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夜店大楼，外头乾净的空气不禁让方日谦瞬间感到舒服许多。
原本今天应该是庆祝考试结束的最佳机会，但不知道为什麽，他却完全提不起兴致，尤其张翰带来的女生朋友们不停和他讲话，烦得他只好出来外面让耳边清静一些。
自从上次在夜店被拍到、上了封面後，母亲就禁止他上夜店，就连今天也是他扯谎说篮球队要去台中比赛会很晚回家才能来。反正母亲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有牵连到她自己的时候才会对他感兴趣。
即使母亲在萤光幕前表现出慈母的样子，他知道，她的宠爱只给一个儿子。
而那个人不是他。
「⋯⋯」他轻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菸点燃。
他平时不会抽菸，只有在社交场合和压力大的时候才会偶尔抽上一根。
虽然在夜店门口抽菸，如果被拍到大概又会上封面，但里面实在闷得他喘不过气，加上前几天又和母亲大吵了一架，他已经不想要再因为母亲的形象而限制自己了。
反正模范生儿子有一个就够了，他又何必装乖。
原本来夜店是想要纾解一下压力，但不知道为什麽，心情好像反而更烦躁了。
「⋯⋯」吐出白烟，他看着手中的烟蒂慢慢变短。
是因为程海吗？
自从程海退出球队後，他和程海完全没了交集，也没料到他今天会来。张翰虽然不是篮球队的队员，但是每次去夜店都会邀请篮球队的人，可是程海几乎没有出现过。
刚才看到程海时，这阵子一直被他压抑住的罪恶感顿时如同泛滥的洪水，倾狂而下。
他真的很讨厌自己。
因为从小到大，他和程海总是喜欢上一样的东西。
小时候，他和程海都喜欢看神奇宝贝，每天都一起准时守在电视机前面。
玩具总动员里，他最喜欢巴斯光年，程海也喜欢巴斯光年。
万圣节派对他打扮成蜘蛛人，程海也打扮成蜘蛛人。
每次玩耍时，他和程海总是伸手拿同一个玩具，最後程海总是让他。
长大之後，就算他和程海没有交集，情况却还是不变。
他爱打篮球，程海也爱打篮球，两人还同时加入篮球队。
国三舞会，他认识了一个很可爱的学妹，那个人却是程海的女伴。
至於现在，原本只是一段不带情感的关系，一个他转移失恋之痛的方法，谁知道会扯入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还怎麽断也断不乾净⋯⋯
该跟程海说吗？
可是，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只有坦白才能得到救赎，闷在心里只会让自己更不舒服。』
『如果最後对方意外得知这件事的话，这种不知情的伤害才是最残忍的。』
最近他总是想起那天范允乐说的话。
过去的十年，他和程海形同陌生人，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刻意伤害他。虽然这件事情，他也是不知情的那一方，可是每次看到程海，他却总是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一样，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想到这，方日谦不禁深吐了一口气，并从原本靠着的墙壁上抽离，打算熄掉剩下没抽完的菸。然而就在同一时间，程海从夜店大楼里走了出来，两人就这麽撞个正着。
「⋯⋯」
然後，他们安静地互看了好几秒，最後方日谦打破沉默，「要抽菸吗？」
话一说出口，他立刻感到後悔与懊恼。
他到底在讲什麽啊？
像刚才在夜店里面一样假装没看到不就没事了？
同样的，程海似乎有些讶异方日谦会主动跟他说话，心中的惊讶完全反映在脸上，毕竟就连以前在篮球队时，方日谦也几乎没有主动跟他讲过话。
「不用了。」程海摇头，「我不抽菸。」
接着，一阵沈默笼罩着两人。
「我不太舒服，我先回──」见场面变得有点尴尬，程海连忙作势要离开，可是他话还没说完，身子便被人从旁边猛然一撞。抬头一看，一名身穿全黑的男子拉着一名女孩快步走出夜店。
「放开我！」女孩大喊，试图想要甩开男子的手，却敌不过男生的力道，「你到底想干什麽？」
这画面也引起了周遭许多人的注意。
「⋯⋯」程海皱起眉头，视线停留在女孩那头挑染过的酒红色头发上。
「范允乐？」
「范允乐？」
他和方日谦几乎是异口同声，然後再讶异地看向对方。
下一秒，就像是反射性动作一样，他们朝范允乐的方向快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