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台北。
优利希一行人离开後,下了场倾盆大雨。
大颗大颗的雨点在玻璃上撞得粉碎,黑云低低地压着台北,101大楼的楼顶探进云层里,下方的百货公司流光溢彩,街道上车流穿梭,看起来很梦幻。
刹岁独自坐在落地窗前,一个人喝着好几瓶很久以前,同事兼好友庚(中南半岛地区守门人统领)送的66度陈年高粱,和克劳斯(欧洲分局长)送的生命之水,看着外面的雨景沉思。
(在这里先说明一下,由於修罗界出产的酒精浓度普遍比人界要浓至少二十倍,加上先天体质强悍,才能把66度的陈年高粱当水喝,把生命之水当啤酒喝,一般人这麽喝是会死的,请大家千万不要学喔!)
从外面透进来的灯光洒落在刹岁脸上,拉长了五官的阴影,使他看上去深沉而危险。
刹岁想了很久,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墙边,转了转墙上一只纯金的挂勾。
「轰——」墙壁刹那间转动起来,并在「砰——」一声震响後,墙壁停止转动,露出了背後的液晶萤幕和视讯设备。
刹岁按了一下其中的一个按钮。
马上,仪器启动了,中央的液晶萤幕跳了跳。马上出现了一名男子的身影。
「……阿岁,这麽晚了,找我有事吗?」男子用操劳过度的死人脸,疲倦地道。
别的守门人找他很正常,但这个老同学没事可不会找他。
「没事就不能找你?」刹岁笑道:「很久没见了,聊一下如何?」
刹岁边说边躺在乾净的长毛地毯上,邪魅的脸孔正好暇以待地看着男子……
画面中刚洗完澡的砚辰,头发还有点湿,浑身只披着一件浴袍,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能将他那上宽下窄,带着八块腹肌的健美身材一览无遗,那诱人的人鱼线更是撩拨人心,简直性感到一塌糊涂。
「……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既然要用视讯,就算只有我在,至少也该穿件衣服吧?不然穿件内裤也好,你身为亚洲分局长的威严到哪去了?」
可惜男子早已对刹岁私底下爱卖弄青春肉体的行为见怪不怪,之所以会出声提醒,不过是为了避免哪天刹岁不小心被当暴露狂抓起来,接着登上隔天的头条……怎麽想都令人头疼。
「都熟到可以在你家脱光到处走了,还这麽见外?」刹岁给了男子一个白眼,「再说我们认识这麽久,都交情好到可以一起洗澡,你甚至还帮我洗过内裤……」
「会帮你洗内裤,是因为我那时突然发病需要静养,无法跟你一起执行任务,只好由你独自进行,害你常常忙到一回旅馆就睡,我才会好心帮你,省得任务还没完成,你就先把任务津贴全拿去买内衣裤。」男子淡定澄清。
「那你现在是在不好意思什麽?」刹岁看着男子,戏谑道。
「……算了,找我什麽事?」
感觉自己的眼皮又准备打架,男子不想再浪费时间跟对方争辩不穿衣服和洗内裤的问题,单刀直入的问。
「其实是这样的。」调整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後,刹岁继续往下说:「还记得我三个多月前跟你提过的,那个被希腊神族派来卧底的女人吗?」
「记得。」
因为那女人的身份有点麻烦,所以刹岁有先跟他报备过那个女人的出身背景,只是不知道为什麽刹岁会突然提起。
「我把她杀了。」
男子沉默了一下子,「……什麽时候的事?」
「大约三小时前。」
男子面瘫的脸孔立刻崩了一小块,嘴角抽搐了下:「……不是才说没问题吗?怎麽突然把人给杀了?」
「其实也没什麽。」刹岁露出爽朗,却残酷的笑容,如实回答:「只是她差点杀了我部下,时机又挑得不太好,我正巧在场而且心情不好,就顺手杀了。」
男子用了上半身全身的力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头痛的说:「好吧,就算你判断那个女人留不得,好歹也先知会我一声,就算那个女人只是一枚棋子,但凭她是宙斯的女儿这点,希腊神族就有理由来找碴……弄个不好,三百年前的停战协议也白签了。」
「所以才要你出面啊。」刹岁摊手,理所当然的说:「反正神族对你如此忌惮,只要你出面,他们也不敢到台面上来找麻烦。」
「……你要杀之前都算好了是吧?反正事情闹再大都有我扛?」
纵然一口鲜血上涌,脑中闪过「你怎麽不早说」、「你这个混蛋」以及「果然还是杀了啊……」等念头,差点连脏话一起喷出来,男子还是将千言万语全部咽下,只挤得出这句话。
「我本来也懒得杀……但她身为间谍,却敢无视我的警告,直接闯入我的地盘,要是不来个杀鸡儆猴,就这麽开了先例,大概很快就会有一堆女人开始往我床上爬吧?」刹岁笑意吟吟,俊眉流眼,风采非凡,「虽然我是很欢迎有美女在我的私人别墅(刑求室)里埋伏等我,但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专心工作和看大门……想来想去,还是杀了比较省事。」
……刹岁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男子心想。
虽然看起来在笑,实际上却压抑着烦躁。
「……你还好吧?」男子问道,「这麽暴躁可不像我认识的你啊?」
没办法,谁叫两人从小就认识,何况刹岁还因为拜他老爸为师的缘故,在他老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後又一直互相斗嘴和切磋超过千年,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年纪都白长了。
「嗯,我知道。」刹岁收起笑容,垂下眼帘,淡淡的说:「我只是突然想起,距离发生『那件事情』,也已经过去三百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宙斯的女儿的缘故吧?」男子叹了口气,「毕竟你强归强,但身为希腊众神之王的宙斯,也不是省油的灯,记得你当年也是花了点时间,才打掉希腊神族八成的主力部队的。」
「是啊,就是因为我当时判断杀越多敌人,『她』就越不需要亲自动手,才会杀了那麽多神族……可到了最後,不仅是『她』,连孩子都没能出生。」说到这里,刹岁开始拿起酒瓶猛灌,「妈的,明明就是个没胸没屁股,却强到连我都不敢直接正面接下她一拳的女人,居然这麽轻易就死了?」
「……位阶不同,威力自然不是我们能抵御的。」毕竟出手的,可不是凡间的生物。
「也是。」刹岁嘲讽道:「说真的,你真不应该在战後,还让我留在这个位子上的……因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可能停止向神族复仇。」
「……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复仇,最终堕落成『异常者』罢了。」男子看着刹岁,「虽然很抱歉,但请你明白,那是我最不愿面对的事情。」
「……不愧是我们的少主。」刹岁怒极反笑,「胆子可真大。」
话音刚落,刹岁便随手捏爆了手中的酒杯,尖锐的玻璃碎片割伤了他的手,流了满掌的血。
「别这样伤害自己。」男子皱眉道。
「没差,反正也死不了。」刹岁随手拿了张卫生擦了擦伤口,等他擦完,伤口也如他所说,已经癒合得差不多了,「谁叫我们是连自杀都很困难的种族?」
「别这麽说,正因为当年你当机立断,带头下令关闭所有的穿界门和传送门,否则伤亡的人数恐怕……阿岁?」
男子正想开导,却发现不知何时,对方已经醉倒在地上,垂下来的黑发遮住他的脸,眼角渗出一滴泪。
男子叹了口气,默默地关掉视讯的萤幕,然後整个人靠着椅背,喃喃自语着:「……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不仅让许多人死於战争,还带给你还有周遭的人痛苦……不过不要紧,因为我发誓,哪怕是将我所剩无几的时间燃烧殆尽,也会全力弥补我犯下的罪过。」
若不曾爱上『她』……爱上那个不该爱的人……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