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光流逝，我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让简盈善学姊早点回家……虽然明天是假日。
我迟疑不决，抓不准开口的时机，然而正当我要说话之际——
「学……」
「哇、萤火虫停在我手上了！学弟快看！」简盈善惊叫出声，并将她的左手缓慢地举到我的面前。
确实，她的手中停着一只萤火虫，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牠，就好像牠听见我们的心愿一样，乖乖的让我们望着。
「我有事先在图书馆查过有关萤火虫的书，上面说萤火虫平均只能活三到七天……有点感伤呢！」
我抿抿唇，「正因如此，人们才会争先恐後的来看。要是随时都看得见的话，说不定还会被人类破坏。」我想起不管是树木还是之前在台的梅花鹿，终究是难逃灭亡……这麽一想才知道我们有多自私啊。
「唔、每次和学弟说话，我都很期待你的回答，这次也让我觉得很开心！」简盈善学姊嘻嘻笑了起来，同时萤火虫也展翅飞离我们的视线范围。
这下就换我不懂了，「什麽意思？我很奇怪吗？」
「不是的！」她立刻否决，「那个……我刚刚那样说的时候，以为学弟会说对啊，所以我们要赶快多看几眼！之类的话。结果是说人类会破坏生态什麽的……噗哧！」
她自顾自的说着，然後开始大笑，而且是非常夸张的那种，我甚至觉得她都要流眼泪了。
我有些羞窘，瞬间无地自容。明明不是什麽该感到羞耻的事，我现在却觉得想挖洞把自己埋起来。
「啊哈哈哈！对不起喔学弟，因为你真的很特别——之前我有听劭凯说你在田径队和他说了让他很感动的话，加上我和你相处的时候，总是会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所以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我望着她越来越低的头，还有带着些扭捏的字句，我才意识到我们之间好像不是我想的那麽简单……
「我也很喜欢跟简盈善学姊在一起。」最後，我听见我说。
「苏澔崴，起床了。」
我睁开眼睛，意识回到教室里头，我趴在的笔记本上头多了几滴水痕，难道我又哭了吗？
「走吧，我们回家去。」张白翼大手拍着我的双肩，语气带着漠然，「还是你要继续睡？已经放学一个小时过去了，大爷我才好心叫你起床。」
面对他的态度微冷，我也不晓得要如何反应，「知道了，你等我收一下书包。」我坐起身子，深深吸气後再缓慢吁出，开始把今天预估的进度整理放进书包中。
「我不知道你下午那时候对我说那些的心情是怎样，但是我要告诉你，看着你每天追着简盈善跑，我自己也不好受。」
我没看向张白翼，他似乎也算准了我会这样，才会这样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
「但是我在看到你跟简盈善相处时露出的光采精神，我就知道那就是你的归属。」我背起书包，将椅子靠拢，同时也迎上张白翼的视线。
「你或许没发现吧……不，你一定没发现，班上很早就有传言说你钓学姊，甚至看到你们常常出入不良场所，虽然我知道那大概是你们一起去墨扇被人看见而已。」
张白翼扯扯嘴角，我注视着夕阳斜晖洒落在他的脸庞上。我这才注意到，本来精神奕奕的他，现在居然也有点疲惫的样子。
「反正你在班上的名声不太好，大家都是高中生没错，但爱搞分裂的人还是不少，所以我看不下去啦。」接着他随意地摆手，冷哼一声，「我就叫班上所有人不要跟你说话就行了，有什麽你要做的事就给我做，除了运动会园游会那种没办法直接丢包你的事情以外，其他都是我哦？」
听着听着，我才想起今天潘姿颖在我走出教室前对我喊的话——「不全都是你的问题！张白翼他——」
我感觉到太阳穴开始发疼，忍不住皱起眉头，「你现在跟我坦承这些，是要我跟你道谢吗？」
「今天潘姿颖跟我说了那些话，还有……呃、我想不起名字了。我没有要後悔我过去的行为，也不会因为张白翼你的决定而觉得不开心要跟你友尽之类的……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往教室外走出去。在大考之前被这种事疲劳轰炸，根本就是我前世修行不够多，现在开始历劫什麽鬼的……
「你一直都是最帮我的兄弟，可能有时势利眼了点、骄傲自满了点……同学之间怎麽奚落我，我也无权阻止他们，我那时确实下课就往外跑，放学就往操场跑。」现在试着开口说自己的想法後，我才意识到我连分组报告的事情都好像丢给张白翼了……看来业障都是那时累积的。
张白翼走来我身旁，无形散发出让人难以接近的气场。我只好继续开口，「高二下那时候我太像个活死人了吧？你那时候跟阿哲扛了我不少事，明明阿哲自己也很不好受。」
「苏澔崴，你为什麽不能责怪我啊？」
没来由的，张白翼丢出这句话，然後快步挡在我面前，迫使我必须停下脚步。
「责怪？我干嘛要……」
「你不能骂我一下我过度干涉你的交友吗？你不好奇大家为什麽这麽听话都不来跟你说话吗？你不觉得我长时间没来学校後才有人想要跟你说话，你都不在意吗？」冷不防的，他突然对着我咆哮，本来宁静的走廊回荡着他的声音。这过於突然，使我只能愣在原地，错愕的望着他。
「你为什麽要纵容我？你为什麽要随意让我靠近你又让我碰不着你？苏澔崴，你真的很过分你知道吗？」张白翼如连珠炮般的发言把我轰炸的不成人样，但我什麽也没办法做，就像被打也不会还手的笨蛋一样傻傻站着。
空气逐渐稳定下来，这个孤寂却几乎压得我快喘不过气。然而，就在他平息一阵，我以为他要转身离开之时，他却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张……白翼？」这个反差又让我吓了不少，而我还是选择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安抚受惊的小猫一样。
「……算了。苏澔崴，我今天来学校是要请假到毕业的，我连证书都拿走了，所以毕业当天我也不会来。」他的声音闷闷的，从肩膀传来的热气让我不自觉浑身一颤。
「换言之，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後一次见面了。」他离开我的肩膀，重新回到我的面前，「你一定会考上穗心的，而我会接手我爸的事业而变得忙碌，未来没我帮忙，你一个人可以吧？」
这次换我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勾起嘴角朝他笑着，「你这爱逞强的家伙才是，需要我的时候尽管来找我吧！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哈！你大爷我怎麽可能沦落到要你帮忙呢？」张白翼作势要揍我一拳，我赶紧躲开他的拳头，我们两人随着逐渐下落的夕阳，打打闹闹出了校门。
「再见了，苏澔崴，我们、再见。」
在我们分开之前，张白翼向着我说的这句话富含了许多情绪，我却一点也读不出来。
而我真的再也没见过张白翼，他就像从没在我身边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