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苏洛接下武林帖也过了二十来天,这些日子里桓河夏季泛滥的水利问题因摄政王爷送上的工程图纸已然解决大半难题,只剩下监工人选尚未选出,以及工部尚书一老头儿三不五时追在摄政王身後嚷着要其他工程图纸,让本来就不是很敬老尊贤的某王爷想毙了紧追不放的跟屁虫。
於是这一日在早朝之後不务正业的两位爷又来到了镜花水月。
「怎了?又想念你那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义弟?」镜花水月的三楼厢房内风慕凡自顾自的沏茶品茗,慰藉一番尚未平息的心跳。毕竟不是谁都像摄政王爷一般有胆量丢着三公和六部尚书在御书房而自己潇洒转身离去。
「你多想了。」手指划过瓷杯边缘,一边随侍的林宁立刻上前为他倒满茶水,而後他端起瓷杯浅抿了一口,「这雨前龙井的味道倒是不错。」
风慕凡欣赏着挚友的口不对心,调侃道:「真是我多想了?若不是因为那位义弟你会舍得将小皇帝扔到那群老狐狸中间?」
「你若心疼煌儿,大可回去同他一齐遭老头们的口水洗礼。」宇文瑾轻声道。杯缘还没离开唇边,注意力却已落到窗外河道的渡船上,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进入眼帘,放下杯子的手就慢了那麽一拍,一直注意着好友的风慕凡自然是没错过这一点。
目光同样看过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渡船上一道天青色的曼妙身影,即便周围那麽多的船只渡客,他最先注意的还是只有那人。轻纱半覆面容的女子伫立船头,微风吹过拂起薄纱衣袖与长发,周身气质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那一瞬,他懂得了何谓怦然心动。
渡船上,刚行完笄礼宛若世家小姐妆容的苏景竹嫌船舱空间太小手脚伸展不开,於是转移阵地宁可站在船头吹风,却没想过自个儿一身打扮哪还能像平日男装一样粗鲁。
早晨才办完笄礼,几位师父就又天南地北的离开,医圣毒仙要赶在某株草药成熟前到天山守着、剑神约了老对手要切磋几招往南方走了、轩辕翊与季清风也往关外方向去,说是要见识一下塞外风光与道地的烤全羊。剩下几位师兄姐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只有云从凤依然留在京城的医馆内。
於是被禁足一个多月的苏少主忍不住出了门,但因难得穿上的女装从发簪饰品到鞋上流苏都是阁里许多人的心血,所以她只好穿着这一身让她举手投足都要万分注意的衣装上街,同时戴上了面纱只露出双眸以免让人认出来苏洛少主是个女的,毕竟行走江湖还是以男性的身分方便。
又是一阵风过,她阖上双眼感受着微风轻拂过身畔,完全将周围渡船及岸上投来的视线目光视为无物,直到感觉一道犀利视线自熟悉方向看过来她才睁开了眼,对上一双黑曜石般深邃冷漠的眼,只是此刻带着一丝探究与疑惑。
饶是他觉得眼熟也不会往她身上想吧!毕竟连她自己站在水银镜前都认不出自己。
「小姐,您还是别站在这船首,会害这运河的交通大乱的。」从船舱入口走来,晴芷掩唇而笑,示意苏景竹眼角余光看向周围渡船。
已有不少摆渡者与渡客因为注意力在美人身上而出现船只相撞差点翻覆的事情,毕竟这般仙灵气质的美人在京城可不多见啊!
「他们定力差怎麽反倒要我入船舱了?」说归说她还是听话的跟着晴芷回到船舱里,离开之前还不忘往镜花水月的方向福一福身。那两人,目光大约没离开过她身上。
「晴芷,为我准备一套衣服等会儿上岸我要到镜花水月去。」
「是的,小姐。」晴芷还是笑着。
「呐!咱这是被美人儿关注了呢!不晓得这是哪家姑娘。」按耐下如脱缰野马般跳动的心脏,收回视线风慕凡调笑依旧,「瞧你的眼神,该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果不其然,宇文瑾优雅的赏了他一大白眼。别以为他没见着他望见那女子时惊艳的神色,他才是被迷住的那个人吧!他不过觉得那女子的身形相当熟悉罢了。
「看来除了说书人外,媒人这差事你也能做,往後倘若遭贬官也不怕养不活自己。」
「咳咳……难道我非要被贬官才能做这些事情吗?」
风慕凡让宇文瑾这样一说直接被刚入口的茶水呛到。堂堂一个摄政王爷对他说出这番话,若是换了别人还真以为自己的官帽不保。
「这样说你是想顶着白衣丞相的名号在路边说书了?」宇文瑾再次端起瓷杯遮住自己唇角那抹压根儿掩饰不住的笑意,「那也可堪称龙腾一绝了。」
说不过友人嘴皮子的风慕凡只有好脾气的笑笑,同时在心里不晓得第几回感慨着自己误交损友。
两人又这样边品茗边闲聊过了半个时辰,午时已到,正当风慕凡思索着午膳菜色的同时厢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吧!」宇文瑾说着。在知晓镜花水月是苏家产业之後他在这儿休息时警戒心多少有些放松。
门一开,一身粗布麻衣的小二托着一大托盘走进厢房,脚步轻盈、姿态不亢不卑,这般的行为举止让风慕凡不管看过几回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扬苏洛训练人才的方式果真独树一帜,这镜花水月里上至掌柜下到店小二都是这样有礼却不奴性。
「两位爷,这是本店今日招待的餐点。」掀开罩在托盘上的铁盖,食物的香气一下子在室内弥漫,看见托盘上的料理风慕凡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新菜色?」风慕凡对着正在布菜的小二问。从出使东岳归来,他几乎是日日上镜花水月报到,招牌菜色吃得差不多,而看这桌上的五菜一汤却是陌生才有此一问。
「是,这是这一季的新菜色,所用的皆是今日宰杀最新鲜地道的食材,这五道菜分别是清炖狮子头、软兜长鱼、水晶肴肉、文思豆腐、大煮乾丝,汤为骨董汤。还请两位爷用完膳後给小的一些菜色上的指教及需要改进的地方。」
解释过後布好碗筷,小二手脚俐落的收拾好茶壶与瓷杯欲端出去重新换过。
「等等,茶让其他人去换,你留下说说这些菜色有什麽特色。」从小二布菜开始注意力就没在菜色上的人突然冒了一句,小二虽觉得莫名但秉持者以客为尊的服务态度仍是照办。
「这一季春日的菜色食材多是选用在地的鱼类,因着湖河交错的地利关系可以说原料相当鲜活,烹调上多以闷炖为主,调味上清淡以突显出食材的本味,如清炖狮子头便是。然这一季料理较讲究火侯,在刀工上也是精细,如大煮乾丝以及这道文思豆腐,是由豆腐切细成丝再辅以佐料文火炖煮,直到佐料的味道渗入豆腐丝中……」
小二带点沙哑的声音朗朗介绍起桌上菜色,再说到几样菜色多重刀工的时候宇文瑾挑起一边眉梢。
下一刻,在左手被扣住的瞬间小二瞪大了眼,无辜看向瘫着一张脸的宇文瑾,就连风慕凡也被友人的举动吓到,毕竟几乎没见过他与人有过肢体接触,当然,军营里的切磋不算数。
「好好的少爷不做,跑去当厨子做什麽。」宇文瑾将扣着的手腕翻过来掌心向上,一条不浅的口子在白皙手指上特别明显,眼前小二的身分呼之欲出。
「苏洛?」风慕凡同样注意到小二食指上的伤口,而後才是友人的话,「这一桌都是你做的?」
「刀工还不熟练,让你见笑了。」戴着张人皮面具、店小二打扮的苏景竹朝风慕凡颔首,接着抽回自己还没处理伤口的手对宇文瑾疑惑问道:「瑾大哥为什麽会发现呢?景竹可有哪露出破绽?」
戴上这张面具後只有晴芷与店掌柜知晓她身分,其他镜花水月的管事小二之人都还以为她是哪个新来的小子,而她回忆了进门之後的一切动作和细节有哪儿露馅了,却是无果。
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陌生容颜,宇文瑾也不晓得为何会发现少年身分,该说就是一种感觉而已,而上过战场几经生死关头的人直觉多半比较准确。於是他照实回答了,换来的是少年的一个「你敷衍我」的眼神,倒是好友若有所思起来。
「坐下来一同吃吧,这些菜就我们两人也吃不完。」宇文瑾邀约,苏景竹却是摆了摆手说自己要先去换好衣服再来。
开玩笑,顶着这一身装扮和这张脸坐在这里吃饭要是被领班抓到肯定先被训一顿,毕竟他们不知道她是哪一位啊!被训起来多丢人。
当苏景竹换了衣裳坐在宇文瑾身边时,还未用膳的王爷纡尊降贵的拉过某人还未好好处理过的伤口开始上药包紮,一旁随侍的林宁早备好了极品药膏与绷带等着自家主子使用。这样温情的举动看得风慕凡再三傻眼,林宁倒是一脸淡定。只要遇上苏家小子,主子什麽都做,什麽都不奇怪。
「今天解禁了?」他一边上药边问。
「嗯,生辰过了。乾爹乾娘本来就说禁足到生辰这天。」其实若真要再禁足下去他们也管不到她了,她想起笄礼一结束後风风火火要杀到天山采药草的两位。
「喔,今日生辰?」保持着良好用餐姿态的风慕凡转过头上下打量起苏景竹,「小洛十四岁生辰?」
被怀疑不满十四岁的人用没伤的那手搓搓自己下巴,「我十五了。」
风慕凡眼睛瞪大,丝毫不敢置信这一个丁点个头大的孩子已经到了束发之年。不过反回来想想也是,能一肩挑起苏记商行的人怎麽也不会年纪太小。
「呐,今儿我身上没带什麽好东西,这块玉佩就权当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风慕凡看似随意的解下身上沁绿玉佩递给苏景竹,倒是让宇文瑾挑了挑眉,「那玉不是你心头好,怎舍得送竹儿了。」
「小洛不是你义弟吗,那当然也是我义弟了。区区一玉佩算得上什麽。」他摆一摆手不甚在乎,但手上拿着玉佩的人倒是颇为在意,最终还是将玉还给主人。
「君子不夺人所好。」她对着面露疑惑的两名出色男子说道,「况且我没有挂坠饰的习惯,最後,我要说我真不是瑾大哥的义弟。」
「你不是他义弟?」友人这是被嫌弃的意思?
「你不是我义弟?」当事者轻压住已经包紮好的手掌欺身上前,眼神凶狠侵略性十足。「我当义兄有哪儿不好?小竹妖你对我有何处不满意?」
「咳…那个……瑾大哥,你先起来我们再来讨论这问题可否?」虽然知道是闹着玩的,可看到宇文瑾整个人倾过身来时她还是忍不住吓到,两人之间的姿势给她极大的压迫感。
「啧啧!这可不行,你的回答若没让我满意……」那表情不用说苏景竹也能知道他的未尽之意,就是没打算起身了。
无言的对看半晌,说实在苏景竹真没想过宇文瑾对认义弟这件事上是认真的,但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毕竟在这种时候被这样一个大美男近身不是荣幸,而是一种感觉身分会被拆穿的恐惧。
「我没打算入仕途,大概会一生布衣,可是瑾大哥你出身……」
眼见少年话还未说完宇文瑾脸就黑大半,这让旁观的风慕凡默默再往旁移了位置,知道好友这下是火了。在朝堂上朝臣提出再烂的奏章也没见他动过怒却轻易被一个少年挑起火气,这其中…必有猫腻啊!他搓搓下颚,觉得自己出使东岳时好像真错过了什麽。
这头,宇文瑾连掐死苏景竹的想法都有了,他若真在意这些早就不会跟他有任何来往。
「你认为我是那种在意身分差距的人吗!你相不相信我若找个乞丐婆当妻子朝廷上也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句。」
那你真会找个乞丐婆当妻子吗?苏景竹很想这样问一句。可惜那张贴太近的阎王脸让她没胆子问出口。
「那个…瑾大哥……是景竹多想了,你不要生气嘛~」她看着已经坐到卧榻上的冷峻男子,後者却淡漠看着窗外景色没有理会她的意愿。无奈的,她只有将求救目光投向看戏的人身上。她没细问风慕凡身分的事情,但能跟宇文瑾走在一起相信也同样出身不凡。
看戏看得正欢的风慕凡露出抱歉的笑容,聪明人都知道这时候就别去摸老虎毛了,因为不论是顺着摸还是逆着摸都会被老虎咬一口。当然,若是老虎主动要求顺毛又不一样了。
「小洛,今日生辰怎麽没跟家里人一起吃饭?还到这儿给我们当厨子。」他夹起切片的水晶肴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後点了点头,对於菜肴味道颇为满意。
被问的人先是一愣,随後耸一耸肩笑笑,「我母亲过世很多年,早不在了。而早晨师父们在为我庆生後各有各的事忙,都离开京城了。」至於叶姥姥那儿就等到晚上再回去就行。
「所以十五岁生辰这样就算过了?」他怎麽记得与友人当年的生辰玩得多麽妄为多麽嚣张。
「是呀,不然要怎麽过?」她反问,「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生辰就都不工作吧!」虽然暗阁其他人是很想这样过。
风慕凡愣了愣,那一瞬间明白少年并没有表面上活的那样肆意,在相同的年纪,他们与少年的肩上背负的责任却是不同的。五年前,他还顶着最年轻状元的头衔走遍名山大川,寻幽访胜、宇文瑾在上战场前於皇城内外惹的所有麻烦,背後都还有身为皇帝的大哥扛着;而五年後在这里,这少年却是一副轻描淡写模样、用还是瘦弱的肩膀担起整个苏记商行。
「来这儿本来是想问瑾大哥是否愿意为我取个表字,可是现在……」苏景竹用包成一包的手指指那坐成雕像的男子,无奈摊手。「现在用午膳的人多,我还是下去厨房帮忙好了,我会告诉掌柜爷爷不收你们银两的。」
话到最後,怎麽听都有可怜兮兮的感觉。
「你要取表字?」眼看青衣少年要离开,宇文瑾还是从雕像的状态回来。
「是啊,有人说十五岁生辰之後就能有表字了。」发现宇文瑾开口,苏景竹顿时从蔫了的黄花菜变的精神奕奕,清澈双眸巴眨巴眨的看着前者。
宇文瑾和风慕凡嘴角一抽,当真想知道少年的长辈们是怎麽教孩子的,这样的有知识却没常识。
「十五岁取表字的是女子,男子要到二十行了冠礼之後才取。」
「所以不能吗?」听了宇文瑾的说法她皱起眉头,眼中失落难掩。所以师父们说的十五取表字也没错,但偏偏她在外人前是男子身分。可她也是真的不晓得十五岁跟二十岁的差别,毕竟以前的世界根本没人管有没有表字的事情。
「也不是不能,但你可想好了这表字真让我来取?」
「早想好啦!想好很久了。」她点头。
若是让阁里的长辈或师兄弟来取,都十分可能得到小白阿花等奇怪的称呼,因此在还算熟悉的人选中只有宇文瑾她能相信了。
「那好,先用膳吧!」宇文瑾显然相当满意苏景竹爽快承认的态度,没再去计较认不认义弟的问题坐回苏景竹身畔,「吃完後再告诉你。」
呀!这老虎还真的就这般被顺毛了。风慕凡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年还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但或许,也是因为少年对友人的态度单纯才会让友人这样另眼相待吧!
下一秒,清脆的玉石撞击声让风慕凡从思绪中回神,看着宇文瑾拿着筷子用优雅仪态将他筷下的那一块肴肉劫走,然後又夹了一片到青衣少年碗里。
「这肉味道不错,但别让他吃太多,身材走样穿白衣可难看了。」
风慕凡额上刷下三条黑线,深深觉得他们的友谊正因为一盘菜肴而受到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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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扬,苏莫扬……」
皇家猎场里,苏景竹仰躺在分岔开的树干上,抬起手遮住从树叶之间洒落的阳光喃喃念着那一日宇文瑾给她的表字。她的名为景竹。竹,耐寒挺立,心虚节贞,德比君子。而宇文瑾给她的表字正是希望她与四君子中的竹一样清雅澹泊,做个谦谦君子,低调而不张扬,因而「莫扬」。
『唰!』突如其来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然後稳稳插入树干之中。
「哪来的小鬼技术这麽差?」这箭她光听音就知道不会射到她,连躲都懒得躲。
偏头一看,只见一白衣少年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一身猎装,手上还握着弓弦。而在看到她之後整个人像是被雷击到似的傻愣着。
「十四叔…竹妖……十四叔!猎场真有竹妖,竹妖在这儿!」白衣少年说到最後根本是在大喊,还指着她上跳下窜。
看了他三秒,竹妖头转回去望天,终於在今日知道自己妖族的身份已众所皆知。
「煌儿,你喊的这般大声就不怕将竹妖吓跑吗?」沙哑带笑的嗓音主人从少年方才出现的方向走来,一如初见那天的黑衣猎装、英姿爽飒。
「瑾大哥,你这般四处散布我身分,迟早有天会让我被道士收走的。」见正主儿来了她才从树上坐起,笑着道:「不过你们家族也真的是很大,啧啧!十四叔啊!你父亲小妾应该不少吧!」
「你…你……」宇文煌看着树上少年对他十四叔的模样一时间愣住不晓得该要说什麽。看样子这个人跟自己皇叔是相识的,但还能对着连朝堂大臣都敬畏三分的摄政王爷开玩笑,尤其那言词又是这样古怪,真的不禁让他怀疑这人真是不晓得他们皇家身分还是压根儿没将皇家放在眼里。
「我?我怎样?」苏景竹单手托腮,一脸天真单纯看上去还比十二岁的宇文煌年纪还小。
「你真是妖?」一脸纠结的少年皇帝问出日後每每想起就觉得自己特蠢的话语。
「我是妖又如何?」苏景竹从树上一跃而下,姿态轻盈的落在个头与她差不多高的白衣少年面前,「你会怕我吗?」
「我…不怕。」瞄见身边的宇文瑾,白衣少年一下子挺起胸膛答的乾脆俐落,「因为我有十四叔。」
苏景竹瞬间止不住自己的笑,伸手拍了拍宇文瑾的肩道:「你真好,有个这麽全心信任你的孩子。」这话说的宇文煌脸上浮起一丝羞涩。
「你自个儿不也还是个孩子,少用那种老气横秋的方式说话。」宇文瑾笑道。
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宇文煌这时才反应过来,道:「所以你是人不是妖,那你怎麽会跟十四叔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这过程嘛…一言难尽啊!只能说相识即是有缘。」苏景竹一副好兄弟模样的搭上宇文煌肩膀,「怎麽,兄弟,你该不会对每个出现在你十四叔身边的人都做一番身家调查吧!这样你会吓到人然後害你十四叔没有朋友的。」
「才…才没有……是十四叔才会这麽做。」被唬烂一下就吓住的宇文煌不小心出卖了自家皇叔,惹得苏景竹喷笑。
「煌儿,你平日的狡猾劲儿是到哪去了?别一见到新朋友就犯傻,蠢死了。」原以为会见到两只小狐狸针锋相对,怎知道他家的狐狸崽一下变成小白兔。不过这似乎也是自家小侄头一回跟差不多年龄的孩子相处,会紧张也是正常。
「你好,我是苏景竹,十五岁。喜好是做菜与打架。你可以叫我景竹或者莫扬。」她的态度落落大方,眼底眉间莫不流露出自信傲气,神采飞扬,宇文煌看着她就像看见另一个少年时代的宇文瑾。
「宇文煌,今年十二岁,平日常做的…呃……读四书五经。」下意识的,他没有说出关於自己身分的事。他并不觉得一个皇帝的身分对他交朋友而言会是有益处的,相信宇文瑾也是这麽想。
倒是苏景竹挑起一边眉梢,「四书五经?那有用吗?很多事还不如实践过後才知晓。小弟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宇文煌细细思索着苏景竹的话。大约明白为什麽皇叔会介绍这个人与他认识,不同於他的谨慎、皇叔的严肃,这人的活泼,随口的一句话就像为他近乎停滞的思想湖泊注入源源不绝的新泉。
「莫扬,我将小侄儿交给你,你可别把他教野了。」
「瑾大哥。你这要求小弟执行起来估计有些困难,小孩儿当然是要外向一些的好。」苏景竹笑的有些痞气,一点儿也不觉得带坏别人家小孩是什麽坏事。尔後才听懂宇文瑾的意思惊道:「这小子要给我教?是要我教他什麽啊?难不成你想让他学我做菜或打架吗?」这样你们家里人会气死的。
「我给他教?」宇文煌也觉得自己幻听了。就算这少年再厉害也不过只多长他两岁吧!
「工部尚书要的图纸就是莫扬给出的。」他对着皇帝小侄解释,然後转头看着苏景竹,「当然不是那种正规的四书五经,只是想请你在与煌儿相处的过程中教他一些人情世故或是一些书里学不到的事物。」
青衣少年搓搓自己光滑的下颚,眼眸微微眯起看着宇文煌时多了点兴味,「这样的话倒是可以。」
被苏景竹这样一盯宇文煌顿时感觉有些不妙,背脊一阵凉意涌上来,「你……」
「嘿!小子,要教你可以,先叫声老师来听听。」苏景竹满脸的调侃,「要不然师傅也行。」
宇文煌:「……」
别用那一脸欠抽的模样说话啊!还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这一声老师价值多少啊!宇文煌内心暴跳如雷脸上却面无表情。
其实,十四叔找这人来是想让他训练喜怒不形於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