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後悔,後悔当初为什麽要继续追着这件事情不放。
如果我肯罢手,会不会现在我跟叔叔的关系还是完好如初,就和从前一样。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宛如被冻结了一般。
可是,叔叔也会和从前一样,不肯理我,只是自己在外工作,不过问我的情况。
想到这,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自己深深埋在被窝里。
我错了,错得离谱。
PCT那群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就算那时我罢手了,也是和现在一样的结果,甚至更惨。
我看着自己在一片黑暗中闪出电光的手掌,陷入了思考。
我的perception失控的状况尚未改善,仍旧是那副样子,波动太大,雷电时不时会溢出,而那另一份perception更是将我的情绪弄得乱七八糟。
大概知道为什麽最近自己这麽矫情了。
仔细想一想,到底我是从何时对常䨏产生了这种感情的呢?
好像,是在书店时?
传说中的一见锺情,哦不,是见色起意。
都这样了,就算了吧,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心里好像还是有那麽一点点的难受。我无法否认。
从前我习惯的对一切保持无感,即使自己仍敏感的去不断剖析,但还是会让它蒙上一层布,掩饰着这份敏感,使它顺着时间的流动离去。
可现在,为什麽我的手却好像被人桎梏了一般,连那层布,我都盖不上去了?
不要再去想了,不要再去想了。
黎明的前夕,我该入眠。
这一觉,我睡得浅,外头稍有动静,我便会从断断续续的梦中惊醒。
我隐隐的,有种不安的感觉,彷佛有什麽我很看重的事物将要从我身旁离去一般。
恐惧,萦绕在了,我心头。
周日,我埋首於学校指派的一堆作业之中,在将一本小说看完以後,我终於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床上。
家里又是空荡荡的,我的思绪却又像是一团乱麻一般,缠在一起,使我感到无比的烦躁。
人生好像总是要被逼着抬头去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你无法抵抗,因为你同时身处於这个世界。世界的力量就是时间,它会慢慢地,随着钟摆的响声,将你推到命运的面前。
这是我从小四的时候就有的想法,当然,那个时候不会用到这麽多词,只是觉得好像是被人按着头去面对的。
而我现在,最不愿意去面对的,就是我的回忆。
我又一次的被自己拉入了海底,perception失控导致的thefakememories的假象影响着我的情绪,它会将藏在我脑海最深处的回忆狠狠的抽出来,血淋淋的放在我眼前,将我按住,不让我逃脱。
我到底该怎麽做?
到底?到底?到底该怎麽做?
去面对一切,面对我对常䨏那种莫名其妙的感情;面对我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面对我跟叔叔那层已经变质了的关系?
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
好想逃离这一切。
我起了身,打开了我的台灯,从笔筒取出一把小刀,手不受控制般的拿着小刀往动脉处移动。
我可以感觉到,我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状态了。
可在这个时候,精神又被拉入了另一个地方。
是下着雨的城市。
人们撑着伞,走在街道上,像一朵朵跳着舞的花,走啊走。
没人在乎我的存在。
霓虹灯照在了我的身上,我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我走来。
回过神时,看着已经逼近我动脉的小刀,我颤抖着手,将它慢慢地放下,直到看见它被我放回桌上时,我才打从心底的松了一口气。
我关掉台灯,朝旁边的床倒去,我的呼吸逐渐自急促转为平和。然後,安安稳稳的,在这样一个雨夜里,听着雨声,没有周公,没有海洋,好好休息了一次。
明日愁来,明日再愁吧。
“江阜!”常䨏的声音从我一进教室门时就灌入了我耳内,我颤抖着手,将门拉了上。
天气晴朗,地上残留着的一点水渍,彷佛是唯一一个昨天晚上那场大雨曾经发生过的证据一般。
而我,一个都没有。
常䨏走上前来,把我的书包拿走,放到了我的座位上。然後再走回来将我的手拉起,着急地往门外带。
我们踩在雨後的草地上,叶子落了满地,上头的一池水不知是雨还是朝露,但我此刻却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
我跟他在早上6点53分的小广场,第一次的吵起了架。
这一天,我记得很清楚,2024年,10月19日,早上6点53分,这个数字在往後的几十年里,都刻在心底。
“我要自习,你把我拉来这,经过我同意了吗?”我甩开他的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道:“如果冒犯到你,那我很抱歉,包含我接下来的言论。”
他生疏的语气令我不是很习惯,一时间愣了下,正要开口,却听他深吸一口气後道:“乱改人家监视器画面是一个模范生该做的事情吗?”
“我是不良。”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然後才反应过来。
敢情我那天跑去跳楼的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没有再对我跑去跳楼的行为作出批评,而是十分生硬的转到了我和他的感情话题上。
“江阜,你到底在躲我什麽?”他突然无厘头的问道,我被他搞得思绪全部搅在了一起,许久後才将这句话翻译了过来。
“呵。”我冷笑了一声,後反问他道:“你就为了这点破事,把我拉来这?”
“於我而言,这很重要。”他义正严辞的向我道。
但於我而言,这就是破事。
我顿了一顿才慢慢开口:“既然你这麽想知道答案,我就跟你实话实说了吧,我,跟你不合,性格上的不合,所以请不要再来跟我聊什麽天了,我不想看到你。”我的语言组织已经完全坏掉了,但那时却没有注意到。
整个脑袋里都是他们编织好的那一个局,包含那时他们的身影。
《说话的艺术》白读了。
我跟常䨏的关系非常快速的冰冷下来,不存任何一丝余温,当然,这都是我自己认为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一夜走向废弃大楼的我。
那......真的是我吗?
还有就是,昨天晚上,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的精神,似乎是出现状况了。
我无法控制自己奔向死亡的脚步,这难道也是perception失控的一种?
应该是被perception牵出的thefakememories反噬。
这是我在星期六晚上向简玢提出的问题,他跟我说确实是有这样子的情况会发生,要我注意点。
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因为这样而迷失了自我。
我好迷茫。
在这片迷茫之中,我彷佛中了邪一般的走到了PCT总部的门口。一进去,我便又想起了那日电疗间中已经完全疯狂了的陆遥。
这绝对不会是什麽疯子之类的神经病,那已经是怪物了。
此时,我心头出现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难道,PCT真的已经开始拿活人来试验他们那种完全走在科技歪路上的药物?
政府不可能全然不知PCT暗地里做出来的事情,经费大把大把的流出去,怎麽可能连这些事都不知道?
但是,政府与PCT勾结,到底是为了图什麽?
Ace在一瞬间就化作尘烟散去,还有陆遥那些疯狂的举动,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我想,PCT已经要把手伸来我这边了。
正当我想快点退出这间一楼空无一人的大厦时,整座楼断了电,而我被一个人用布捂住了嘴,晕眩感如潮水一般灌进,我登时倒在了那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