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点和艾琳学来的化妆技巧掩盖了自己的黑眼圈，吃完早餐後就上学去了。
本以为今天只是会累了点而已，没想到发生了一件虽然理所当然却让我心情沉重的事。
没错，就是模拟考的成绩。
也许是疲劳的关系，我看着自己的成绩单久久无法思考。直到周凡恩来叫我。
「琳琳！考得怎麽样啊？」
我只有听见周凡恩的声音，但我没有理她。
「哇……琳琳最近都没在读书吗？」
「怎麽了？亦琳考得不理想吗？」
连吴莲婷都被周凡恩吸引过来看着我的成绩单。
个性温和体贴的吴莲婷自然没有对此做出批评，只是不可置信地盯着上面看。
我没有任何藉口要说，因为我虽然看着书的时间很多，但心却不在书上。
不如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里昂的事才对。
对，所以我没有藉口。
我彷佛脸上冒出像是漫画里人物才有的那种三条线，迷懵地看着成绩单傻笑。心里祈祷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已，但我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要和里昂的相遇只是梦一场，包括蓝色魅影的大家。不知何时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好像很喜欢他们。
杰森、Aion、艾琳、史塔克人都很好，而且感觉和我同年纪的人都不一样，很成熟稳重，既幽默又风趣，而且……
只要看着他们，就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梦幻。
不知道这麽形容对不对，但这是我不假思索而得出的想法，而我也没有想改变这个想法。
我想活得像他们一样，自信而无拘无束。
「嗯……郭亦琳？」
下课时我去厕所，遇到了从对面走过来，表情忐忑的杨耀翔。
「怎麽了？」
我掩盖住自己的失落，对他微微一笑。
「放学後……来篮球场找我好吗？」
「欸？」
杨耀翔第一次用严肃的表情和我说话。而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疑惑而待在原地的我。
杨耀翔……他怎麽了？
啊──！
他该不会要向我告白吧？
可是，他不是知道我已经和里昂……？
横刀夺爱？
该怎麽办……
我因脑袋打结而眼前出现像是漩涡一样的错觉，顿时站不稳而稍微靠在一旁的墙上，我手扶着墙壁才得以狼狈地走回教室。
因为杨耀翔那句话，我一整天都在烦恼如果他真的向我告白了该怎麽办？虽然我可以跟他说我已经和里昂在一起了，但感觉我们之後的关系一定会很尴尬，大概全校我最不想产生这种关系的人就是杨耀翔了。但这不是说我喜欢他哦！我只是觉得他人很不错而已。
──叮当、叮当……
让人紧张感倍增的放学钟响起，大家纷纷收拾书包。我缓慢地将桌上的英文课本与铅笔盒收进书包里，并且偷偷地观察那边的动静。
杨耀翔熟练地收拾完书包，和庄凯杰道别後，直接就往门口走去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他没有看我一眼，像是深信我一定会去篮球场找他一样，这大概是他最傲慢的一次了吧，他真的觉得我会过去吗？
篮球场上有很多身材高大的男生在挥洒着青春，就像是欲将身体所有的能量给耗尽一样。虽然这是司空见惯的篮球队日常，但每次看到都觉得人为什麽要活得这麽累。
当然悄悄一个人在角落打球的杨耀翔并不是他们的一员。
下午的天空依旧很明亮，但杨耀翔身上有着微乎其微的暗淡薄影，与全校第一帅和人缘很好的形象产生了反差。
当我站在了不远处时，我却开始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也就是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离开的时机点了。
「郭亦琳！」
为了接住没有进框而反弹的球，杨耀翔一个转身就发现了驻足於一旁神游太虚的我。
我被呼唤後才鼓起勇气慢步向前，杨耀翔则继续投他的球。
「那个……」
我已经进入了三分球线内了，他还是没有理我。怎麽回事？该不会在耍我吧？不对，杨耀翔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於是我出声提醒他。
但他却只是用手指了篮球架支柱的下方，他的书包也在那边。
「书包，放那里就好了哦。」
杨耀翔用一种很理所当然、本来就该这麽做的语气对我说。但我却更混乱了。混乱的我先是照着他的话，将书包靠在支柱旁，然後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砰、砰……
杨耀翔手上的篮球掉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到了我面前，正确来说是他将球传给我。
我双手接住了球，虽然我今天都是这种表情，但我还是对他使了「我很疑惑」的脸色。
我当然知道他传球给我的意思，我是指我现在没有换衣服，也就是还穿着裙子的状态，打篮球这种剧烈的运动不太适合。虽然杨耀翔没有遇过这种困扰，但他应该还是知道这种事的。
「运动会让心情好点，你只要投篮就好了，我会帮你捡球的。」
他像是读出了我表情想传达的，在我开口问之前就回答了我。
於是我站到了罚球线，边做出准备投球的动作，边等待杨耀翔说出他的目的。
我确认了他的眼神明白他「现在不想说」，於是我局蹐不安地垫起脚尖把篮球投了出去。
篮球就像被两倍的地心引力给往下扯了一样，连边框都没有碰到。杨耀翔凭着自己的经验预判我投的那颗球降落的位置，早已在下方等待。
虽然向来就很少运动，更别说是几乎没在打篮球的我没有进是很正常的，但投出这种球还是自己觉得很丢脸，而且手都脏了。心里不停地念着「到底找我来干嘛啊……」。
杨耀翔的表情很压抑，就像在烦恼解不出来的数学题一样的表情。他接住了球後又迅速地传给了我，像是连同他的心情也传达了过来一样，我的内心也十分忧心。
我希望他就这样什麽都不要说、不要问，这样我们的关系就可以和平常一样了。我又垫起脚尖投出了一颗没碰到篮框的球。
杨耀翔依然站在原地接住球後，眼神刹那变得锐意，这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他内心所想的说出口，也就是他今天找我过来的主因。但我还完全做不好心理准备，所以我向後退一步做出准备逃离的动作。
但人开口的速度往往比肢体动作来得快。他的话语就像飘风急雨般朝我袭来。
「郭亦琳，你最近有什麽烦恼的事吗？」
他宛如将所有心事浓缩成一句打破沉寂的言语，篮球也「砰」的一声随着卷起风沙的阵风向我袭来。
我回过神来球已经与我不到一把15公分小尺的距离，我反射性地将头撇开，双手交叉护住脸部并用力闭上双眼。
「啊──！」
虽然很糗，但我的确被一个国小生都接得到的传球给砸到了，不过好险手有护住没被打到头。
篮球因为反弹而慢慢滚到操场的方向，但杨耀翔没有去捡球，而是跑向蹲在地上的我。
「没事吧？」
我蹲在地上绝对不是因为被打到痛得蹲在地上，我没那麽脆弱。只是眼睛似乎被沙子给弄得张不开了，反射性地揉眼睛却也没有停止疼痛，像个小孩蹲在地上哭泣一样。
会落得这种下场的原因，是他那句话让我想起了不愿面对的事，让我瞬间恍了神。
「眼睛……好像有沙子。」
杨耀翔听到後既没有碰我也没有把我的手轻轻移开，温柔地用手或是吹气把我眼睛的沙子给弄掉这种电视剧才有的浪漫情节，即使他有这个机会，他也没做，他很明白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有界限，会引起误会或踰矩的举动不会明知故犯。
他小小留意的举动让我清楚了，他并不是来横刀夺爱的。但解决了一个问题却又多了一个疑问。
他的真正意图是什麽？
「那个人……有伤害你吗？」
我用着过度揉眼睛导致眼前一片模糊的双眼看着杨耀翔，猜得出他指的应该是里昂。
「抱歉，你刚是问我最近有什麽烦恼吗？」
我清完沙子後马上站了起来，用着我避开不回答的问题再度避开另一个问题，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比较好回答。
里昂有伤害我吗？老实说我可以笃定地直接回答「没有」就好了，但不知为何我听到他的问题後，我内心犹如触电一样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起来，就像是有另一个我在拼命挣扎一样。於是我将话题转移。
「未来很近却又很遥远，下一步该怎麽走或是走哪里，目的地又是哪里？我没办法确定，眼看着高中三年就快结束了，不说大学想要选哪一间，我连什麽科系这种大方向都毫无头绪。每天就是在烦恼这些，连书都读不进去了。」
我劈哩啪啦地讲了一堆，也许就是想掩盖自己沉迷在与里昂的恋爱中。正确来说是我已经沦陷了，而明明他没做出什麽伤害我的事情，我却还是不经意被伤害到了。经过与Aion和艾琳的对话後，我却又产生了一点点没有安全感的想法而心烦意乱着。
总而言之，我没讲的那些事情是杨耀翔没办法解决的，没办法解决我就没有说出来让对方跟着苦恼的必要，於是我当下觉得我的做法并没有错。
「是吗……？是这样啊……」
杨耀翔比起听到我的烦恼後会一同表现出忧愁的样子，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让我觉得……
有点难过。
「我想要当程式设计师。」
杨耀翔站起来後走向篮球的方向，也说出了自己的方向。
──他现在看起来很耀眼，但……
「写一个不错的程式就能赚到大把的钞票，为了以後喜欢的人有可能会遇到什麽需要钱的事时，至少我能出一点力。」
他语气平淡地边说着边把球捡起然後慢悠悠地走回来。
──所以说……
「对了，不然你有空的话，之後放学我都来帮你复习功课？或是找大家一起开个读书会之类的怎麽样？」
杨耀翔正面对着阳光而闪闪发光，但他背後有着我看不到的阴影在蠢蠢欲动。
我不想成为杨耀翔的阴影，也不想因此阻断他的幸福。
──别再这样和我说话了。
「这次要接好哦！」
杨耀翔说完便再次将球传给了我，而我这次也很好地接了起来。
我看着留有他余温的篮球，在内心快速地与自己开了一场小会议。
最终决定大吸一口气，然後开口：
「你不是喜欢我吗？我明明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为什麽还要帮我这麽多？我们是不可能的！」
就像他传了直球给我一样，我也丢了直球回去。
杨耀翔听到後表现出稍微害羞而撇头的样子。毕竟当面被喜欢的人说出这种话，这也是难免的，但他迅速地恢复了以往开朗的表情笑着说：
「喜欢而想将对方占为己有，与为了对方的幸福而行动，这是两码子事。」
是什麽促使人为了他人而行动，他炯炯有神的双眼给这句话带来了将近无限的理由。
我简直是恍然大悟，并且内心破碎的地方被填补上了的感觉。
杨耀翔喜欢着我，想为我做点什麽，这是他的意识、他的决心，与我能不能与他在一起完全是两回事，不能相提并论。我竟然会误以为只要不和他在一起的话就会伤害他……不对，也许真的会伤害他，但他却还是明知故犯，就像在靠近摇摇欲坠的玻璃想徒手拔下来一样。
但我知道了他是抱着这种心情来和我往来的时候，我顿时豁然开朗了。还真是自私的自己呢，不管对方忍受的伤害，只要不是自己造成的就无所谓了。也就是说，我因为可以不用当面拒绝他的告白而松了口气，这种行为就是所谓的伪善吧。
我会为了对方难过，但我不用因此自责。
他选择独自承受所有伤害，不愿别人与他分担一点痛楚的做法，却也同样让我内心痒痒的。
不过总觉得这才是他，这才是杨耀翔这个人的作风。
「就算你这麽说，我也不会心软而考虑和你交往喔！」
我也恢复了以往的开朗，将篮球举高，就像迈向未来一样，垫起脚尖跳了起来，顺势将球给丢了出去，是一个完美的弧度。
杨耀翔只是咧嘴笑着说：「哈哈！真可惜！」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指的是什麽，毕竟他後来接住球後又补了一句。
「差一点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