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还好吧？」隔天下课，凯芹忽然点了点我的肩膀问道。
班上的同学其实都非常清楚最近几天，我都不停地回避段章俊，每次只要他在下课时出现，我都会找藉口说没空，又或是故意离开教室，就是不肯见他，让他打退堂鼓。
但他们或许见凯芹都没开口询问，所以也不敢多语。如今，凯芹似乎也已经看不过眼，终於忍不住前来关心。
「哦，嗯。」我趴在桌上随口回应。
凯芹也学着我趴在桌上，转头看我时，单刀直入地问：「这次又吵什麽？」
我的脸贴在桌面，也看向凯芹，「凯芹，我累了。」
凯芹满脸诧异，顿时坐起了身，「怎麽回事？走吧，我们出去谈。」
「我不要。」
「走啦。」她直接就抓起了我的手臂，把我拖出了教室。
「说，怎麽回事？累了是什麽意思？」凯芹把我带到楼梯下的阴暗小空间，劈头就问。
「我觉得恋爱好累，还是……只有我的恋爱特别累？」我提不起劲地反问她。
凯芹盯着我，表情有些复杂，最後轻轻一叹。
她突然就席地而坐，然後要我坐在她的旁边。
黑暗中有一丝外来的光线透过墙边的缝隙钻了进来，落在我们的制服裙上。我们就这样坐在沉静良久，一直到耳边再次传来凯芹的叹气声，她才开口说：「你还记得上次段考前，我有段时间很失落吧？」
我点点头，「我问你後，你说什麽也不想说，还说一定会告诉我的。」
她转头看我，浅浅一笑，「没错，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吧。」
我双眼睁大，根本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告诉我，「现在吗？」
「嗯。」她点头，视线像是落在了远方，「我那时失恋了。」
「……失恋？」我感到震惊，随即激动抓着她的手问：「失什麽恋？你什麽时候跟别人交往了？」
「没有交往啦，只是我们互相喜欢对方，但没有在一起。」她云淡风轻地说，彷佛在诉说一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
「蛤？为什麽互相喜欢却没有在一起？」我不明所以，然而凯芹却一脸正经地望着我，感觉像接下来要说什麽重大的事一样。
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跳动。她之前到底经历了什麽？
「不知道你听了会怎麽想，但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要让你知道……」凯芹深深地吸了很大一口气，才缓缓道：「我喜欢女生。」
突如其来的五个字让我愣了半晌，然而，我并没有过於惊讶。
她喜欢女生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就是为什麽认识她以来，纵然知道她与男生都非常要好，却怎麽都没从中看出他们之间有任何的火花。
「你怎麽不给反应？我这样……很受伤耶。你该不会……是怕了我，想远离我吧？」凯芹有些慌张地说。
「远离你的头，我只是在想，这样就合理了，因为感觉你就看不上哪个男生啊。」我笑着敲了她的头，「欸，不对，我记得你说过黄一良老师很帅，是你的菜啊！」
「啊，这个……」她面露懊恼，「其实我这麽说是有原因的。」
我一怔，「什麽原因？」
「因为我想让……」她突然停顿，才有些别扭地说：「她吃醋。」
「她？这个她是我们班的同学？」我震惊得睁大了双眼。
凯芹没有回答我，而是叹了长长的气，才道：「不管她是谁，反正最後我还是失恋了。但因为我实在还没准备好告诉任何人我喜欢女生，所以才没告诉你。」
我握住了她的手，用责怪的语气说：「你很笨，竟然一个人承受这些。」
她弯起了嘴角，「没事，反正我也走出来了。」
「我之前有那麽多流言蜚语，但你还是愿意跟我交朋友，你应该知道我特别珍惜我们之间的友情吧？你根本不需担心我会因为这样远离你啊。」我不高兴地说。
「但要坦诚自己喜欢同性，这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凯芹微微垂下头。
「那为什麽现在突然愿意告诉我？」我好奇地问。
「因为我觉得现在的你，跟当时候的我很像。我不想要你这麽痛苦。」凯芹望着我，眼底流露出心疼与一丝的关心。
「因为我们都喜欢着对方，我一直觉得我们总有一天能在一起的。但是……」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落寞，「我们都等不到那天。而在等待那天到来的那段时间，我们都过得很痛苦，特别是她。她知道父母肯定不会接受我们，所以心里一直都有一股沉重的压力，导致她的心绪常常很不稳定，频频跟我吵架。」
「就像你们一样，为了一样的事，也吵过好几次。最後……」凯芹微微垂头，哑着声说：「她不想要继续等待，而我……也早就因为常常吵架而觉得身心疲累，所以我们最後一致认为，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比较好。」
她吸了吸鼻子，一脸认真地看我，「觉苡，我不是鼓励你分手，但我觉得……我们似乎都在谈一段不快乐的恋爱。不对，我这段或许也说不上是恋爱吧。」她苦笑，「虽然作了这个决定後确实很难过，但我很快就站起来。现在，我一点都不後悔我们当时候的决定。要是我们没有这麽做，我想我们现在都还陷入在难过之中吧。我们根本不会想到放手，反而会更快乐。」
「你和段章俊交往快五个月了，那你快乐的时间，会比难过的时候更多吗？」凯芹问我，又皱眉道：「如果你问我，我会说，在跟段章俊交往之前的你，似乎更快乐。」
「而我身为你的朋友，当然是希望看见开开心心的你。」
直到她说最後一句话时，我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堪。
凯芹靠前来把我抱住，轻轻拍了我的後背。
「凯芹，我……真的很不快乐。」语音刚落，我的眼泪就开始掉个不停。
凯芹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一点都不快乐。自从跟段章俊交往之後，我除了一开始的兴奋和甜蜜，接下来因为跟他发生许多不愉快的事，所以大部分的时候，我都陷入了低潮。
一次又一次的不欢而散，让我变得小心翼翼，一直在乎着他的感受，只想要他能快乐。我以为只要看见他的笑容，我也会感到开心。
但是，在这段日子里，只有我清楚知道，我真的过得很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