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後赵宇翔要留在学校练琴,我就自己一个人回家。
其实我也习惯无法一起上学、放学的日子里没有他,只能在学校与他见面的时候。
自从国小三年级他考进音乐班後,我们就没再牵手上学、放学了。
进了国中後,我们也逐渐明白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清、男女之间的生理差异,我们彼此都会有点尴尬,但我们的默契、心里的想法不用明说,就知道对方在想什麽。
我喜欢这种只属於我们之间的默契,但我也觉得有些落寞,我觉得赵宇翔离我越来越远了。
他有理想、抱负,对音乐充满了热情,总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眼底总是充满熠熠星辰。
他一直在变成更好的人,只有我在原地。
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没变,是我觉得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多。
我甚至觉得我不配待在他身边。
就这样我胡思乱想的到了家门口,还没开门我就听到爸妈吵架的声音了。
我总是想,每次都吵一样的东西,不会腻,不会无聊吗?
如果真的那麽不喜欢对方的话,那为什麽不离婚呢?
但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希望他们离婚。
不过这也是我的自私而已,因为我觉得,就算他们的感情不如从前,但至少他们没有离婚,我就还可以欺骗自己,我的家是完整的。
即便我心底非常的明白,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时光。
过去有多美好,现在就会有多难过。
现实中不会像童话故事一样,总有美好的结局。
「你有什麽问题就直接跟我讲就好了,为什麽要去找爸妈要钱?」
「因为你总是说你会去跟爸妈说,结果呢?都在敷衍我啊!如果我不去找爸妈的话,哪里有钱可以支付这个家还有温萱的学费?她读的学校是知名的公立高中,学费怎麽可能便宜?」
「那就叫温萱转学啊!」爸爸对妈妈吼道。
「我没办法。温如豪,我不能因为我们的事让温萱受到影响,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
「我自私?你没经过我同意就去找爸妈,你不自私?」
「是你先说话不算话的。」妈妈冷冷的说。
「但是我没有办法了。」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很疲累,「我们难道就不能各退一步吗?钱已经把我们逼得那麽紧了,再执着於温萱的学校,这样对我们真的好吗?我们有时候太执着一些东西,才会让我们变得那麽痛苦、难堪。这真的是你要的吗?」
「我不知道……」妈妈的声音没有刚才跟爸爸吵架时那样愤怒,更多的是无力,「我们真的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我都快忘了,我们结婚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我们,还有爱吗?」
我听不下去了。我转身跑离开家,跑下楼梯,我不断地奔跑着,却不知道哪里可以去。
我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没有容得下我的地方。
这些难过我不知道该找谁诉说,我被满腔的难过所吞噬到快喘不过气来,我可以感受到我的两颊布满了泪水,我不断地用手拭去泪水,但却哭得更猖狂。
我讨厌自己,我也讨厌哭。哭不但不能解决任何事,还更凸显了我的无能,我不能改变任何事,没办法让爸妈回到以前幸福快乐的模样。
其实我就是让爸妈吵架、感情变质、痛苦的罪魁祸首吧。
如果没有我,他们或许还能过着彼此相爱、幸福快乐的日子吧。
那为什麽还要生下我呢?
为什麽?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懂。
我在不知不觉跑到了学校。
学校放学一阵子了,校内没有什麽人,只剩下加强班老师上课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音乐班练琴的声音。
很多乐器、钢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但他的小号声却无比的清晰。
不知道为什麽,就算那麽多乐器同时演奏,我却能马上分辨出属於他的小号声。
我好想找他。我现在好需要他。
明明知道可能会打扰他,但此时的我,好需要他的笑容、他的安慰,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没事,他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我就这样来到了音乐楼。
说是要找赵宇翔,可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
校规规定音乐楼普通班学生是不能随意进入的,如果擅自进入会被记警告处份。
我无论在哪方面都是个胆小鬼,我没有勇气告诉爸妈我内心的想法,我没有勇气拒绝刘品芳想要认识赵宇翔的请求,就连现在踏入音乐馆找他的勇气都没有。
站在音乐楼外,赵宇翔小号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我随着小号的乐音来到了他练习的琴房窗外。
看着他认真练习的侧脸,眼下有些黑眼圈,带着些倦容。
我突然想,我这样突然来找他,真的是太任性了。他最近陪我已经够累了,也少了许多练习的时间,我只因为我的难过没有出口就这样来找他,真的很不成熟。
但是,成熟又是什麽呢?
是看起来什麽都不在意,无论发生什麽事都能够云淡风轻?
还是无论遇到什麽伤心难过的事,都能自己释怀、找到出口?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好,但却都失败了。
我失败的一塌糊涂。
我还是离开好了。去哪里都好,等到了晚上爸妈停止吵架时,再回家好了。
正当我打算离开时,琴房的窗户被打开了。
「萱?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我也来不及逃走,只好怔怔的站在原地。
「你哭了吗?」他皱紧了眉头,声音有些担心的说。
「我……」
「到音乐楼门口吧,我去找你。」他放下乐器,准备往门口走去。
「可是……」
「萱,听话,别那麽多可是。」他的语气不容我拒绝,我知道,要是我再说一句,他就会生气。
我乖顺的点点头,他才露出了放心的浅笑。
我走到门口时,他也刚好走到了门口。
「进来吧,不然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可是校规规定普通班的学生不是不行进入音乐馆吗?」
他有些调皮的吐吐舌头,「七点才会有老师来巡逻,有什麽事我罩你,不用怕。」他拍拍自己的胸脯,「而且我是老鸟了,担心什麽?」
「国二就是老鸟?」我吐槽他。
「不是吗?难不成国一新生才是老鸟啊?」他回击我。
我笑了,突然觉得此时的他跟小学时一样幼稚。
此时的他,跟我记忆里的他别无二致。
就好像他不曾离开过。
这样说可能有点不对,他一直安静的待在我身边,只不过他一天比一天还要好,我才会觉得跟他有了距离。
「你终於笑了。」他露出欣慰的笑容,接着牵起我的手,「走吧。」
这是自小学後他再次牵起我的手,他的手更大了些,也更温暖了些。
他的温度传进了我的心里。
赵宇翔,我可不可以相信,纵使这个世界瞬息万变,但唯独你待我却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