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寰被吓傻了。
以前的沈律言不可能会做这种事,强吻他倒是曾对沈律言做过。当时这张俊容面上出现的羞愤神色他还历历在目,如今怎麽颠倒位子了?
猛然意识过来,云尘寰猛力推开人,往後踉跄了几步──就被蒙津的龙尾卷入水中,眨眼消失踪影。
依附在蒙津周身,从牠身上漫出的气泡足够供他正常吐息,不过他眼下有些呼吸紊乱,心神不定。
那家伙抽什麽疯?明明老嫌他不知廉耻,怎麽自个儿也踏上了不知廉耻的道路?
愣了一会,他甩了甩头,轻轻拍了自己两巴掌,醒醒神,心想──算了、算了,我管他做啥?之後肯定要去赤壁派找沈岳红算帐,难不成还带着沈律言去跟他父子相杀吗?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别人或许做得到,他可没办法。
他某次重生曾入过赤壁派当门徒,还认了沈律言做师父,所以更加清楚沈律言是如何尊敬自己的生父。那是一种无从摧毁的坚定信任。利用这个……其实是极佳的报仇方式。
但他不想这般行事。
他不需要耍卑鄙手段,内心深处,他更不愿沈律言在神智不清的状况下和自己的父亲兵刃相向,甚至生死相博。
「小寰,那有一间气室,你跳进去,我在附近绕绕,以免横生枝节。」
一听见蒙津的声音,云尘寰单手一转,召来发出淡淡银光的投好撞撞瞬间放大,他进入其中的镂空之处,然後急速往下沉,眨眼进入气室。
眼前所见,让他霎时怔愣。
「我的老天……这神农山果真名不虚传!」
琳琅满目的稀奇药草层层堆叠、整齐排放,一时让他花了眼。其中有不少药材,云尘寰连真实模样都没见过,只从书中看过描绘图样。这对一个曾以炼药为专长的人而言,无疑是堪比金山银山的巨大藏宝库。
所幸云尘寰并不为眼前珍宝所迷惑,他定睛搜寻自己需要的药材──淬魂丹尚缺两味,一是紫昙花、二是百灵子,两者皆生长在极其险峻之地,还得配合天时地利人和,吸取天地灵气所长,将近百年才结成那麽一小株!
云尘寰小心翼翼靠近采摘,放进了投好撞撞里,又寻到了炼制伤药的材料,确定好没有错漏後,乾脆收手,不再碰触一分一毫。
「只剩下龟膏了……」他喃喃自语,陷入沉思。
这一样,才是最难取得的东西。
忽然之间,一个熟悉的嗓音传入他脑中:「小孩儿,你倒会跑,居然来到这玄武深潭。」
是云澜的声音,语调平稳,听不出特别的情绪起伏。
云尘寰立刻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你可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那些乌龟差点把我认成你,嚷嚷着要把我做成狐狸肉串烤来吃?」
云澜心想这小狐狸的伶牙俐嘴跟云程不像,不过活泼开朗却是同路性子。他许久未回九尾狐领地,依照云程的性子,其实极有可能已不在领地。但不论云程在不在,他还是得带云尘寰回去。
云尘寰此况相当危险,一不小心,便可能酿成大祸。
「欸,你怎麽不说话啦?」
「你可知在族中,你父云程还得喊我一声『叔父』?」
云尘寰向来不被世俗辈分礼教所束,值得尊敬的人──他自然会收敛点。突然跑出来的亲人要他立刻产生亲昵感,未免太做作了。
「我又没去过九尾狐领地,也没认过亲,没认亲之前都不算数!」
云澜也无意拘泥,便不说了。转而沉声提起有关玲珑碎玉之事,「你体内属於自己的九尾狐碎玉需要炼化,一旦融进丹田,你就可重新长出一尾。不过你如今身子太弱,需要些奇药辅助,此处正是绝佳地点。」
玄武一族藏宝之处,应有尽有。
云尘寰一顿,「呃,但我已经拿了人家不少东西,再拿会不会……太过了?」他对玄武一族也无益处,拿不出手可以回报人家的东西。
「你无须担心,我等九尾狐於玄武一族而言有天大恩情,小孩儿,你可知九转玲珑玉除了对修炼有极大助益外,还有何奇效?」
他不明白云澜为何有此一问,歪过头,眉眼微蹙,「世间传说都绕着这个流传,我也没看过相关藏书,难道还有其他?」
「对,那就是──重生续命,又可说『起死回生』。」
此言一出,云尘寰不禁一愣。
云澜藉此说起从前──九尾白狐曾用自己的九转玲珑玉救了玄武一族的某任族长,此恩深重,故从那时开始,玄武一族就一直和九尾狐族交好。
云尘寰念头一闪,有些迫切问:「九转玲珑玉是如何起死回生?」
「九转玲珑玉有此奇效跟我们存有九命颇有关系,不过这是有限制在的,那得是濒死之生灵,或是未消散之完整魂体,先藉由玲珑玉存魂,并以九尾狐血治屍身之腐坏,再将二者合一,得此重生之效。」
听到这里,云尘寰的心冷了下来。意思是……魂体不完整,或是屍首已毁之人也无用了。
他终究救不了阿鹂,那个曾将他视如己出的女子。
「凡是生灵均有一死,九转玲珑玉既可倒行逆施,免不了得付出代价──伤及自身,甚至殒命都有所闻。非到万一,你最好不要轻易动用。况且,这得是在玲珑玉完整的状态下才可启用,以你如今的情形是不可能施展重生之术的。无论你有何执念,都需暂且放下。」
云澜到底是阅历无数,能猜得出云尘寰的心思。
「对了,我感觉到另一人身上也有碎玉,若你能一并取下同时炼化,对於恢复大有助益。」
他提的正是沈律言,其实云尘寰不是没想过,眼下正好一并问问:「如果取出碎玉──对那人会有影响吗?」
云澜诚实以告:「影响多少我说不准,我只能说──非死即伤。」
云尘寰蓦然沉默了,他下意识仰首,望向深潭之上,那个人可能站的位子。
这时,沈律言站在潭边,他并未跟着云尘寰跳下深潭,只是伫立在岸边,垂首凝望平静水面。
轻轻一咳,又是血味充斥鼻间。
他也不在意,用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唇,喃喃道:「这的确不是我会做之事……是你会做的。」
你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