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乔昀将采买的东西放好,又打开电脑整理了一些报告用的资料,再滑了一会手机,待一阵倦意袭来,她才发现天早已黑了。
没有食慾,索性换了衣服便躺到床上,她拿出刚才买下的木簪,藉着窗外微光反覆查看。簪子一点也没有特别之处,有些地方棱棱角角摸起来还会扎手……嗯?外头雨声好像变小了?大概是雨快停了吧……真好,阴雨绵绵的天气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咳嗯。」忽地,一张清俊脸庞闯进她的视线,是个白衣少年。
乔昀吓得起身,才发现所在之处一时间竟全变了样,眼前所见泼墨屏风雕花凭栏上等古琴梨花木几,身下还是竹编席榻,这哪里是她的房间?
而刚才出声的人正摇着摺扇一脸惬意地望着她。
「你是谁?」乔昀谨慎地盯着他,思考到底什麽情况。
她刚刚睡着了吗?这是做梦吗?
「嗥舞阁,扶尹。又见面了。」少年开口就是没头没脑的一句,乔昀看着他顿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觉得他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
「你很快就会知道是在哪里见过我了。」彷佛会读心似的,扶尹准确回应乔昀心中疑问,他面不改色接着道:「我这次来不过先告诉你,你原本的地方不能再待,虽然可能需要点时间适应……但应该不太是问题。」
「什麽?没头没尾的什麽意思?」
「我没有太多时间,你若有事可以直接到嗥舞阁寻我。」扶尹忽略乔昀的话,自顾自地说下去,「此番你也别怪我,我只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是什麽意思?」乔昀越听越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有空再跟你解释吧,记住,拿着你那根簪子就可以找到我。」扶尹「啪」地一声收起摺扇,上下打量着乔昀,「啧啧……我今天心情好,就送你个礼物吧。」
说着,他用扇子轻轻点了点乔昀的头发,然後是肩膀。
「你可要平安啊,我可是很喜欢你的。」扶尹抿唇一笑,「唰」地一声又展开摺扇轻搧几下,周遭逐渐云雾弥漫,他的身影在雾气之中一点一点消失。
乔昀仍是没搞清楚状况,连起身去追他都忘了,只呆坐原地,好一阵子都没动。
她下意识将手探入领口,那里有块拇指大小的白色勾玉。
项链是母亲送她的礼物,自她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戴在身上,从不离身。
母亲去世後,项链成了她的慰藉,也是她的护身符,握着它总能感觉母亲还在她身边,让她心情平稳思绪清晰。
但是为什麽这次心里还是这麽不安呢?
仔细回想扶尹说的话,乔昀不禁气恼,真是莫名其妙的人,一来就说了一堆不着边际的话又不解释,还说完就跑,要她去什麽阁找他!天晓得那是哪!
然後……他还说……说……
乔昀还想回忆他说了什麽,脑中却只浮现那最後一句话──
你可要平安啊,我可是很喜欢你的……
我可是很喜欢你的……
喜欢你……
乔昀脸上忽然一热,赶紧摇摇头撇除无关紧要的部分。
再回想,不光身处的房间格局古色古香,扶尹也是一头长发一身白袍,活脱脱古人形象。长得嘛……看着虽然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也算清秀儒雅,笑起来眼睛眯成两道弯月,倒也让人如沐春风。
等等,眼睛!
乔昀一个激灵,她终於发现为什麽她会一直觉得他长得哪里奇怪了。
他的眼睛………是浅金色的!
不是黄金那种滑润的金属色泽,而是新茶般的清澈。
就像眼睛里有着源源不绝的活水那样灵动,那样美丽。
但是……她的记忆里不存在这样的人啊,那她怎麽一直有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不久前才见过,又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
扶尹……
乔昀猛地睁眼,好一会才回过神,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还没来得及思索刚才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她又懵了。
这又是哪里?
她看着眼前的书案,刚才伏着的地方正用纸镇压着一幅水墨画,虽然只用黑墨勾勒几笔,没有丰富彩墨缀饰,但墨迹走势时而锋利时而和缓,层峦叠嶂在纸上展露无穷,彷佛从骨干便能窥得山峦浩瀚全貌。
笔墨间蕴含气吞山河的恢弘大势,充分展现作画者的洒脱。
再细瞧,画的左下角还有落款。
柏聿。
起身正要走动,却差点被什麽绊倒,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换上了一身绦红锦缎纱裙,裙摆上垂着几只金线蝴蝶,随着刚才一动牵动裙摆,裙上蝴蝶彷佛翩翩起舞在她身侧。纱裙外还罩着一身月白轻纱,腰上不紧不宽地束着藕色腰带,衬得她更显婀娜多姿。
她再抬手摸了摸头顶,只感觉头上绾了个单髻,头饰也不太繁复,除了别在两侧的夹饰,发髻只有一只簪子固定,再细摸便摸到那熟悉的粗糙触感。
乔昀顿时不知该哭该笑,现在那支木簪倒是派上用场了。
继续看看四周,墨色木梁落在房间四角,窗棂上刻着精致的百鸟花纹,身後是整墙高至天花板的藏书,书册排列得井井有条,她随手抽起一本《诗论》翻阅,上头除黑墨纪录各式诗赋点评外,几乎每行诗词旁都有红色小字附注,字迹行云流水矫若飞骥,批注的人像是千言万语道不完似的,乔昀看了许久也没办法认得全部的字。
就在她把书放回书架时,门由外打开了。
轻盈脚步落定,空气一瞬间凝结。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将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