一个地方隐隐作痛。
夜晚的风悄悄袭来，扬起了沙尘与回忆。
那个地方过於柔软，让我不敢张扬在别人面前，只能暗自伤神。
离开需要勇气，面对一个人也是。
「恭喜你，录取Ｃ中的校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