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折磨着我，每天呕吐，每天体重下降，每天吃药，如果还活着是种罪孽，大概我正在日复一日承受。
好想离开这个世界，但是......还有他们在；曾经朝思暮想的哥哥，还有在一旁沉睡的她。
再说，我和她都能活下去，都是因为他，挡下了那些碎石。
是他让我继续活下去，以他的性命作为交换，可没有他在的日子里，我根本就不想活着。
那晚，我停躺在床，问着身旁仍旧是看不见的她。
「叶星宁，你会後悔吗？都是因为我，所以才害你看不见。」
抬起眼，天花板，我究竟还有什麽这样问她?
我不明白，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
「不会，我不後悔，就算我看不到，但至少还有你看的到，我们以前可是最好的朋友，不论过了，多少年都是。」
是我她变成这样，我们还会是好朋友吗?
为什麽......我明明这麽厌恶她，可眼泪告诉我并不是这样的，她依旧是当年的她，但我却已不再是当年的我。
我好想告诉她，我们的情谊一直都在，她仍旧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是这句话，却卡在了咽喉。
那刻，我看见，她因我的哭声，纱布下流出了，透明无色的液体。
「黄芯瑜，你为什麽要哭？你不快乐吗？」
她还是和当年一样，感觉灵敏。
快乐......我会快乐吗？我有资格快乐吗？
如果，现在还活着，是种快乐，那我宁可不要，我的快乐建筑在她和她的痛苦之上。
「我......不快乐，我很後悔。」
「因为......我的这条命是杨灿给的，而双眼是你给我的，对不起。」
是的，他们都为了我，选择牺牲一样东西，换取我这不该的生命。
「为什麽，你要道歉？我和杨灿都很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她的声音，还是很温暖，语气虽淡淡，但我能听见她的希望。
她希望，我不要在自卑，不要认为错的都是自己，更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因为是她和他，一起赌上性命，争取来的。
她的话，让我有了仅缺少的一丝勇气，我毫不保留的，将这些年来发生的种种，如实与她倾诉。
然而，在她听完後，我能看见她的眼泪又流下了，这就好像在告诉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後来我告诉了她，希望她也能够好好地活着。
＊＊＊
清晨，窗外的鸟儿才刚叫，那一声叽叽喳喳，是在呼喊着爱人。
「咚——」的撞击声由门後传来，紧接着我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带着两碗稀饭进到病房。
我看了眼他，食指微微举起，希望他别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她。
他笑了，是曾经我喜欢地笑容。
後来，他从塑胶袋里，拿出一碗稀饭，准备要喂着我。
但是，就在他舀起第一口，他的举动，都和我记忆里那个男孩，一模一样。
那是个有着温暖的人，和他相处的日子里，我每天能很开心，他从不反对我，只照着任何我想。
那样一个，温柔的人，却永远消失了。
没了他，我就像是个空壳，这样自私的活着，究竟事有什麽意义在？
我注意到眼前的人，似乎是被我的眼泪惊讶到了，他放下手中的稀饭，转而拿起一旁的泰迪熊。
那只泰迪熊，是灰色的，而且有些旧了，仔细一看棉絮还从一角落出。
「我知道，你还是很难过，这只泰迪熊里，一直有杨灿想对你说的话。」
这只泰迪熊是给我的吗？而且，有些话是什麽意思？
几秒後，我看着那只泰迪熊被轻压，传出了那个男孩的声音，他用很很轻很轻的语气说。
听完後，奇怪......我什麽时候开始，因为他而变的那麽爱哭了？
「哥......哥我做错了，我不该那样对待杨灿的。」
但是在我落泪後，我却看见，眼前的他眼角掉出了，同样的透明液体。
那是我头一次，看见他的眼泪。
「哥......你为什麽要哭？你不该哭的。」
我试图要让自己不再难过，可看着他掉泪，心里只会越难过。
忽然，我感觉我的肩上多出了重量，接下来，我却听见他在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麽，这件事真要说谁错谁对，我不想去断定，但我会选择一起承受。
「哥，我们这畸形的爱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别人以有色眼光看待它。」
我轻轻拍着他，希望多少能安慰他一些，也希望他不要再给自己压力了。
我随时都能和他，共同承受，只要他相信我。
趁着她还未苏醒，我赶紧向他提议，我想去看海。
也希望他能够，推着轮椅，将我带到海岸上。
有些话、有些事，藏在我心里很久，我想亲口对他说，哪怕他会不同意，我都想告诉他我的决心。
「嗯，我答应你。」
我知道他能仍旧是，我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哥哥，只要我想，他也会竭尽所能地达成，虽然得知那一切，只不过是场假象。
但我知道，他也是无可奈何，这些年有他的陪伴，多少我还是能看出，他是个好哥哥。
片刻後，他推着我离开了医院，我们就这麽停在海岸上。
我看着海浪激起白色浪花，便能闻见阵阵咸味，这种味道不会太咸，是个很舒服地海风。
「你还会冷吗？」
这声询问，我知道一定是见我脱下了毛帽，他怕我会着凉。
但没事的，我并不冷，唯有这样，我才能保持思绪清晰。
「不会，我不冷，而且......有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很久，想当面和你说。」
我伸出手，要他靠近我的脸颊，这样我才好将那些决心一次告诉他。
他听完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依旧像是刚刚一样，默默流泪。
但我还是能感觉得出他的不舍，他虽然没怎麽反对，但还是询问了我，是否真的要这麽做。
我知道，一旦有些事下定决心，想反悔也是无法的，但我真的觉得，他们为我做的事，已经太多太多了。
这一次，能不能换我为他们做点什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