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二的早晨，王翼杰是在老婆黄语芊急促紧张的呼唤中醒来的。
「怎麽啦……」被强迫从睡梦中苏醒的王翼杰意识仍不太清楚，声音含糊，打了个呵欠，他在黄语芊的催促下从床上起身，看他穿上拖鞋後，黄语芊二话不说就拉着他的手臂往下跑到一楼。
「发生什麽事了？」王翼杰抹了把脸，慢慢的问。
「你看！」黄语芊伸直了手往客厅一指。顺着纤细的手指看过去，客厅的惨状映入他的眼中，让他瞬间清醒，忍不住错愕的失声叫道：「怎麽会这样？」低下头和黄语芊对视，相对无言，数秒後他走到放在电视柜上的电话旁边，按下了「一一零」三个数字。
两人所居住的透天厝离他们所经营的便利商店不远，就在商店後方的几条街而已，所以想当然耳先抵达现场的是乐南派出所的警员。
一听说是遭小偷，齐桢轩就带着承办白秋瑜家窃案的员警钱司诚来到王翼杰和黄语芊的家。苦主两人站在家门前的骑楼底下，身边围绕着就住在隔壁透天厝的娘家人。看见他们的到来，王翼杰的眼睛迸射出希望的光芒。
「齐所长！」走出人群，王翼杰高高的扬起手激动的挥了下，齐桢轩还是像平常一样，没有表现得很热情，但脸上从不在外人面前消失的尔雅稳重微笑就足以让所有人都感到放心。
「王先生。」对里内的居民几乎可以说是了若指掌的齐桢轩对他轻轻的点头致意，和一群人客套寒暄了两、三句，便揽着钱司诚的肩膀切入正题：「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王翼杰侧着身体退後一步，让出位置让两人通过已经打开的拉门。
屋内的状况就和先前的白秋瑜家差不多，电视柜的抽屉全部被拉开，里面的东西被翻动过，七零八落的四散，杂志、CD或是DM之类的东西散落一地；柜子上的小公仔也被动过，顺序被打乱，有些还倒着没有立起；照里来说应该关着的小台灯亮着灯光──而且可以想像，它应该亮了一整晚。
「有短少什麽东西吗？」一边查看客厅的状况，齐桢轩一边问。
王翼杰点点头，「少了几千块……大概八九千块吧，还有一些小东西，就是娃娃啊、集点赠品之类的东西。」
「还有吗？」
「除此之外好像没少什麽。」黄语芊从外头走进室内，王翼杰望着她问：「对吧？还有其他东西被偷走吗？」
黄语芊双手抱胸，一脸不安和焦虑的摇摇头，「大致上就这样。」
钱司诚指了指放在茶几上被摊开的相簿，「这个平常也是收好的吧？」
点点头，黄语芊的右手搭在脖子上，难掩气愤的说：「这小偷真的是莫名其妙，乱偷乱看，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钱司诚和齐桢轩相视一眼，心情复杂。屋主就在家中还入室行窃，把别人家里翻得乱七八糟不怕被发现有宵小「造访」过，还把相簿拿出来看──这代表这小偷胆子很大。
「待会监识组就会过来，请不要担心。」齐桢轩说。他没有动手翻阅相簿，只是看着，有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张被保存的很好的老照片，是两个学生的合照。高个子的那个看起来很阳光外向，虽然和现在的模样有些落差，但样子基本不变，看得出来是王翼杰本人，而站在他身边身高不高、看起来很内向腼腆的学生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毫无疑问是沐雅汜。原来他们是老同学啊。他想。
将近二十分钟後，两个穿着深色制服的监识员警驱车前来，齐桢轩和钱司诚带着夫妻俩退到门外，站在大门口往里面看着监识员警开始工作。
黄语芊到隔壁的爸妈家去休息，娘家的人一下散开，也回到家里，门口清净起来，变得很安静。钱司诚在齐桢轩的眼神暗示下也跟到隔壁去问话，玄关只剩齐桢轩和王翼杰两人。
「说说你们报警前的事吧？」齐桢轩对王翼杰说。王翼杰抱起手臂叹了口气，回答：「很普通啊，就跟平常一样……我平常都是七点起床，我老婆会早一点，所以她跑上来叫我的时候我人还不清醒，她把我叫醒後就拉着我下来，我就看到客厅变成这样了。」他懊恼的看着凌乱的客厅，「然後我就报警了。」
齐桢轩「嗯」了一声，「所以应该是在夜里发生的？你们昨晚在家吧。」
「对啊。有够恐怖欸，我们两个都在，小偷居然还敢进来。」
「有听见什麽动静吗？」
「有的话我们早就就报警了。」王翼杰抬起双手按住太阳穴揉了揉，脸上表情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苦恼，「我不懂，小偷是从哪里进来的啊？我们睡前一定会检查看看有没有把门锁好啊。」
齐桢轩看着门锁，确实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那窗户呢？」
「也一样啊，也有检查。」顿了顿，王翼杰的眼神暗了下来，「但是早上的时候这扇门是开着的。小偷一定是偷完东西之後就从这里走出来，连门都没关。」
沉吟了会，齐桢轩往骑楼外走，「我去四周看看。」
「我跟你去。」
是啊，小偷是从哪里进到屋子里的？齐桢轩沿着画在灰黑色柏油路上的红线往前走，眼睛望着前方。附近工地施工的声音隐隐传来。一条街外的屋子顶楼植栽的翠绿树叶随着风在浅蓝色的天空底下轻轻的摇曳……顶楼……
停下脚步，齐桢轩逆着阳光仰起头，他抬起手遮挡光线，眯着双眼看着透天厝的楼顶。他背後的王翼杰不解的看着他，问：「你在看什麽？上面有什麽东西吗？」
收回视线，齐桢轩转头问他：「你们顶楼能上去吗？」
王翼杰愣了愣，随後点了下头，「可以啊。你现在要上去？」
「所以顶楼有门，对吧。那扇门平常会锁吗？」
意识到问句背後的猜想，王翼杰的後颈一凉，感到不可思议。
「……没锁。」他的声音听起有些乾涩，「但是那是三楼欸？小偷是怎麽上去的？」
齐桢轩没有回答，他在透天厝前的马路来回走着。他想小偷是爬上去的。王翼杰和黄语芊夫妻俩住的透天厝和娘家的屋子紧紧相邻，没有缝隙自然也就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倒是左侧的房屋和透天厝之间有条缝细，勉强能称做小巷子，齐桢轩往里面钻去，伸开双手粗略的测量两面墙之间的距离，他的手肘在这空隙里伸不直。他撑着墙抬起右脚以墙壁做为支点，但马上就滑了下来。
在外面注视着他动作的王翼杰说也看出来了，如果要以双手双脚撑着两边的墙爬上去，对他们这种身材高佻的人来讲有难度，因为没有办法好好的伸开两只脚，膝盖使不上力，很容易会滑下来。
王翼杰说：「小偷会不会是女人？」
齐桢轩轻拍两手的掌心，从缝隙里慢慢的走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女人的体态通常比男人小而且轻盈，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我叫我家女警来试……啊，她今天休假。」
「啊……那，」在齐桢轩开口之前，王翼杰就往娘家的方向瞥了一眼，有些犹豫的说：「那、我叫我老婆来试试看？只要钻进去就好了吧？不用往上爬吧？」
「不用。」
王翼杰明显的松了口气。不用爬上去的话应该就没什麽危险，「我叫她来试试看。」他往娘家的方向看去，扯开嗓子大喊：「小芊──」
黄语芊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前疑惑的看了看他们，然後走过来，「怎麽了？」
「不好意思。」齐桢轩露出抱歉的微笑，指了指眼前两幢房屋间的空隙，「能请你进去看看吗？」
「钻进去吗？好。为什麽？」黄语芊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没有啦，就想说是不是能撑着两边的墙壁爬到上面。齐所长在想说小偷是从我们家顶楼闯进去的。」
「啊！楼上的门吗？」会意过来的黄语芊吃惊的瞪大双眼。齐桢轩摆摆手，「目前只是推测。」
黄语芊走进那条空隙里抬起头往上看了看，接着做出了和齐桢轩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王翼杰忍不住发出了「啊啊啊」的紧张叫声。
手脚也没有伸展得多开、勉强往上爬了一点的黄语芊灵巧的落地，对着王翼杰娇俏的哼了一声，「你没在那边鬼叫的话，我早就爬出上去啦。」接着她转头对齐桢轩说：「不好爬耶。」
王翼杰的视线跟着从空隙里走出来的黄语芊，「我记得你一百七十公分，所以小偷是更娇小的人？」
娇小吗。听见王翼杰这麽说，齐桢轩想起了沐雅汜。
王翼杰也露出想起什麽的表情，随之出现在脸上的是有点尴尬的欲言又止。他也想到了沐雅汜，但是他们两个昨天晚上才「不欢而散」啊。
「我知道有个人，王先生你也认识。」齐桢轩对王翼杰复杂的脸色感到奇怪，不过没有说什麽，因为王翼杰很快就把那股情绪收起，恢复本性开朗的面容。
没有等齐桢轩的话音落下，王翼杰就说：「雅汜嘛，齐所长也认识他啊？」
没对王翼杰多解释什麽，齐桢轩点了点头，「我请他来试试看。」他知道沐雅汜一定不会拒绝的。
「……好。」
齐桢轩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淡的，王翼杰没有注意到。他往警用摩托车走去，听见黄语芊的声音从後面传来，问着「那是谁啊」。他顺手拿走了挂在钱司诚刚刚骑的那台後照镜上的安全帽，跨上摩托车往小七期骑去。看王翼杰刚才的脸色，可以猜出他们两个之间大概有点心结。
真不可思议啊，作家先生居然会让人心里留下疙瘩吗？他一边骑一边想到。
两、三分钟後他就来到了小七期，穿过警卫室走了进去。警卫没有拦他。因为来过这里几次，所以他很快的就沿着楼梯走到沐雅汜的家门前。
「叩叩叩。」他抬手敲门。当他要敲第二次的时候，眼前的门就开了，门後的沐雅汜手里拿着一把白色扁梳，头发蓬松的翘着，看起来像是不久前才醒过来，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至少不是一副睡眼惺忪、大脑还没开机完成的模样。
看着站在外头的人，沐雅汜先是吓了一跳，然後顿了一下，随後把梳子藏到背後，左手拉着一绺头发微微偏过头，对自己没有打理好外型就出现在别人面前感到大意和羞怯，即使如此他还是将飘向左方的眼神重新拉回到齐桢轩的身上，声音不大、但很有礼貌的说：「早安。」
「早。」齐桢轩微微颔首，「不好意思一早就打扰你，不过有件事想起你帮忙，可以吗？」
沐雅汜的的眼神一下亮了，连连点头，「好的。请问是什麽事？」对於自己能够帮上齐桢轩的忙，他真的感觉到非常的高兴。这就是最好的报答了吧。他把梳子随意的塞进长裤的口袋里，用双手拨弄了一下头发就往外走。
「小事，需要你帮忙测量一下距离……门不关？」齐桢轩好笑的看着情绪高昂的沐雅汜，眼珠接着转到了被屋主遗忘的门上。如他预料的一般，沐雅汜脚步有趣的硬生生往後一转，红着脸伸直了手去构门把，齐桢轩笑着先他一步拉上了门。
觉得自己好像被寻开心了的沐雅汜疑惑的仰起头想从齐桢轩的表情里找到捉弄的迹象……然後他就放弃了，齐桢轩面带纯良微笑的样子毫无破绽，而且不管怎麽想他都不可能会耍人，他可是稳重的齐警官呐。
还有就是，一直盯着儒雅的绅士很不好意思啊。认为自己想太多的沐雅汜垂下眼睛，直到齐桢轩说「我们下楼吧」才如梦初醒似的摸着楼梯的扶手往下走。
实际上刚才就是在逗人的齐桢轩看着走在前面因为阶梯的落差而显得更加玲珑小巧的背影和来不及梳好又因为走动的关系而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的微乱发丝，很想伸手去触摸、去感觉那头反着光泽的黑发有多柔软。
他用力咬住舌尖。痛感把理智的层次往上拉升，把杂念驱赶出脑袋。他十分认真的想，自己非常、非常有必要离沐雅汜远一点，他很清楚自己对沐雅汜投注了过分的关注，那超过了一个警察对辖区内居民的关心，那更接近私人的──想要呵护又想要蹂躏，不可言说的念想。
那是狩猎者被猎物甘甜的气味吸引所以蠢蠢欲动的捕食幻想，毫无感情而恣意横流的慾望。他对沐雅汜拥有的、几乎是不谙世事的单纯气质着迷，同时又乐於观赏出现在对方脸上的惊恐和张皇。并不是想伤害对方，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然而光是有这种想法就已经太超过了。齐桢轩苛刻的想。你不应该这样，你怎麽可以？快点把那种下流的妄想毁掉，你需要的不是这个。
走到街上的时候，齐桢轩又成为那个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表里如一又风度翩翩。他把雪白的安全帽递给沐雅汜，自己先坐上了摩托车，他听见了小小的扣戴声，知道沐雅汜已经戴好安全帽，接着是一句客气的疑问：「可以借我扶一下吗？」
这样很好，客气到疏离，多好的距离。齐桢轩从後照镜里看着沐雅汜的脸，「嗯」了一声。镜子里的沐雅汜伸出手，悄悄的搭上了他的右肩。镜子外的沐雅汜扶着他的肩膀，踩着踏板以笨拙的姿势坐上了坐垫。
等人坐稳後，齐桢轩催动油门，问：「不习惯坐机车？」
「嗯，以前都开车……不过来这里之後都搭公车。」
「台北人？」
「你怎麽知道？」
「你看起来就像啊。」
「齐警官你呢？」
「本地。」
沐雅汜抓着後座的把手和齐桢轩聊着无关紧要的小事，骑经他曾经慢步过的小山坡和纵向道路交会的十字路口，没多久之後拐过一个弯就到达了目的地。用有些好笑的姿势下车之後，沐雅汜脱下安全帽，眼神呆愣的看着王翼杰，神情意外。
王翼杰搔搔头，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沐雅汜露出惊讶的表情转过头去看齐桢轩，正想问「是不是和白小姐家的案子有关的时候」，齐桢轩似乎已经算到他的疑问，彷佛不想回答般的把人带到了小巷子前。
接着沐雅汜听见齐桢轩小声的说：「不确定。」
沐雅汜没有回话，只是转过身无声的看着他，目光纯粹的安静的询问着「我接下来要干嘛」，态度温驯听话。
「我们怀疑小偷是从这里爬上去的。」齐桢轩顺势说道。
「爬？」沐雅汜先是抬起头往上看了看，然後又回过头去，像是在寻找什麽。他又仰头看了看，满脸都是无法理解的神色，「没有梯子啊？」
「我们猜可能是这样爬上去的。」齐桢轩一边解释一边做动作示范给沐雅汜看，「你能试试看吗？我们需要验证。」
「爬、爬到上面吗？」
「不，不用爬到最上面，呵呵。试试看？」
沐雅汜张开手脚，小巷子对手长脚长的高个子而言太窄仄，对小个子来说也没有宽敞到哪里去，他用不灵巧的手脚撑住墙，缓慢的移动上去。齐桢轩在底下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模样，从巷口往里面走了一点，说：「够了。」
沐雅汜低下头回望齐桢轩，「可以了吗？」
「嗯，下来吧。」手脚不是都在发抖了吗，还真是努力啊……
「那、我要……下去罗。」沐雅汜的视线落到地面上。爬了多高呢？好像有一公尺？要、要怎麽下去啊？爬下去？跳下去？快撑不住了，那、那就跳下去吧！
他松开四肢，「嘿……啊！」微风带起他的头发。落地的时候他的动作一滞，重心太过靠前，整个人往前方摔去，他下意识的张开手试图保持平衡把重心拉回，很显然效果不彰，眼里的一切飞快的模糊成一片。
一直注意着的齐桢轩及时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及时接住了朝他扑去的沐雅汜。怀抱中纤瘦的躯体沐让他分神，浴乳的乾净甜味窜入他的鼻腔，是棕榄和牛奶交织的柔软味道，闻起来让人非常舒服。沐雅汜从他的胸口前仰起头，双眼水亮眼神却空蒙的宛如微醺般的望着他。
「谢谢。」
沐雅汜道谢的时候笑得很腼腆，眼神很亮很乾净。齐桢轩回过神，声音低低的说：「我才要道谢……起来吧。」
在他说话的同时，沐雅汜也已经离开他的拥抱直起了身，露出不好意思的浅笑。
轻咳一声，齐桢轩别过脸，接着转身往外走。在外面目睹了全程的王翼杰将两手环起抱在胸前，看着楼顶怀疑的说：「从这里爬上去很危险吧，要是摔下来不死也丢了半条命，小偷真的会这麽玩命吗？」
齐桢轩笑了笑，「这只是暂时的推测而已。小偷也有可能是从其他地方进入到屋内的。」
「会不会是从後面？」黄语芊提出她的看法，「後面有采光罩，还蛮大块的，人可以踩在上面。」
王翼杰问她：「你踩过喔？竟然没破掉。」
黄语芊青了他一眼，抬起手打了他一下，清脆的「啪」的一声，「踩过啊。」
「啊？为什麽你爬上去啊？」王翼杰露出意外的表情。
「在楼上晒的衣服就掉到那边啊，所以我就从我们房间窗户爬出去了。要不要去後面看一下？这里刚好可以走过去。」
四个人穿过小巷子来到房屋的後方。阳光穿透了采光罩，交叉支撑着玻璃的钢材在地面上投射出格子状的灰色阴影。齐桢轩眯着眼睛看着就在采光罩上方不远处的窗户问：「那就是你们房间的窗户？」
「对啊。」王翼杰和黄语芊异口同声的回答。
齐桢轩又问：「你们昨天晚上有锁窗户吗？」
工地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尽管如此，夫妻俩仍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不安的沉默使人的皮肤泛起了鸡皮疙瘩，黄语芊看了看王翼杰，皱着眉打破这阵静默：「……没有。」
小偷不需要爬到三楼去，只需要爬上采光罩，打开窗户，就可以进入屋内了。
王翼杰露出毛骨悚然的厌恶表情。
「这只是我的猜测。」齐桢轩宽慰的说，「要验证的话，还需要劳烦里面两位。我们回前面去吧。」
回到大门前的时候，其中一个监识员警走了出来，戴着蓝色手套的手上拿着一个不大黑色管状物，他看着黄语芊问：「这是你的口红？」
黄语芊的脸色难看起来。她沉重的点了下头。
「你在哪里拿的？」王翼杰诧异的问，这也是黄语芊想知道的问题。他知道黄语芊所有的化妆品都放在一起，就收在二楼他们卧房里的梳妆台，绝对不会乱丢。既然如此的话，这管唇膏是哪里来的？
监识员警抬手用拇指往肩後一指，「茶几底下。」
黄语芊把头靠在王翼杰的肩上，小声的哀鸣：「喔，我的天啊。」她不敢像想为什麽唇膏会出现在茶几下方。太可怕了。
齐桢轩看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一眼，对监识员警说：「我们怀疑人是从二楼──他们房间的窗户进来的，到时候还请你们看看。」
「喔，好。」
黄语芊吸了一口气，本来强打起的精神一下子又荡到谷底，彷佛承受不住一般，她一言不发的转身往隔壁的娘家走，王翼杰跟了过去安慰着她，一起进到了娘家里头。黄妈妈的声音从那里传来，大抵也是说些安慰人的话，然後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装水的杯子，往齐桢轩走去。
「来来来，齐警官，喝水。这次谢谢啊。」不给一点客套推拒的时间，她就把杯子塞到了齐桢轩的手里，接着她看见站在齐桢轩身後、显得有点无所适从的沐雅汜，「欸欸，後面的是？你要不要喝水？」既然和齐警官站一块，应该就是他手下的人吧？黄妈妈没想太多，热情的问。
「谢谢，不用。」沐雅汜浅浅的笑了笑，摇摇头。
「你底下的警察好可爱馁。」黄妈妈对齐桢轩说，接着视线转移到沐雅汜身上，「真的不用喝水齁？有没有女朋友啦？」
「呃、我不是──不用。我没有──」话题怎麽跳这麽快？沐雅汜跟不上，想解释自己不是警察，马上又被打断。
「怎麽会没有捏？要不要给你介绍？」黄妈妈的目光又回到齐桢轩的脸上，「啊你跟安小姐怎麽样了？要结婚了吗？」
齐桢轩喝了口水，摇摇头。
「还没喔，也好。」
听见黄妈妈这麽说，沐雅汜有点转不过来。一般不是都会催着人家赶快结婚吗？怎麽会这麽说？
黄妈妈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人家都说女生爱坏男人，那也不一定。齐警官你听我的劝，人生大事要仔细考虑──我不是说安小姐是坏女人，只是，她以前毕竟……」
沐雅汜听的尴尬癌都发作了，内心忐忑起来，倒是齐桢轩本人依然淡定，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出不悦的神色，仍然微微的笑着。
黄妈妈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她以前毕竟是做八大的嘛。」
「她人不坏。」齐桢轩垂着眼睛，笑容一点都没有松动，没有觉得厌烦或是动怒的迹像，口吻听起来也不包含「关你屁事啊」的意思。他表现得很平淡，像一潭深深的死水。
「哎哟，就是──」
实在不敢再听下去的沐雅汜发出「啊」的一声，就像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那样焦急，声音没有很大，刚好可以让齐桢轩听见。齐桢轩握着杯子转过去看他，用眼神问「怎麽了」。
「我、我还要回去……有事情……」沐雅汜的眼神往右边飘去，「齐警官，可以请你带我回去吗？」
「好。」齐桢轩点点头，然後对黄妈妈说：「我待会再过来。谢谢你的水，黄太太。」
没觉得自己说错什麽的黄妈妈奇怪的看了沐雅汜一眼，「一杯水而已，你不要老是这麽客气嘛，水杯给我，我丢就好。」
又道了谢，齐桢轩把水杯交给黄妈妈，看着她走进屋子里後，他有些漫不经心的说：「要回去写稿？」
「啊……嗯。」
沐雅汜的声音透着犹疑。齐桢轩望向他，看见他稍稍低着的脸上薄红的尴尬，根本掩饰不了还没戳就已经破掉的谎言。
齐桢轩愣住了。
好可爱的善意谎言。他曾经看过无数次沐雅汜脸红的模样，但这次看起来特别不一样，特别的……诱人。
少胡思乱想。
「我、我不了解为什麽她会这麽说。」沐雅汜抬起头看着齐桢轩，「但是职业并不是决定一个人人格好坏的依据……啊、齐警官你看起来也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会被影响的人……请当我没说。」
「你怕我因为被这样说就和安妮塔分手？」
「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对不起，但是你们感情看起来很好，所以……」
「有吗？」
「什麽？」
齐桢轩露出一个很明显的笑，看起来非常高兴，「我和安妮塔，感情看起来很好？」
「是的。因为上次你和安妮塔小姐半夜到我家来……是你叫她来的吧。如果是我半夜被另一半叫去其他人家，我会不怎麽开心的，但是安小姐当时脸上并没有不耐烦的表情，还对你撒娇。」
齐桢轩抑制不了冲到嘴边的笑声，於是笑了起来，「这样啊，嗯──确实是不错。」
这是在炫耀吗？沐雅汜看着齐桢轩脸上的笑容想。没想到齐警官会这样笑，看来，他们的感情很稳定呢。
「走吧，我载你回去。」齐桢轩的语调里犹带笑意。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