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橙光红艳艳地照落在每一片土地上。读了一整天书的苍北学生们鱼贯走出校门,每位学生脸上看不出疲惫,对於被整天束缚在学校的年轻人而言,放学是最令人期待也是最自由的时刻。
凛花也不例外,可让她开心的地方不是放学,而是她今日都没有被妖鬼骚扰。心中美滋滋的她连走起路来都轻快几分。「凛花。」咦?谁叫她?
她止住脚步回头一看,唤住她的人竟是宋沐蝶。「班长?」她停在原地等着对方走来。「有事吗?」
宋沐蝶望着她,神情有些复杂。「今天…」以为宋沐蝶是要骂自己早上擅自离开,她赶紧先道歉。「对不起啊班长!早上那玻璃突然破掉,吓得我丢下你就跑了。」她後来才知道因为自己迷路导致宋沐蝶挨了一顿骂。
而这场惊魂也惊动了学校主管,最後学校给出的解释是天气炎热导致玻璃碎裂。很笼统也很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至於真相就只有她和那只狐狸知道了。
正当她这麽想的时候,宋沐蝶没来由地说:「是突然破掉吗?」又以幽幽的语气说:「或者…是什麽看不见的东西弄的?」她的眼神透着一丝了然,看上去有那麽点深不可测。
凛花打哈哈说:「呵呵…班长你别吓我,这光天化日的哪有什麽鬼怪?」宋沐蝶立刻就逮到她的小辫子。「我可没说是鬼怪。」
凛花猛然一惊。
妈的…她竟然不打自招…原来她是在套自己的话,而她也就傻傻的招了。可她还是不肯承认,脖子一歪打算装傻装到底。「呵呵,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麽。那个…我外婆还在家等我,我先走了!班长再见!」
宋沐蝶目送那仓皇逃开的背影离去,心中五味杂陈。若是、若是…她真的能看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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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花边跑边不时向後看,深怕宋沐蝶会追上来。好在她都快到家了也没瞧见宋沐蝶的身影。凛花远远地就看见凛月琴在屋外收拾晒好的菜乾,愉悦的唤着:「外婆,我回来了!」
听见熟悉嗓音,凛月琴形色仓皇回过身。「花儿!」她激动地奔向孙女,一把抱住她。「太好了…你平安真是太好了…」她一整天都在担心孙女的安危,就连早上去上班也是心不在焉的,於是她索性请了假,先到庙里祈求神明保佑,再回家煎熬的度过秒一分一秒。
「我…」她迫不及待想和外婆分享喜悦,可当目光瞟见四周有几位不速之客,当机立断闭上嘴。「我们先回家吧。」
凛月琴养育她十多年,哪会不懂她的意思,连连道了几声好後就把人带回家中。「说吧,怎麽回事?」
凛花从老旧木桌上拿起一只灰白茶壶替自己倒杯水,喝了几口後才娓娓道来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就是这样。」隐去白离起先对她的杀意,其後她全如实托出。
「你看看你,人家狐大仙心肠可真好,你昨日还说他会把你吃了。」她责备地睨了孙女一眼,「日後可得好好报答人家。」
报答个屁呀!臭狐狸心眼坏透了好吗,要不是她机灵没有受骗,指不定现在早就被那他给害了!「呵呵…我知道。」
「花儿,外婆还是得再提醒你,千万别让人知道你看得见…那些东西。」说完的她眼神透着心疼。凛花微愣,不知为何想到了放学拦住她的宋沐蝶。「放心吧外婆,我知道的。」
慈爱地摸了摸孙女的发顶,凛月琴轻声道:「累了吧?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外婆去准备晚餐。」凛花说了声好便起身离开客厅。望着孙女的背影,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花儿从小因为看得见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时常受到同龄小孩的欺负、排挤。这条成长道路上她走得比别人辛苦、坎坷,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花儿是如此坚强,就算受到挫折也能很快就从泥泞中站起,站稳脚步後继续往前迈进。
她从花儿还小时就带着她四处求神问卜,巧合的是得到的回覆竟然都是一致的───凛花很正常,就是个普通人。
从那时候起她才领悟到,所谓的神,不过是人们心灵上的一种情感寄托罢了。毕竟发生在花儿身上的遭遇她可是亲眼所见,这如何能说是正常?!所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
说来可笑,没有神却存在着鬼,这是什麽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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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花站在莲蓬头下冲澡,视线忽地扫到左腕上的镇妖练。她兀自凝视手链上的细微裂痕,莫名一阵恶寒。
光是一点微小裂痕就能引来无数妖鬼,自己实在无法想像倘若哪天手链断了呢?或许在手链断开那瞬间就是她死亡的终点吧。
外婆说镇妖链传承近千年,她是第一个也应该是最後一个继承手链的主人。既然这样她应该是很厉害的人才对啊,怎麽就这麽废?呜呜呜…
她举起镇妖链自言自语地说:「你可得好好保护我呀小链链,我们可是同生共死的羁绊,你千万别想不开啊!撑着点啊啊啊───」
倏地,凛花突然感到左腕上传来一股电流刺麻感,好似她的话引起镇妖链的共鸣,这是十多年来都不曾发生过的现象。
凛花连连发出惊叹。「咦咦咦?!」这、这手链是活过来了吗?!「小链链,是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如果是的话你再回应我一次。」
下一秒镇妖链果然又传来刺麻感。「靠…居然连手链都成精了…」她像是发现新奇事物的小孩一样,对着镇妖链不断发问。
「你既然都成精了,那开口说话难不倒你吧?」左腕上无声无息。「看来是不能说话。」
「那你知不知道谁能把你修好?你看嘛,你受伤我也跟着遭殃,我们俩可是血浓於水的夥伴,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也是希望你好好的…」
余下只剩凛花独自叽哩咕噜的声音,凛月琴在经过厕所时还被她吓了一跳。
画面一转,红瓦老屋背後的巍然苍北山上,一声声仰天狂笑从寂静山中传出。
白离听着凛花那傻言傻语不禁开怀大笑。
这女孩也太蠢了,居然真以为死物能够成精!哈哈哈───
幸亏他最後离开时偷偷分出一丝神识注入镇妖链里,否则他还不知道这傻女孩如此好笑!
原本只是用来监视她的举动,竟然有了意外的收获,他也不算太亏。
白离仰躺在某棵巨树的枝干上,一边听着凛花的自言自语,一边暗自揣测她到底是什麽样的存在。
直到银白月光洒落万籁俱寂的幽静树林,映照出枝干上那抹既孤寂又落寞的身影。
习惯独来独往的白离在这世界没有家人、朋友,偶尔也会感到生命了无生趣。可他又死不了,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杀死,因为他已经超越妖的能力。
他总说凛花不是人类也不是妖鬼,那他呢?他又是什麽怪物?又是谁一手将他创造成这副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