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說死神 — 無名

正文 他說死神 — 無名

一黑一白,两双大眼相互对视许久,对方眼里尽是自己的模样。

片刻後,白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

说话的同时,白下意识伸手去轻揉男孩银灰色的头发,那无比柔顺的发丝透着一股冰凉感,摸起来甚是舒服。

男孩因白的温柔举动而显得有些开心,他扬起嘴角只管盯着白看,不发一言。

「你是前辈带回来的吗?」白又问道。

「前辈?那是谁?」男孩很喜欢白的抚摸,像只撒娇的小动物,乾脆把脸埋在白的胸口上蹭,悄悄吸取白体内的死神之力。

「前辈是地狱的死神长,鸦。」白回答男孩的同时,心口忽然刺痛,让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男孩闻言立刻猛抬头,他从白身上离开,坐在床沿正色道:「那我也是你的前辈!」

小孩子独有的稚嫩嗓音,说着童言童语,让白不自觉就笑了,他在男孩稍微不满的注视下撑起身子,让後背靠在枕头上,这才认真注视这位白得不可思议的男孩。

男孩看似有三岁左右,外表犹如白雪所化,纯白得夺目,也无垢得彷佛不属於这世上的生物,白只觉男孩的气息十分特别,他感觉不到任何敌意,反倒有些许似曾相似。

「我的名字叫作白,你呢?」白露出和善的笑容。

「无名。」男孩不假思索就回答。

白听後表情一顿,笑容随之消失,他怎会料到如此大岁数的孩子竟没有名字!

「你没有名字?」白问得小心翼翼,深怕会伤及男孩幼小的心灵。

这回换男孩的表情一顿,可白并未留意到这点细节,灵光一闪的男孩狡黠一笑,身子凑到白面前开口道:「我一直都没有名字,白要替我取一个吗?」

「诶!?这可不行!让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给你取名,这不妥!」白忙不迭地摇头拒绝。

「哪有什麽不妥,不过就是个名字嘛。」男孩试着劝诱,全白的铜铃大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名字是你存在的证明与意义,所以这事决不能马虎。」白耐心解释,不免想起死神注册那时,鸦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替他取了如今这个名字,而名字的意义又是什麽。

男孩显然没将白的话听进去,他只理解白不肯为他取名字,索性扑上去抱住白不放。白因男孩的突击而吓着,正踌躇是否该推开男孩。

「白就给我取个名字嘛!我就要你取!」男孩基本没在客气,发挥全力不停撒娇。

「你这样很让我为难。」白惊觉男孩身体异常冰凉,他就像被一块冰块给牢牢抱住。

「替我取名字嘛,好不好?好不好啊?」男孩在短短时间内已掌握白的弱处,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小脸在白的胸口不断蹭啊蹭,趁机吸取更多死神之力。

白正想好声安慰,岂料胸口猛然一紧,钻骨的痛蔓延开来,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却没发觉鼻孔已流出黑色血液。

「你他妈在干什麽!」

愤怒的怒吼声从男孩头顶上传来,那股震慑力令男孩还来不及思考,就觉自己身体被抓起来,视线急速一晃,回过神来时他早已被抛到沙发上。

鸦的声音如毫无预兆就劈下来的雷,白也被吓愣了,眼睁睁看着恼羞成怒的鸦把男孩抛开,与此同时白摸上莫名湿润的上唇,双眼一看惊见自己流血了。

「这……」白一时反应不来,一块乾净的布很快覆盖在他口鼻,他也下意识去接住鸦递过来的布。

鸦转身面对一脸人畜无害的男孩,一脸天真无邪的男孩竟还冲他笑,好似全然不知自己干了什麽好事的嘴脸。

「我警告过你,别擅自吸取他的死神之力,若被我发现,就把你封印起来。」鸦疾言厉色地训斥,那凶狠的样子像要立马剖了男孩的皮似的。

「我饿呀!」男孩回得理所当然,饿了就该吃,这没不对的,「况且白很好吃!」

忙着止血的白表情忽然僵硬,看着与鸦僵持不下的男孩,心想对方该不会是谢伊萨拉斯的贵族吧?说什麽白很好吃,难不成他刚才差点就成了男孩的盘中餐!?

鸦怒瞪满脸馋色的男孩,最终没有狠下心来将对方封印,他掌心蓦地腾起一股黑气,黑气凝聚成球状,然後鸦将那颗黑球抛给男孩,男孩当然赶紧接下,脸上充满着浓浓的喜悦。

「记住,没有下次。」鸦给予最後一次的警告,见男孩心不在焉地点头後,才转向听得云里雾里,浑浑噩噩的白,「清醒了没?」

「清醒了。不过前辈,那孩子是?」白望向双眼紧闭,怀里抱着球,安分地躺在沙发上的男孩,好奇问道。

鸦斜睨了男孩一眼,并没想介绍他,「我读了你的记忆,但至於你当时的心情,现在不妨说来听听。」

得知鸦读取了自己当天的记忆,白忽然就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尤其是导致鸦错失与卡奥斯见面这回事,他如今想起来总有些内疚与自责。

「前辈,你不问我为什麽在知道对方是卡奥斯时没有联络你吗?」白说得极小声,小到鸦不耐烦得蹙紧眉头。

鸦先以叹息回应,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不顾病房的规定就点燃香烟,吸了一口便说:「他若要见我,就会在我眼前出现,不必通过你。」

「错过了,不觉可惜吗?」白将沾血的布摺叠好,搁置在床沿。

「我并非第一次错过逮住对方的机会。」鸦吐出一口烟,表情或眼神都好,并没有任何情绪,死水般毫无波澜,「废话少说,进入正题。」

「哦。」白回忆起当天的经历,整理好思绪後才娓娓道来。

「老实说,卡奥斯的气场过於压迫,令我有一度想放弃,但不知为何又想通了,只好咬紧牙关拚死对抗到底。在卡奥斯击碎屏障,释放魔火那一刻,我多余的情绪导致动作变缓,最终被抓住还给对方吸取体内的死神之力。」

白停下歇一会,重新组织语言又继续说:

「我很清楚知道,卡奥斯一心要把我的力量给榨乾,可是我不甘心啊,这是我费了多少时间才掌握的,属於我的死神之力,怎麽可以白白送给对方!所以我打算孤注一掷,将我体内仅存的那点死神之力全释放,哪怕那股力量也会波及到我,但我实在别无他法,赌上所有是唯一办法。」

不管白有多麽努力抑制情绪,但他懊悔的表情,眼眶里打滚的却又不甘示弱不肯流出来的泪水,全都出卖了他,不难看出他是真的很难过。

这一切全都被鸦看在眼里,看得一清二楚,看得连极小的细节都没错过。

此刻,鸦想起尤金前些天说过的话。

「你做得很好。」

简单的五个字,却要费尽多大的决心,方能如此平静地表达,除鸦之外,相信再也无人会知晓,这是他这辈子最难得,也是最不可能说的,赞赏的话语。

白听得目瞪口呆,脸上表情从吃惊变成茫然,随後他消化了鸦那句听似安慰,却又像是鼓励的话语,忍耐许久的泪水获得了释放,而他心里压得他快窒息的情愫终於化解。

「前辈,对不起,谢谢你。」泪水接二连三流出来,白几乎控制不住,连嗓音也带上了些许哽咽。

鸦见势不对,嫌恶地说道:「你要是敢大哭,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我不哭,我才没有哭!」白嘴上极力否认,连忙用袖子拭擦满脸的泪水,他擦得很用力,深怕鸦真会对付他。

鸦连续抽了几口烟,给白短暂的时间缓过来,接着道:「卡巴特的事,尤金与班西已经解决,你只需要负责办公室里的文件就行。」

「那位被卡奥斯操控的祭司下场怎麽了?他死了吗?」白忽地想起那位祭司,紧张问道。

鸦看了一眼男孩,确保对方沉醉於「进食」中,才回头答道:「祭司终究是卡奥斯的协助者以及信徒,你虽杀死对方,但死证不会判你误杀普通人类,作为我的搭档,你持有这特权。」

白伸手触碰脖子上的死证,虽说这是他的特权,可毕竟那是一条人命,白一时间实在无法越过心里的坎。

「前辈,我昏迷前的那道白光是怎麽一回事?」白担心鸦看出他的异样,果断转移话题。

鸦掐灭烟蒂,又重新点燃一根烟,说道:「你用匕首作为死神之力的媒介,对吧?」

白点点头。

「那时候,你唤醒了匕首真正的力量。」

「真正的力量?那只不过是普通的地狱武器。」白不解,他没听过原来地狱武器也蕴含独特的力量。

「它一点也不普通。」鸦面无表情地卖着关子,他很享受白因好奇而露出的有趣表情。

「竟还有这回事,那我怎麽会突然唤醒它真正的力量?明明平时在使用时,它也只能随意变换姿态,最多也比其他利器更加锋利。」

鸦吐了一口白雾,眼看快被好奇心折腾死的白,解释道:「你说你打算孤注一掷,将所有力量释放以对抗卡奥斯,相信是在那时候,你的毅力强制性使心匣突破极限,从而让心匣进化并引出你未曾发挥过的力量,而你那股力量更是唤醒沉睡中的匕首,因此才有那道白光。」

白越听越难以置信,他认为鸦不会拿这种事来糊弄自己,但就凭他这个半吊子竟能让心匣突破极限,不管怎麽听都是天方夜谭啊!

鸦又道:「你虽让匕首觉醒,但还无力控制它,所以换它来支配你逼退卡奥斯。再来,你也还未让匕首以最真实的姿态觉醒。」

听鸦这麽一说,白想起还真有那麽一回事,也许打从一开始,匕首已开始尝试支配他,也就是说他无意间正一步步地唤醒匕首。

「前辈,我记得我听见心匣裂开的声音。」

「心匣会裂,除了是魔火导致之外,也因你体内力量的突发性转变,心匣无法承受你急速的成长,所以才会裂开。」

「……没灰飞烟灭实在太好了。」白又抚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藏在皮肉里头,心匣传来的一股温暖热流,以及力量的流动。

「不过是小缝隙,基本没大碍。若不是受到致命伤害,心匣并不会轻易破碎。」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心底疑问全都解开,白顿时豁然开朗,「前辈,我那把匕首没事吧?没有裂开,或者断裂之类的?」

鸦盯着白片刻,随後转头看了一眼进食完毕而深深沉睡的男孩,又回头与白对视,乌黑的眼里全是暗示。

白很认真地看着鸦的双眼,又学着他看向男孩,心生一股难以言喻的预感,纵使心中有某种声音在骚动,可他却不肯去接受,去相信。

「男孩不是谢伊萨拉斯的贵族吗?」白试探性问道。

怎知,鸦向白投以一记在看白痴的眼神。

白脸上浮现惊愕的神情,手指向熟睡的男孩,难以置信道:「前辈,难道那小孩是匕首?」

「既然你心里有数,何必大惊小怪。」鸦瞥了白一眼,没好气道。

「可、可是我没听说过有可以化成人形的地狱武器,难不成是我的死神之力使匕首异变了?」白还还没从震惊的事实中缓过来,他难以接受一把平凡无奇的匕首的真身,竟是这麽个小孩子。

「不是异变,那是它另一种形态。」

白陷入短暂的沉思,从记忆片段中渐渐获得了推断,追溯到圣堂那次,鸦说匕首并不属於茉莉,後来才知道持有者是郗正薰,可其实匕首的主人,是对它无比熟悉的鸦才是!

「前辈,匕首是你的?」

鸦摇头,否认道:「我不过是它暂时性的保管者,如今它真正的持有者,是你。」

白恍然大悟道:「照你这麽说来,打从我唤醒它的那刻起,我才算是它真正的持有者?」

鸦点头示意白说得没错。

「前辈,你说它不是普通的地狱武器,那麽它到底有多麽特别?」

「你猜不出来吗?」

白摇头,诚实道:「猜不出。」

「它是死神武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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