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奈何塵埃盡惹我 — 章十八 元化城詭境──曲終人散 (四)

正文 奈何塵埃盡惹我 — 章十八 元化城詭境──曲終人散 (四)

入夜,月朗星稀,凉风入棂,梅冉冉倚着窗框,手支额角,兀自瞻睇高挂夜幕的皎洁玉盘。

倏地,门榫转动,划破房内静谧。来者信步走近,伫足炕前。

梅冉冉虽耳闻声响仍未回首,他心里明晓来的人是谁,正内心平静地待他发落。二人僵持了一炷香时,於後之人才打破阒然。

「化梅鸩的事,冉冉师兄早就知道了?」褚天辰倾身爬上床炕,鼻息方好喷在梅冉冉的颈窝上,让他不自觉缩膀。

梅冉冉摇头,故作镇定反问道:「让墨宫主擒走兄长是你的意思?」

褚天辰瞵视他被月光照得白净的侧颜,手掌抚上他纤细的皙脖,斩钉截铁地应道:「非也。」

梅冉冉以为他要掐住自己,喉头紧张地滑动了下,正好擦过褚天辰温热的掌心,搔得他心痒,却也心冷。

「冉冉师兄真是越发高招了,应句总是不在我话边上,甚至忽悠我。」褚天辰掌劲一使,梅冉冉便身子一倒,入了他的怀,对上他一双深邃玄眸。「师兄不妨猜猜,我若五指收紧,你要多久才会断气?」

不用猜,弹指十秒,至多六弹指他就蒙主宠召了。

梅冉冉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眸底,彷佛风雨前的宁静。但事已至此,浑水已淌,只得沉着拆招。

「早些时候墨宫主把兄长劫走,想来是要取鸩核。照理来说化梅鸩你势在必得了,为何还这般恼火?」

「化梅鸩不在梅辕身上。」褚天辰沉着嗓,一字一字清楚应道。

梅冉冉听了颦眉:「怎麽可能,世人皆知四大鸩只咸由崎岖山四位宫主持有,不曾例外。」

「可他体内确实没有鸩核。」褚天辰指腹对准他颈侧血脉,轻轻揉压着,成了无声的要挟。

梅冉冉继续眨着无辜圆眼,装傻道:「莫非老宫主没传授予他?」

「不知。」褚天辰淡漠歛眸。

「那……你打算怎麽办?」

「用刑,逼他说。」

耳闻他的搭茬,梅冉冉心凉了大半,眼神开始飘忽,神色略显惴栗。而他的表情变化,褚天辰尽收眼底。

「冉冉师兄若是知悉详情,不如就讲了,以免闷在心里夜长梦多。」

梅冉冉佯装深忖,再道:「除了梅辕,千梅岭上哪还有合适人选……」

「不在你身上吧?」褚天辰耐心用尽,乾脆不拐弯抹角。

他的直截了当让梅冉冉讶然瞠目。不过自己被关了几个时辰,几经思量後倒也暗暗打定主意,决定能瞒褚天辰多久就瞒多久,骗到不能骗为止。

梅冉冉苦笑道:「你说笑吗,我天生孱弱,金丹亦如死灰米粒。要是化梅鸩入我体,我能活到现在?」

「你真没骗我?」褚天辰再三确认,犹如这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没骗你,我发誓。」梅冉冉虽抬手起誓,内心却波涛汹涌,频频祷念:拜托梅辕争气点,至少撑至明日,别一施刑就招实了。

褚天辰闻言松了口气,不再挝住他脖子。

颈间压力骤减,梅冉冉便小心翼翼睢瞅他歛下且带疲惫的眼眸,伸手抚摸他如霜似雪的俊秀颜庞,试图安抚褚天辰焦躁的心绪。

「假如──我是说假如,不和堕天君正面交锋的话……」

梅冉冉尾语未落,褚天辰已扯出一抹狠笑,应道:「不可能,我与他不共戴天。不是他杀我,便是我弑他。」

「因为他背叛你?」

褚天辰神色一转森然,讥笑道:「冉冉师兄可真是消息灵通啊,这也是从上官师姐那儿得知的?」

「要不是你的事,我才懒得往心里放。」历经几次不愉快的对谈後,梅冉冉学会了如何应付一往上官仪那方扯就变得莫测的褚天辰。

技巧一:说在意他,狂顺着他的毛摸就对了!

果不然褚天辰表情放柔,看上去十分满意梅冉冉的回答。

「翌日一早,我将开城,命百竹岭弟子送你回崎岖山。」

梅冉冉勾起的浅笑登时凝在嘴边。

「为什麽?」他不是毛很顺很舒服吗,怎麽突然要赶他走?

「诚如冉冉师兄先前所言,化梅鸩有毁天灭地之效,没有它,我确实斗不过堕天,一旦开战,元化必血流漂杵。他人我是顾及不暇了,所以只保你。」

乍听之下十分感人,可本作主角挂了,他也会gameover啊!

「哪有师兄推师弟去前线,自己却落跑的道理。」不妥不妥不妥,他开启化梅鸩还有活命机会,被送出元化城可就玩完了!

梅冉冉挪转身子欲继续晓以大义,褚天辰便顺势将他揽入怀中。温热的臂膀把他圈得严实,像是对待宝贵珍品般轻抚他的背脊,唇瓣随後落印在发顶,举止亲昵,让梅冉冉一度咋舌。

「我舍不得你死。」

褚天辰爆炸性的宣言轰得梅冉冉脑袋一热。

喂喂喂,饭可以乱吃,水可以乱饮,话可不能乱讲啊男主奆奆!

梅冉冉吞了吞口水,强定心绪道:「四岭门生咸上,打不过大不了同归於尽嘛,也没谁抛下谁身死会难过舍不得的疙瘩──」

「可我不愿师兄受任何血光。」褚天辰将眉棱埋在梅冉冉的颈窝上,嗓音略哽,喃喃续言:「在魔界的那段日子,我无时无刻都在盼求和你见上一面,但果然不见是最好。即便门生对冉冉师兄眼色摈斥,在千梅岭上日子也算安稳清幽,悠然度过余生,再好不过……」

耳闻这段经典台词,梅冉冉骤然目瞋,全身寒毛直竖。

这可是《魔剑傲天传》广大读者票选出来,深情场景之女一路线第三名的段子,这种殿堂级的粉红泡泡过场拿来用在他身上,有没有搞错啊!系统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由於太过冲击,梅冉冉怔愣了好晌仍是舌僵难言。约莫一盏茶时,他稍稍挣开褚天辰的臂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走个段子试试。

梅冉冉摆出原作女主那种邻家小姐姐的温婉,摸摸褚天辰的头,笑道:「当真不见最好?」

褚天辰闻询,黯淡的眸子顿时发亮,他一脸窃喜,倾身便要来个额头亲,梅冉冉见状赶忙伸手挡住他贴过来的唇瓣。

唐突之举引得褚天辰眉头聚拢,当场活似深宫怨夫,神情惆怅幽怨,只差眼眦没溢出委屈的泪珠。

梅冉冉一边暗叱自己没事找罪受,一边慌慌张张瞎凑理由,解释道:「等一下、等一下,我总觉得印下记号,就非被你送走不可了……」

褚天辰拉开他附在嘴上的手,收起凄楚肃然道:「印记我早烙妥,无碍送不送你走,师兄犯不着为此忧虑。」语罢,他柔唇抚过梅冉冉掌心,撩拨意味浓厚,直把梅冉冉弄得浑身颤栗,鸡皮疙瘩掉满地。

「你、你做了什麽?」人家秋风扫落页根本没有写到这一帕,尊重一下作者,别乱添戏码啊男主大大!

褚天辰耸耸肩,装无辜否认:「我什麽也没做。」

鬼才信你!梅冉冉内心滴咕不断,强忍搧他巴掌的冲动,努力安定神绪将话题导回正轨。

「不管怎样,我握有开启界门的法子,你不能送走我。」

褚天辰眨了眨眼,应道:「这事师兄用不着操心,上官师姐适才已将解开界门的手法阐述给东方了。」

梅冉冉一听,差点整组颞颌掉下来。「她不是带着檀征弼走了?」

「兴许有别的心思,又折回来了。」褚天辰一脸鄙夷,嗤哼了两声,接道:「让她去和巫涒涒斗一斗也好,省得我老看见她烦。」

梅冉冉耳闻他埋怨的喃语,额角狂抽。

女一你看不顺眼,女二见了嫌弃,敢问男主夶夶是要怎样的姑娘才入得了你尊贵的眼皮子啊!

不过当下局面不宜再去深究褚天辰想和谁目成眉语。只见梅冉冉抽回手,重新斜倚窗棂,瞻睇轮月,假遂他意道:「明白了,既然界门一事无需我操劳,那就悉听尊便吧,我累了。」

褚天辰如愿以偿,自当欣喜便不再纠缠,乖顺地道了声夜安後,退出厢闼。

他一走,梅冉冉立刻打开後台对话视窗。

[私]梅冉冉:「线上call背叛老乡。」

[私]上官仪:「妹妹你这话严重了,什麽背叛,呸呸呸──」

[私]梅冉冉:「你敢说没背叛我,逃都逃了还回来凑什麽热闹?回来就罢了,竟然跑去跟墨东方自爆界门开启的方法!」

[私]上官仪:「你的再生body还在我的乾坤袋里呢,难道你想魂飞魄散?况且我抖出界门机关刚好能让傲天君心无旁鹜地送你出城,一石二鸟。」

[私]梅冉冉:「你不是要我开化梅鸩救同袍,我若出城了谁要救?」

[私]上官仪:「我之所以折返向墨东方讲述界门解法,为的就是要确保傲天君会护你出城,一旦他心定,你开鸩成功的机率就越高。」

梅冉冉愈听愈不明白,眉间顿时蹙出好几条横纹。

[私]梅冉冉:「可以稍微白话一点吗?我完全不懂你的盘算。」

[私]上官仪:「简言之,我直白道出界门一事,傲天君就不用靠你,更无需将你扣在这即将硝云弹雨的元化,他会让你出城,同时卸下心中不安的大石,而我图的便是他放下大石的那刻。先提醒你暗桩已在赵府外等候接应,你只要静待堕天君出现,用化梅鸩干掉他即可。」

[私]梅冉冉:「……干嘛要绕这麽大一圈,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他舍不得我死,定会让我离开吗?」

[私]上官仪:「你不也信誓旦旦说是我想太多,难不成傲天君已向你坦承他舍不得你死了?」

被猜中的瞬间梅冉冉哑巴吃黄莲,对话框苦的只剩一阵冷风。视窗那头的上官仪见画面停滞许久,立时推敲出缘由。

[私]上官仪:「你可以笑笑不解释。我懂,我都懂。(✧≖‿ゝ≖)」

[私]梅冉冉:「食铳子吧你!O-(/// ̄皿 ̄)つ︻╦̵̵͇̿̿̿̿╤───」

[私]上官仪:「受本作主角爱慕没什麽不好啊,你干嘛这麽排斥?」

[私]梅冉冉:「你还记得当初看的《魔剑傲天传》是什麽分类吗?後宫种马仙侠文OK!你要不要数一下,这剧情都走到中段了,褚天辰妹子把上几个?」

[私]上官仪:「嗯──是有点惨不忍睹,不过这好解决,把书改个分类不就得了!你看,『分类:仙侠耽美;关键字:师兄弟、相爱相杀』,多好啊,你们女生不都爱看BL吗?完全符合广大腐女市场的tone调!」

[私]梅冉冉:「我不看耽美,不过看来你颇有涉猎。」梅冉冉眼神迷离近乎死。

[私]上官仪:「我满屋子的耽美小说,都是我前女友留下来的。」

[私]梅冉冉:「所以摆着也是摆着,你就看完了?」

[私]上官仪:「我只是报复她劈腿才故意不还书,我没看!」

[私]梅冉冉:「嗯哼。」

[私]上官仪:「好啦别闹了,时间紧迫。总之,明日出赵府後会有一名十菊岭的弟子来接应你,他叫唐卓风。记住,若有除了他以外的人说要接你,你都别信。」

[私]梅冉冉:「知道了。」

[私]上官仪:「冉小雪加油啊,Goodluck。」

乍闻真名,梅冉冉顿了一下才回应。

[私]梅冉冉:「……你也Goodluck。」

见对话视窗关闭,梅冉冉便向後一倒,直摊床榻,怔瞵着漆黑顶上的屋梁。

她又要死了,然後没出差错的话,她可以再重生一次。多好的机运,常人可不会有呢。

但,死而活,活而死,何时才是终站呢?

是冉小雪时,她心里没个底;是梅冉冉时,他心里一样没底。

梅冉冉叹吁阖眸,放任凉风入窗,搔过耳畔,接着他突然喃喃一句,听起来像呓语……

「冉小夏,你真的很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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