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程云深的耳朵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大门。听到关门声后，他看着钟表计算着时间，想着再过一分钟大概就可以出门。他打开房门发现程晴晴却站在门外，目光如炬地看着他，静静地发问：“哥，你要去干什么？”
他面无表情，“出去走走。”
她执着地挡在他面前：“那我也去。”
他微皱眉地低声警告，别过身想绕开她：“一边去，别给我多事。”
“哥！”她的眼神惊人的亮，坚定的语气带着些玉石俱焚的威胁，“你要是去找她，我就大叫，让爸妈都知道这件事，让小姑也知道这件事，让爷爷也知道这件事！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在她说完之前迅速拉过她进房间，关上门，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他妈有病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程晴晴的语气又软了下来，仰着头哀求道：“哥，你能不能清醒点？不要再执迷不悟，就算我不拦着你们，你们难道有可能吗？你别想了，难道你们还能远走高飞吗？我这是为你好，为你着想，你一直为她付出，什么事都想着她，可她为你做了什么？你仔细想想。你竟然为了她只留在了本地的B大，你才是有病吧哥？”
他沉声道：“我知道晴晴，你这是在为我考虑。你说的我都懂，你想到的我都想过。”
“好的。行。你都懂。可是你什么也给不了她。她和别人谈恋爱，可以大大方方的公开，你他妈可以吗？难道你们要谈一辈子恋爱……”她说完自己都讽刺的笑了。
“行了。”他听完后很平静，眼神宽容又慈悲，似乎完全不在乎她说了什么，“说完了我就去送她了。”
程晴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眼里的泪水涌了上来，她表情扭曲，声音悲怆地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你听不懂人话吗……”
他沉默地抽了几张纸给她，随后便出了房门，小声地带上了大门，把后面的一切声音隔绝。
对不起晴晴。他默默地想，我的好妹妹。我都懂。只是我没办法趁她还在我旁边的这些日子里，不继续爱着她。
正因为未来无望，所以我格外珍惜每一分一秒钟。
他跑了好几分钟，才在路口处看到她的身影。他小心地躲在树的阴影里，看着她心不在焉地等红绿灯，没有东张西望，大概是在发呆。她总是这样，面上总含有一种混合烂漫压抑又冷淡从容的气息，在学校走廊里碰到，她也是似怔愣羞郝又强装镇定地闪过。对她，你不能等她对你吩咐，你需要主动地，直接地表达，就像个容易受惊的兔子，你只需要等它出洞直接抓住它就好。他想到此，自顾自地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
他远远地跟在她后面，想着她要是回头，他就立马跑过去抱住她。她最近的班从晚上十点到第二天的八点，早上回来便闷头大睡。程晴晴在白天也总缠着他，故意不让他和她独处。他给她发消息，她也没回。他多次将敲她房门的时候又停下，想着别联系也挺好的，别再进入她的生活了，互相放弃吧，及时止损才是最正确的事。他返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用枕头蒙住脸，不管心就如被挖走了一块一样颤抖的疼，不断地自我催眠。他是男人，他想，疼不算什么，忍忍就能过去。没有什么不可以，时间能治愈一切。
他看着她走进便利店，换好工作服，走向收银台。他又忘记时间地盯了一会，走之前在心里向她道了一声别。
他后来想她真的是一语道破，他就是个虚伪假惺惺的人。他明明都准备放弃了，但又不由自主地去关心她，害怕她受委屈，但她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关心。
这样没责任又暗无天日的关心。
过几天二叔突然出事，也就是她的爸爸，死在了他自己公寓，煤气中毒，他们说是自杀。
他疯狂地找她，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在她身边陪着她，那个时候她已经失去了两天的踪影，但没想到还是程晴晴早来一步。那时候他真是有些绝望地想，原来爱人也是要有运气的，爱一个人真的需要老天帮忙。
她站在小区的垃圾桶旁抽烟，眼神停驻在垃圾桶后面的公告栏，神情认真的仿佛是一个听话的仔细阅读垃圾分类的内容的好学生。
程晴晴背着书包路过时，恰巧撞到她憔悴疲累，宿醉青白的样子，怒从心起，不由得上前讽刺一番：“天哪，你装什么可怜？你看看你，难怪二叔毫无留恋的就死了，他自杀的时候肯定都没想过你……”
他从后面赶过来，捏住了程晴晴的肩膀，低头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程晴晴第一次看见他对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委屈愤怒。她用力的甩开他的手。
她似突然被打扰阅读般懵懂与惊吓，花了好半天才听懂了这一席话，原来发呆并不能阻碍理解，她转过头，眼泪直流流的就掉下来。
虽然好像是亲戚，但她仔细想想，关系那么亲，但别人好像哪里都没缺啊，只有她一直在失去，没有父母，也不得重男轻女的爷爷疼爱，为什么呢，他们竟然和陌生人一样，依然不能感同身受，甚至理解她一点。
“对不起小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看着她空茫茫的眼睛，一片荒芜，心里突然酸涩，不知怎么也开始掉眼泪。
他不由自主地上来抱住她。紧紧地抱住。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她木木地想，他要是早一会这么做她都愿意为他去死，可是现在，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道歉？是怕她教训他亲爱的妹妹？哈哈哈，她想。宝贝，那就你是多虑了，云深，我亲爱的。她在他的怀中，他身上的气味是她熟悉的，可他的力量，他的温度，他的心跳又是陌生的。
程晴晴目瞪圆睁地在原地，不停地叫唤着：“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小满推开他，左看看她，右看看他，好两幅相似的脸庞。不愧是亲兄妹。她笑起来，好像突然发现什么笑话，摇着头，“这是干什么呢，一个唱红调一个唱白调……别这样，兄妹就该好好的相亲相爱，为了我这个外人，不太值得。”她把还在手上燃烧的香烟给熄灭，转过身扔向垃圾桶，“都给我滚吧。谢谢您们嘞。”
#hahaha，下章就写现在！好久没看到方泽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