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戀花塚 — 花築之卷 章之八十八 放不下

正文 戀花塚 — 花築之卷 章之八十八 放不下

「蒹野哥哥,你看这个!」

「这里啦!蒹野哥哥!」

「嘻哈哈哈哈~」

孩童的嬉闹声不绝於耳,阴凉冷风吹不尽此刻的温馨,反倒因嬉戏的热烈促成此景中的暖色,十几个孩童围绕着他们口中的「蒹野哥哥」,让那名总沐於悠风的柔魅男子,如鱼得水般肆意品嚐此境香甜。

他跟着孩童们活泼的步调,配合他们每一句出於撒娇的要求,时而陪着他们打转,时而与他们的发现一同惊叹,看上去媲美专业的褓姆,甚至根本称得上是名好父亲。

热闹彩景映於如白色画布的晶莹眼扉,从头至尾皆不变的那张冷绝面容,完全无法理解这份盛况是予他的惩罚,还是自己根本未从恶梦中转醒。

日向宁次手抱胸,贴於屋宇壁面,於屋檐下遮蔽了上半身应赤照於身的金阳,阴影笼罩半透露了其满面阴郁的心情。

山中井野被那名强势的女主人──深川织梦拦去河川下游抓鱼,而他和蒹野良修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暂时托婴的临时褓姆,虽然他确实不想让蒹野良修自视野中失去踪影,跟监那个男人即是背离尚等在良野主城的同伴们最主要的目的,然而要他像个傻子一样欣赏那男人如何当个称职的褓姆,相较之下,抓鱼的任务简单多了。

蒹野良修始终都不当宁次存在,浅灰的清透眸子,将注意力全落於身畔的孩童,但不知是宁次多心亦或处於警戒的心境,总感觉那狡诈的男子似乎不仅将心思置於照护孩子之上,明明很介意却假装漠视自己存在的可恶行径外,尚一边趁着空档,那对不太讨喜的柔媚双目彷佛在寻找什麽。

重覆将视线投向远方环视,而後因孩童的嚷嚷声收回,这种情形自宁次注意到起已经不下十二次,是想藉机放空心智,自孩童们的摧残中喘息?还是打一开始他们造访此地的目的正隐藏在某一隅。

又或者……他在忧心湍急的河川下游那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孩?

『好吃』

『真的很好吃……』

稍早餐桌上蒹野良修诚挚的柔情,於那双刺痛的白眼眼底绽放,拳头不自觉地加紧,不知怎地,面对蒹野良修每一幕对山中井野释出的温良,看在宁次眼中,仅是蒹野为满足那份意味不明的贪婪,所蕴酿而出的矫揉造作。

偏偏就有一个笨女人总是轻易上勾。

而为了维护失去白眼的自尊,他还必须暗中保护那个笨女人……

蒹野良修一次次扬起得意唇瓣,他的白眼便会一遍遍激起沈痛,欲击败蒹野良修的决心更会随之加剧,让他背负这份痛楚的山中井野,却处於毫不知情的安逸,他是该狠下心舍弃这般愚蠢的同伴吧!可是……

为何就是放不下……?

蒹野恶意走错房间、大肆夸赞饭团美味;甚至当思及那双浅灰很可能座落之处即是远在河川下游的紫金之躯,本来就不太平静的心情便会更为浮躁。

现在还要自己像个笨蛋一样,观赏那个男人如何在孩子们面前装扮神圣?

天神似乎特爱捉弄他的命运呀!

蹙眉,敛下那双疲态十足的晶莹美眸,试着藉此咽下几乎溢出的烦闷,脑中竟偏偏作对地浮泛今朝净白窗台下井野半敞左肩的性感倩影……

心脏倏忽狂震,翻腾一抹说不出的莫名,他转而压抑这股或上或下彷佛卡在半中间的心跳,背脊泉涌心虚般的热浪,令他对身为男性之於异性产现生理需求的渴望,不禁感到低劣及恶心,甚至难以接受拥有这份「异常」的自己。

没想到,他日向宁次也会对女人产生这种反应……?

而且还是那个自己一直排拒在外的女人……

……窝囊!

试着以最轻微的方式不让任何人察觉他叹出的无奈,向来不爱将喜色溢於言表的宁次,当然心烦之事没道理让旁人知悉,又虽然现在根本没有那位「旁人」。

心肺驱净了几许沈重,眼帘微敞,意料之外,一道小巧可人的脸蛋,於足边正傻傻憨笑地望着他。

「日向哥哥。」男孩开口,一时间让宁次反应不过,只是愣了一愣,白色眼眸看着他脸上的天真,一边盘算男孩到底盯着自己多久,不太好的预感跟着迎面吹奏。

「嘿嘿~日向哥哥,陪我玩~」小掌心拉了拉宁次白净的衣摆,令宁次贴於壁面的身躯跟着站直。

「大家一起玩嘛~」几名孩童见状,一股脑儿奔至宁次身旁,三三两两开始推拉着他纤长的四肢。

拗不过这些小萝卜头,即便宁次那张白晳俊容写满了尴尬和不知所措,也无法狠心甩脱这些纯真的小掌心们。

「蒹野哥哥!和日向哥哥一起玩嘛~」

不甘愿地被拖於距蒹野良修咫尺之近,白莹眼眸凝上甫转过首的那双浅灰,徐风霎刻介於二人之间,混杂着彼此拂动的发丝,彷佛因乾燥擦起视线相连的静电,劈啪响彻二人耳际。

「呵~你可以吗?」良修先一步澹然笑起,轻蔑的言语浮泛於柔魅瞳眸,当下日向宁次终於体悟了,为何山中井野总是轻易接下蒹野良修的战帖,因为这个男人就是拥有这份能耐,激起一个人心中的战火。

再一次敛下那双冷白,抹去当良修展笑所荡起的刺痛,当心底将老天爷的不识相苛责一遍後,睁眼──

「有请城主多指教了。」

「到底还有多远呀?」

「你们忍者只有这点能耐吗?才走几步路而已就受不了了?」

几步路而已?

这女人是算数有问题?还是肌肉神经过於发达?

她们少说也已经走过一座山了好吗?!

井野水蓝的双眸忍不住上翻,耗了一个上午也要为了让那恶心的男人嚐上几条肥鱼,她就不怕来不及赶在中午之前回去,饿坏她口中的蒹野大人吗?

不甘地跟在梦儿身後,前方粉色的身影保持一定速率,掺杂了坚定和兴奋,直直趋向她的目的地,微风些许作弄着井野散了满肩的发丝,如潺潺流水般於肩下背上闪耀一波波舞光,她竭力耐着性子将不太听话的秀发自视野中撩开,一路观察下来,身为忍者所受过的训练,即便山路崎岖、路途遥远难行,她也未感倦意,但是,当她注意到前方的纤体其实已经难掩疲惫,却还逞强地大言不惭,一把无名火骤然於心底点燃。

蒹野就这麽重要?可以让她舍弃一屋子的孩童,忍受沿路摧残之下双足哭号的疼痛,也要为他献上那份动人的殷勤?

纵然有蒹野良修和日向宁次看守,但谁又能保证在山贼出没的险恶山林里,不会有意外发生?

让梦儿直直趋向目的地的动力,是深爱着蒹野良实的真心,即便井野深深明了这份心情,却不免为这名尚不知真相的女子感到怜悯。

换作是自己,她绝对愿意付出一切只为搏得佐助一笑,可令她旁徨的是良实与梦儿间扑朔迷离的羁绊,如果因她一己之私,连累到那些纯真的幼童,这麽做已经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了,更何况从方才开始她便注意到身後的异样……

「我问你……」井野沈重的冷言些微扰乱了前方轻快的步履,梦儿微侧浅粉的身影,当井野容颜上的严肃注眼,本是一派轻松的表情瞬间跟着沈沦。

「你真的有办法保护那些孩子吗?」

「什……麽?」

「我是不知道你和蒹野到底有什麽瓜葛,但是,你之所以选择留下来,就是为了等他回来不是吗?那麽……」晶湛的蓝眸微敛,苛责般的效果让梦儿移不开双目。

「你有替这些孩子想过吗?」

「想过?我这样不分昼夜的照顾他们,哪一点做错了?」接收井野突如的责备,梦儿鼓起了腮帮子,不甘回驳。

「如果没有你的坚持,那些孩子就可以被送到更完善的机构照顾,只为了自己的私心等待心爱的人回来,你真的有一家之主的自觉吗?」这女人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她打算拿数十条人命作为她等不到心爱之人的陪葬品吗?更遑论……

她不可能等得到蒹野良实了……

不论她的心再怎麽坚定……

不论她如何向天神祈愿……

她都不可能等得到蒹野良实的……

『我们要在彼此的世界里找到属於自己的幸福哦!』

若然良实对梦儿有心,井野可以祈许他们获得幸福,可以漠视他们之间的过往云烟,可以掩盖自己被瞒骗的失落;然而残酷的是,眼前的女孩唯一能等到的,只有那可惧的真相……

梦儿咬紧下唇,玲珑的无辜黑眸听闻井野振振有词,混上了自肺腑涌上的愧疚,站不住的脚步令其为之退怯,她知道、她全都知道;悠子阿姨临行前便衷心期望她能将这些孩童们安置於城里更安全与专业的孤儿院,可是,一旦送走这些孩子们,她便失去一切在这座山林里生存的依据了。

为了等待蒹野城主再一次莅临,她不能就这样离去……

至少,她不想拥着这样的心情离去……

「你懂什麽……」朱唇轻吐,颤栗的唇线中,轻细的音色转而沙哑。

「你根本就不懂……」

「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保护那些孩子的!」

柔音发响着愤然回荡整片山脚,随之传颂的是井野更为愤慨的音嗓:

「你拿什麽去保护那些孩子?!」

「我……」

震荡的音嗓将上一秒的决心撼得龟裂,微风波动带起柔黑秀发於梦儿那双惊惧的眼扉前轻拂,却拂不去井野目中的严厉和苛责,梦儿所背负的是十几条的人命,大可以将这些无辜的孩童安置於城内完善的机构,然後为了她口中的蒹野大人步上寻爱之旅,若然她与蒹野良实真拥有不可告人的牵绊,良实是不可能抛下千里迢迢为成全这段爱恋而赴汤蹈火的女子。

也许是井野好管闲事的细胞又再度活化,她就是不明白眼前的女孩用意何在,蒹野良修取代蒹野良实的身份治国一事并未对外曝露,胆大示爱的深川织梦没有理由处於被动的状态,痴痴守候在这座根本无人能轻易造访的山林里。

那麽,她到底是为了什麽?

白紫勾玉并非属於二人间的定情之物吗?那她水灵的黑眸中视为生命般重要的勾玉,难道不能成为良实认可这段恋情的证明?

那麽,她到底在等待什麽?

「我……这根本不关你的事吧?」为凉风吹冻了此刻的僵凝,梦儿应是白里透红的粉肤,骤然显得苍白。

「不过只是蒹野大人的访客而已……」

「你说我要如何保护他们?」在循回放送的微风中她不住颤抖。

「那些孩子都很听话的!而且山林四周都设下陷阱,已经足够对付那些山贼了!」她愈发激动,却像是在无力的山谷中极尽最後一丝挣扎,怒嚎了一声彷佛仍站不住脚的心虚,当音速穿透二人间漫溢的野风,下刻迅即溃散於井野面前。

「那好,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麽回事吗?」井野摆头,金色发丝跟着摆动流向一旁,掩去半面净白中散发了肃穆的美容。

朝左方退开的紫色剪影,後方松动的草丛诡异的模样顷刻乍现於梦儿眼底,草叶沙声渐大,尚伴着几声挣扎难受的稚气怨声,呢喃了几许耐不住性子的童言童语。

「央太哥哥,脚好麻哦!为什麽不走了?」

「佳苗再等一下,梦姊姊她们突然停下来了呀!」

「不行啦!人家受不了了!」

「等等啦!啊啊──」

凌乱的声响自草丛後端连环鸣放,只见两个小身影一前一後踉跄跌出草丛,似乎是为阻止急着离开丛中的佳苗,抓紧了佳苗的央太因重心不稳便顺着佳苗前倾的身子跟着翻出。

两人灰头土脸在草地上收拾着属於他们的狼狈,本打算好好检视彼此身上可能现形的擦伤,目光便受前方燃起的高压怒火,半强迫地鼓起勇气正视。

「呵、呵……梦姊姊……」

梦儿微敛那双冲血的黑眸,对於跟前扯後腿的二人,骤然激起汹涌怒涛──

「你们为什麽会在这里呀?!」

墓往之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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