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納蘭女皇 — 08-6 不管清寒與攀摘

正文 納蘭女皇 — 08-6 不管清寒與攀摘

马车内,陆梨抱着一堆小玩意,抱得甚是宠溺,笑得特别灿烂,慕容清在旁也禁不住笑了,抱着这麽一堆又丑又怪的东西,又有什麽值得兴奋的?

「清郎!这些小玩意都是我的,对吗?」

慕容清凝看着她那红彤彤的脸,简单地「嗯」了一声。

陆梨笑了,把怀中的布小鸡放在右边,「这只要留给哥哥。」

又把布母鸡放在倒了下来的布小鸡的右边,「这只是爹爹的。」

「这只泥小马要给嫂嫂。」

慕容清看着陆梨在分配那些丑得可怜的怪东西,他一直默不作声,就想看看她会分给他何物。然而,到最後连小仁都分到了些小玻璃珠,陆梨却始终没有说要送他什麽,他瞧了瞧她怀中剩下的布老虎,那个模样真是愈看愈丑,毫无美感,但他是个君子,她既然想送他布老虎,他也不会埋没她的好意,还是打开了手掌,放在她面前。

陆梨疑惑,看了看慕容清的手心,又看了看他冷漠的侧脸,犹豫了一下,才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慕容清未有握住她的手,反而转过脸来盯着她,「为何作怪?」

「作什麽怪?你把手伸来我面前,不是要我牵着你吗?」陆梨想了想,又大喊:「清郎!你该不会是——想讨回银子吧?我没有钱,回宫後做些甜食补偿可以吗?」

慕容清虽然已经很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显得有些暴怒,「你当我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吗?你就算花光我的俸禄,我也不会在意。」

「那为什麽?你想讨什麽?」

「你——」慕容清气结,「好梨梨,你果真忘恩负义!把你怀中的布老虎拿来!」

「不要!」陆梨把那只布老虎搂得死紧,布老虎的口张得更大,加上歪掉的双眼,看来就似在号啕大哭,「清郎一直在嫌弃它,现在又跟我抢,君子不夺人所好啊!」

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要送他什麽,想到自己刚刚就在自作多情,慕容清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拿来!」

「⋯⋯清郎⋯⋯」陆梨拉了拉慕容清的衣袖,慕容清不理会她,就直接拿走了她怀中的布老虎,把它塞进袖中。

陆梨眼红了,噘着小嘴不吭声。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小仁掀起了车帘,「殿下,到了缘来客栈了。」

「嗯。」

慕容清先下了马车,刚想扶陆梨下来,陆梨却不让他扶,只提起了长裙,慢慢走下踏台。

小仁看了看,只见两人的脸色都黑如锅底,直觉告诉他,气氛如此沉郁,不能随便插嘴,他便拉着梦儿躲在一旁。

站在柜台处的杜娘一见陆梨,便急步走上前来搂着她,「小梨出宫了?是特意来看我的吗?累吗?」

「乾娘。」

「眼红红的,怎麽了?」杜娘熟知人情世故,看了她与慕容清一眼,便知道是小俩口在打情骂俏,她乾咳了一声,便骂道:「混帐,瞧你一副公子模样,良心都被狗叼了去,居然欺负老娘的小梨,看老娘怎收拾你!」

慕容清见杜娘在揎拳捋袖,虽然未有退缩,可是蓦然被骂倒有些呆愣,陆梨此时焦急地拦着杜娘,「乾娘!不要打清郎!」

「清郎?」杜娘还是忍不住笑了,眼角的泪痣带着笑意让她看来更为妩媚,「舍不得乾娘打他?那即是不生气了?」

杜娘见陆梨面红如火,又见慕容清不自在地别过脸,只觉这对小情人果真登对。她忍俊不禁,转身走入客栈,「杜林、杜俊、杜贤!你们五妹来了!」她又回头向陆梨说:「你们快来坐坐,我去拿些包子来。」

陆梨腼腆一脸,「乾、乾娘,我想要素包子!」

「好!」杜娘说完便走入厨房。

陆梨面红红地走进去,慕容清见状,只觉她可爱非常,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便笑着跟在陆梨後面。

进了客栈後不久,三个长相与呆头鹅相似的男子便从楼上跑下来了,「五妹!」杜林、杜俊、杜贤围着陆梨,一直盯着她的脸又不停点头,「五妹还是女装打扮好,真好看!」

慕容清见三个男子如此无礼,笑意又褪去了,只挡在陆梨面前,恼怒地道:「放肆!可知非礼勿视?」

三人呆了半晌,转而围着慕容清,一直盯着他的脸又不停点头,「好秀的公子!五妹!他是谁?」

「二皇子殿下。」

霎时间,三人怔住,然後惊慌地跪下来,「不知皇子殿下大驾光临,草民失礼!」

「三位哥哥快起来,清郎不会生你们的气。」陆梨上前扶起他们,慕容清烦躁地别过脸。

杜林见慕容清没有怪责他们,便放心了些,他带陆梨、慕容清到一处坐下,「五妹,你在宫中有没有见过杜翘?」

「有!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吓了一跳。四哥是什麽时候进了太医院了?」

杜娘这时捧着热腾腾的蒸笼来,又把蒸笼放在桌子上,「来!来吃包子!」杜娘用纸包了两个包子,递给陆梨和慕容清,慕容清有礼地接过,陆梨笑着谢过杜娘,又包起了一个包子留给梦儿,接着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清郎!快吃!这里的包子比陆王府的更好吃!」陆梨咽了一口包子,面红红地说。

见陆梨愿意跟他说话了,慕容清微笑,又用手帕为她擦拭脏了的小嘴,然後才优雅地掰开包子,包子果真又软又绵又多汁。

杜娘笑得开怀,「小梨,你这样说,陆刑回头就要拆了我的客栈了。」

「乾娘又在说笑!谁要是拆了这里,我就不放过他!」陆梨面红红地握紧拳头,表示决心,杜娘看见了,又禁不住妩媚一笑,「乾娘,为什麽四哥会做了医士?」

「你四哥先前遇到小槐了,小槐推荐他去的。」

「小槐?哥哥?哥哥和四哥?」陆梨疑惑。

杜娘点了点头,「就不知他在太医院如何了,这数个月来都未见他回家,都不知忙什麽。」

「四哥的医术真好!就是他救了清郎的!」陆梨兴奋地说。

慕容清终於忆起了杜翘,就是那个看来异常傻气,皮肤白白又很瘦削的医士。

「梨梨唤您作乾娘,那请让清也唤您作乾娘吧。」慕容清作揖,杜娘笑着点了点头,「乾娘,杜医士分身乏术,只因杜誉已死,太医院正是群龙无首,尤如一团乱麻。」

「杜誉死了?」杜娘收起了笑容,少有地蹙起眉头,「怎样死的?」

「身怀财宝,遭受劫杀。」

杜娘冷哼一声,「欺世盗名,贪财好利,应当有此下场!」杜娘见陆梨更疑惑了,又回复笑脸,「没事!知道杜翘平安就好,吃吧!吃包子吧!」

吃过包子又坐了一会,陆梨想该回宫去了,於是杜娘送她一袋包子,让陆梨眉开眼笑,又禁不住跟慕容清说起先前住在客栈的趣事。陆梨此时想和慕容清看看先前她住的房间,但是杜林却摇头了。

「五妹,你都不知道,你住过的那间房可抢手了!不少公子都争着要来住上一夜,都说⋯⋯」

杜林见慕容清面色愈发难看,便不敢说下去。

可恶!实在可恶!那些令人恶心的男子就想睡在梨梨睡过的床上!想到此处,慕容清便生气地从怀中取出一袋金子,「给吾包起梨梨住过的房间!不准他人再住进去!」

杜林惧於慕容清的气势,捧着沉甸甸的钱袋,不住点头。慕容清便生气地拉着陆梨走向马车了。

梦儿笑着接过陆梨特意留给她的包子,直接大啃起来。而小仁方才与梦儿一直守在马车前,见陆梨在客栈内大口大口吃着包子的滋味模样,早就饿透了,他早上又没用膳,唯有盯着梦儿手上的包子咽了咽口水,这时见慕容清把一袋包子递给他,他便感动地说:「殿下!谢殿下!」

「那是梨梨的。」小仁怔了,双目又泪光满满,慕容清见他如此可怜,才无奈地道:「你只可以吃一个。」

小仁这才破涕为笑,「殿下!奴才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清扶着陆梨上车,然後马车又出发了。

陆梨虽然想不通为何慕容清明明那麽嫌弃却要抢走她的布老虎,但毕竟她也拿了那麽多小玩意了,便觉得自己要学懂知足,何况谜题又不是她破解的,她把所有小玩意都抱走了,确实不对。「清郎,你还在生气吗?」

慕容清深呼吸,「没有。」

「梨梨,你可知杜娘一家的来历?」

原本以为慕容清又不和她说话了,陆梨听到这个问题便兴奋地说:「知道呀!乾娘是缘来客栈的掌柜!」

慕容清无奈,她果真什麽都不清楚,「杜娘一家是杜氏的人。」

「嗯?」陆梨怔了怔,又摸摸慕容清的额,「没发热呀。上次清郎病糊涂了?」

慕容清拿下她的手,不满地问:「做甚?」

「都说了姓杜,当然是杜氏呀!有什麽好惊奇的?」

慕容清用力捏着她的脸,「啊!别捏!」

「桃山杜氏!听懂了麽?」慕容清继续捏她,未有放开,「杜誉也是桃山杜氏,但他只属旁支,并非嫡系。」

「桃山杜氏?」

「桃山是只招待有缘人的仙山,闻说千年以前,山主诞下一个婴孩,但婴孩的母亲并未为婴孩冠上山主的姓氏,而是冠上母姓。婴孩长大後也不学习仙术,只学习医术,成年後便下山悬壶济世。杜氏代代少主皆会上桃山学医,待学成後才下山行医。杜氏後人一直秉承先祖初心,世世代代都以救人为宗旨。」

陆梨点了点头,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孩。慕容清见她这麽乖巧,便不再捏着她的脸。

「我的确听乾娘说过他们是医药世家,不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嫡系。」陆梨摸着脸。

「杜氏的後人即使不是嫡系,医术也相当高明。」慕容清决定回宫後定要找杜翘问问父皇所中之毒的真相,他与雨对此毒毫无认知,杜誉是桃山杜氏的人,也许就只有桃山的人才会清楚下毒的手法。他在父皇薨逝那天趁太医院上下手忙脚乱,派了小吉前去偷出杜誉所藏的药方与诊脉纪录,上面有杜誉的手印,比杜誉本人更有价值,是故慕容清明知杜誉死路一条,也无出手相救,一则他已不值一哂,且死有余辜;二则可以让慕容决自以为瞒天过海,放松戒备,实在一举两得。

杜娘一家与陆王府看来也颇有渊源。想到因为陪着梨梨,所以距离揭开父皇身亡的真相又进一步,慕容清还是有些高兴。

马车继续出发,一时又没人吭声,陆梨看着外面,慕容清就看着她。

这百日以来,她陪着他,抄经吃素念佛,打扮还那麽朴素,不施脂粉,连那夜明珠金簪都不戴了。

「梨梨。」

「嗯?」陆梨仍看着外面,没有回过头来。

「你⋯⋯其实不必陪我守丧。」就如刚才,她明明可以吃荤腥,但她也不吃了。

「我陪你,你陪我,这样才不会孤独嘛。」

对,因爲有梨梨,他不再孤独了。

对他来说,她异於其他女子,不仅是因为她愿意伴在他身侧,而是在她面前,他就是他,他可以随心所欲,他所有情绪她都全盘接收,所以,即使他方才无礼又无理,她都没有为此生气,还挡在他身前,就怕他被人打。

所以。

「梨梨,抱歉。」

陆梨疑惑,「为什麽要道歉?啊,不用了,你那麽爱那只布老虎,就让给你吧!」

「不是。」

慕容清认真严肃的神情看得陆梨一怔。

「我可能一辈子都只会是个皇子。我曾许过你,要为你建一座跟陆王府一样的王府,如今或许也无法实现了,可我仍要与你成婚,你愿意否?」

他心跳加速,他在观察梨梨脸上的表情,就怕在她脸上看到失落与失望。

陆梨笑了,「皇子就皇子,皇子有什麽不好的?我还是个皇子妃呢!清郎,你就不要建王府了,你只要去请爹爹让一个厨子给你便好,啊!还要为我摘满天星辰!」

闻言,慕容清的心上一轻,他笑了,笑得一脸温柔,然後又缓缓举起手,「成婚过後,我与你相守一生,在此击掌为誓。」

陆梨的笑容淡了些,看着他举起的修长五指,她呼吸有些沉重。最後她还是未有与慕容清击掌,只轻轻把小手贴在他那秀气的手心。慕容清笑着握住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然而,当二人牵着手回到琉璃轩,便见到身穿金黄五爪龙袍的慕容决立在大厅中,然後一众下人与侍卫跪在地上。

慕容清面上的笑意退去了,换回一脸冷峻,慕容决还是如他所料,始终来了。

他向慕容决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陆梨也行礼,「陆梨见过陛下。」

「平身。」慕容决只扫视了他们一眼,又转过身,他今天未有多看陆梨几眼,陆梨倒觉得奇怪。

「皇兄亲自来琉璃轩看望臣弟,臣弟实是有失远迎。」慕容清恭敬地说。

「清弟,好久不见。」

慕容决咧嘴而笑,此时在慕容清眼中,他就是一条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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