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納蘭女皇 — 番外(一)便勝卻人間無數

正文 納蘭女皇 — 番外(一)便勝卻人間無數

1

陆刑不是第一次面对婴儿临盆了,可桂儿生下陆槐时伤了元气,身子一直养不好,直到七年後,王府才迎来第二个小孩儿,这时候的他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了,但他向来视妻儿如命,就怕桂儿受伤,孩儿无法顺利诞生,或者⋯⋯不停浮现的猜测与幻想弄得他比第一次迎接小孩儿还要紧张。他一边踱步,一边着急地盯着紧闭的大门,只觉更加煎熬。

陆槐在旁也不太好受,他自己也想来回踱步,毕竟亲娘连连的痛苦呻吟使他份外担忧,但他向来懂事,也不敢骚扰亲爹。

直到两人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他们才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小孩儿大概在洗浴,所以还未抱出来见见爹爹与哥哥,陆刑与陆槐两人严阵以待,就觉如临大敌般战战兢兢。

「槐儿。」

「是,爹。」

「你说,如果你娘为你添的是小弟弟,你会如何?」

「孩儿会哭。」陆槐捏着身上的湖蓝长衣,额上冒着闪亮的汗珠,然後仰首看着站在他右边的陆刑,「爹呢?」

陆刑看着陆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爹也会哭。」

2

小孩儿出生已有一段时间,可还未抱出来见爹爹与哥哥。

父子俩伫在门外,心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

「为什麽还未出来?」

陆刑看向陆槐,陆槐见他的眼神奸狡,便焦急地道:「爹!不要!这次你不能再推我出去出糗了,说好了一人一次,怎麽每次您都只让我去,自己不去?您言而无信!」

「臭小子,居然跟老父讨价还价,老父是在培养你的涵养,你知道挺身而出的重要吗?快冲进去,老父等不及了!快把小孩儿抱出来。」

「老什麽!爹您一点也不老!爹您明明只有——」

陆槐还未说完,陆刑就揪起了他的衣领,然後打开了门,把他扔了进去,再迅速关了门,装作是陆槐自己跑进去的。

可是,良久,也不见陆槐走出来。

结果,他一个人,被撂在外边。

3

陆刑实在忍无可忍,就没个人告诉他到底是否母女(子)平安了吗?他把耳朵贴在门边,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到底怎麽了?

结果,他终於按捺不住冲了进去,大喊:「阿杏!阿杏!到底⋯⋯」

杜娘此时跑来不停打他,他连忙举起一只手臂挡着攻击,又愤怒地问:「打什麽?我要看我心爱的桂儿和孩儿!」

「吵什麽吵!你想吵醒他们吗?」杜娘一边咆吼,一边激动地打他。

「阿杏!你来评评理!天下间怎会有这样的泼妇——」

「你就会欺负呆头鹅!评什麽理?不准跟他说话!」

「谁跟你讨论欺负不欺负的?阿杏——」

杜杏此时慢慢走来,在杜娘与陆刑的口中各自塞了一颗饴糖,两人吃了糖,便也不吵了,杜杏笑笑,拉着两人的手,来到床边。

陆槐就伏在床沿,一直满足地笑,陆刑看着疲极昏睡的桂儿自是心疼,可是当他看到她旁边那个小小的、白白的、圆滚滚的、软得不能再软的小婴孩,他便屏了息,轻步走近,也学陆槐伏在床边,细细凝看。

啊⋯⋯看,这如小白兔般的绒毛长在红红如樱桃的小脸上,啊⋯⋯这小鼻子,小嘴唇⋯⋯啊⋯⋯软得似糯米团的小手⋯⋯这香香的、软乎乎的小女儿正在熟睡,让他无法看看她的眼珠子。

可是,母女平安,再好不过。

一个下午,陆王府静得与世隔绝。

4

陆槐没有想到,他的妹妹可以可爱到如此地步。

也许是因为翘首以盼的时间太久,也许是因为上天允许了他的祈求,所以当他妹妹出生时,他只觉得自己幸福得不能再幸福了。

当然,陆刑也是如此,整座陆王府也是如此。

这天吉婶捧来了药碗,「王爷,杜医师煎的药让老奴端进去给王妃服下,好吗?」

陆刑从公文中抬起疲惫的双眸,他看了看吉婶期待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想亲近小女儿了,上次吉婶一抱,便足足抱了一个下午,连晚膳都没有理会,结果要踢黏在吉婶旁边的陆槐去煮,那晚膳难吃得⋯⋯真是⋯⋯

「不用了,本王亲自送。」说完就从失落的吉婶接过托盘,向房间走去。

本来被迫留在书房温习《论语》的陆槐也立了起来,静静跟在陆刑後面,不过这天他不跟陆刑抢夺药碗。

「臭小子,你的文章都写完了吗?夫子教的温习了没有?快回书房!」陆刑骂道。

「爹,孩儿都温习好了,请爹随便抽问。」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

「何谓宠辱若惊﹖」

「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何谓贵大患若身﹖」

「爹,三问已过。」

陆刑抽问陆槐的家课,从来不过三问。看着陆槐得意的神色,陆刑只得咬牙切齿,臭小子果然有备而来,夫子在教《论语》,他背什麽《道德经》?

陆刑当然赶不走陆槐,为了陪在妹妹身边,他早早起床,也不跟张玉云去捣乱了,天天把握时间读书、练武、学画、练字⋯⋯吹笛他会在房内吹,他的亲娘和妹妹都喜欢听。

父子俩走进房内,又走近床边,此时桂儿正倚在榻上,抱着小孩儿温柔地笑着,这时小孩儿也在笑,笑声甜甜,两手软软地摆动,似是想摸摸亲娘的脸。

啊⋯⋯

午後日光柔和,这幅画面太过美好,父子俩又静下来细细欣赏。

「夫君。」桂儿笑着唤陆刑。

陆刑回神,面有点红地走近桂儿,「桂儿,该喝药了。」

「夫君,药好苦。」

「这次放了很多饴糖,不苦。来,我来喂你。」

「爹要喂娘喝药,孩儿替爹娘抱着妹妹!」陆槐坐在榻边,兴奋地说。

桂儿笑了,「好,槐儿抱梨儿。」

当桂儿把小陆梨交到陆槐手中时,小陆梨冲着陆槐笑了几声,陆刑捧着药碗,眼角抽了抽。

臭小子⋯⋯

5

「你不是说要练『残星』吗?这就累了?如何能练成?」

陆槐累透了,他倒下来,躺在雪地连连喘气,呵出来热气都化成一团团白雾了,他的手指因为在严寒中发了太多银针而麻痹发疼,他不忿地看着他的亲爹正逗弄着怀中的小妹妹,还不停地说:「爹爹——爹爹——爹爹——」这分明就是要让妹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爹爹」!

「残星」是流殒飞闪中最高阶的招数,爹明明说过,不到十岁,他都不会传授给他,只因练成需要极大的体力,他才七岁,理应不能负荷,如今!就为了让他远离妹妹,他爹居然要他练!

「爹!您真的老奸巨猾!」

「说什麽呢?你爹练『残星』时不过六岁,你现在已到七岁,有什麽不能练的?你看!」陆刑下巴抬向面前的布偶,上面画满经脉穴位,「你发的七根银针,一个穴位都不中,表现太差,就会丢你爹的脸!再发!」

「爹!孩儿累坏了!手指疼了!」

「臭小子撒什麽娇!」不知是否因为陆刑吼得可怕,小陆梨此时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从眼角徐徐落下,看得陆刑心疼得很,「哎哟,心肝,是是是⋯⋯是爹爹错了,爹爹不该大吼的。臭小子!都是因为你学艺不精!惹你爹生气,弄哭你妹妹!」

小陆梨手脚上下挥动,挣开了襁褓,小脚丫正在踢陆刑的胸膛,哭得是面红耳赤,似是不让陆刑抱,陆刑急急为她覆上棉袄,就怕她着凉,「哎哟⋯⋯心肝⋯⋯小梨⋯⋯怎麽了?」

陆槐急急走上前,从陆刑手中接过小陆梨,轻轻哼唱他作的安眠曲,小陆梨听着听着,果真睡着了,见她眼角仍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陆槐坐下来,以大腿垫一垫小脚丫,才从胸前掏出手帕来替她擦泪。

见她睡得正酣,父子俩又不吵了。

只是,「臭小子,你不是说你手指疼吗?」

6

小陆梨一天一天长大,开始牙牙学语了。

现在王府里的人说话都是叠字,除了日常吃的,摸的,就是什麽爹爹、吉吉、婶婶、伯伯、松松、偶尔出现的杜杜还有杏杏⋯⋯似乎每个人都想要小陆梨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唤自己。

陆槐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他在白天抱着小陆梨时,会唱歌给她听,歌词全改作「哥哥」,他的妹妹很爱听他唱歌,笑起来一双水灵的眼珠跟亲娘一模一样,虽然和他的也很相像,但他就喜欢看。

可爱,好可爱!

那是个美好的早晨,陆刑一手抱着小陆梨,一手拉着桂儿在小花园散步,陆槐跟在後面,笑得高兴。

梨花盛开,一树梨花飘雪,白得迷人。

一朵梨花降在小陆梨的怀中,桂儿看了,笑得灿烂,然後把梨花放在小陆梨的手中,小陆梨也笑了,小手攥着梨花,上下挥动,「夫君,梨儿也爱梨。」

陆刑那严肃的脸上少有地勾起了温柔的一弯笑。

啊⋯⋯流松子在小花园外看到这个场景都要融化了,他跑上前,「刑啊,老夫来替你们一家画幅画像吧?不会拿去卖的。」

平常陆刑是不会允许家人入画的,但今天他答应了,只因此时此刻,太过美好。

桂儿接过小陆梨,坐在石凳上,陆槐上前搂着桂儿,二人笑得一脸幸福,陆刑站在旁边,有些害羞,又忍不住偷看妻儿。

流松子用心画画,只觉风吹过处,梨花香气满溢,意境甚妙。

良久,画成了。

陆刑按了按桂儿的肩,桂儿笑说:「夫君,我不累。」

陆槐跑到流松子身边,一看画作,心中佩服得很,「师父实在鬼斧神工。」

「当然!小丹,老夫可是你师父呀!」

「呀——呀——」

本来在看画的师徒听到小孩儿正在说话,便也跑了过来,围在桂儿身边,「松松!」

「哥哥!唤哥哥!」

「可恶!什麽松松哥哥的!当然是爹爹!小梨,唤『爹——』吧⋯⋯」

桂儿举起了小陆梨,小陆梨笑声如银铃一般,水灵的一双眼珠闪耀着明光,接着她开了口。

啊!心肝!来唤「爹」吧!陆刑满心期待着——

「哥——」

三人看向了陆槐,陆槐心花怒放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害羞地笑了一笑,「嗯!」

好妹妹!不枉哥哥唱了半年的歌。

陆刑怔住了,他的心肝第一个唤的就算不是「爹」,也该是「娘」啊!怎会是「哥」?

「哥——」

桂儿噗哧一笑,「梨儿真可爱。」

「小梨,再叫,哥哥——」陆槐上前用修长的手指挠了挠小陆梨那柔软的小脸蛋。

小陆梨又笑了,嫩红的小嘴软乎乎的又唤了一声「哥——」听得陆槐都要醉了。

然而,他高兴了不多久,便听到陆刑低沉又可怖的嗓音,「陆——槐——」

「欸!爹!是小梨唤我的啊⋯⋯您可不能生气⋯⋯!」

「哥——」小陆梨又再唤了他一声。

那天小陆梨学会叫「哥」,可是陆槐却被陆刑打得倒在了小花园。

自这一天起,他的课业便加了倍,然而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学习生活依然未有击退他要去跟妹妹玩耍的决心。

陆刑每天想着如何折磨陆槐,不让他有机可乘,又争取时间日夜抱着小陆梨,可惜的是小陆梨第二个唤的,仍不是「爹」,而是「娘」。

7

「如此说来,你年少成名,所谓学识渊博,武艺超群,画技一绝,原来是因为你想黏着小梨梨,但爹想把你赶走的缘故啊。」慕容灧侧看躺在她旁边的陆槐,笑得美艳。

陆槐用手肘撑起身子,俊美的脸挨在修长的手指指节上,甚是慵懒,「也可以这麽说,其实那段日子真的过得很辛苦。」

「那为何你从不告诉玉云?他可时时认为你是个天之骄子。」

「告诉他?岂不是要被他笑死?你知道吗?京城内的人会叫我『宠妹狂魔』,就是他传出去的!我若告诉他,就真坐实了。」

「你确实是宠妹狂魔。」

陆槐若有所思,「不过我该感激爹。」

「为何?」

「没有爹的苦心栽培,槐怎会得长公主青睐?」陆槐笑了,笑得如一抹晴光。

自信而不自满,谦虚而不谦卑,他的笑容总让她心动,而且心安。

慕容灧好喜欢这样的陆槐,她脸上一红,还是忍不住搂住他,亲了他几下。

「槐,你那麽喜欢小孩儿,我们是否应该努力些?」

——番外(一)完——

作者的话:

此篇是为纪念累积人气到达一千而写的,一千对我来说,真的太珍贵了。真的很感谢很感谢愿意点击进来的朋友,是你让我感受到世间原来很美好,是你让我有力气继续创作下去。

《纳兰女皇》(这个书名真的有点中二病,但我是起名废,所以就拜托损友为我改⋯⋯)是高中时的构思,那时自己在家里写,断断续续,一直没有结局。在某位损友的鼓励下,就把作品上载了上来,故事很平淡,自己也觉得比起现在年轻人(我觉得自己很老)的新奇想法也不够新意了,所以也不曾想过会有人喜欢,没想到你们那麽好,收藏了还赐我珠珠!

我会尽力写完的,虽然工作忙碌,身体也不好,但只要想起你们,我就会继续加油!

番外(二)就在二十珠珠(如果有的话)时见了!好像在无耻地求珠珠⋯⋯再次感谢你们的支持!

慕容润:慢着!槐儿!为何你的回忆没了吾?十六出生後不久,你和陆王爷一同进宫了,当时还救了为了偷窥你而从树上掉下来的吾,你还编了一只竹小鸡给吾呀!你为何无视吾!?

(无人回应)

慕容润:槐儿?槐儿——

(仍然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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