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毕後，杜唯唯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她擦擦头发，打算首先到床上滑个手机，待会儿再吹头发。她顶着毛巾，扑到柔软的床铺上，拔掉刚刚还在充电的手机。
她打开手机的例行公事便是回覆讯息，通常那些不熟的人——甚至她根本不认识的人传来的陌生讯息，她都会等到洗完澡，也就是心情最舒畅的这个时候，才会统一回覆。
虽然在学校她算是个人尽皆知的大人物，但在社群网站上，她一向不张扬，发布贴文的频率少，连名字也是乱取个英文了事，就是为了防止上一所高中的学生们会找上她来。
她认为自己这麽做已经足够低调了，可她没料想到，人心往往比想像中的还要险恶许多，假若有人想要伤害你，他用尽方法也会找到你。
杜唯唯深呼吸了一口气，默默点开不久前的陌生讯息。对方没有设置头像，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为了隐藏身分而创立的帐号。
——「婊子就是婊子，转学了还死性不改，进化成了花枝招展的婊子啊？」
她差点儿没忍住怒火，一只珍贵的手机险些就要於此刻葬身。
早知道就别点进去了，让自己浪费时间生气干什麽呢？
她曾听闻，对方传这类讯息的用意就是要激怒她，所以若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便是最好的，让对方吃瘪，生气的反倒变为对方了。
「喔。」她本来想打一大串难听的话反击，不过後来想想，这麽做也没有什麽实质助益，於是便这麽回覆。
对方像是随时待在线上似的，立刻就已读了，并且一连又传了好几个讯息来，杜唯唯还没来得及退出聊天室，就尽收眼底了。
「又想装处去钓男人？你真的是破麻。」对方最後一则讯息仍是如此不堪入目的话语。
这次她连一个字都不想回覆，直接关掉手机，转身後抱着枕头，视线也不知在对焦哪儿，静静地坐在床铺上发呆。
糟透了。
到底是谁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生气的就会是对方？才怪，她现在也很难受啊。
为什麽她就要被这样对待啊？那些人知道他们的话多伤人吗？
纵然她无比清楚，事实并不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但被这样诬蔑谩骂，到底有谁能够坦然接受？那些好听话都是没经历过的人才说得出口，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明明刚刚心情还挺不错的，可她现在只觉得好想逃离这个困境。
从今往後，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吧。就算不理会这个人，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更多的攻击者，而内容或许也比方才的话语更加难听也说不定。
这样的行为应该是可以提告的吧？她这麽想，但随即转念，假设真要这麽做，那还没成年的她，势必得麻烦父母出面处理，她一辈子也不想让双亲知道这些。
更重要的是，就算那些人真的接受制裁了，那又如何？
这麽做并不会让她的心情比较快活，反而会让她被越抹越黑，到最後她可能连现在这所学校也待不下去了。
——看来是该找一天计划一下，拟定个小小的复仇计画了。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杜唯唯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与萧濬的聊天室，一时之间有好多话想告诉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
不知为何，只要面对萧濬，她感觉好像就能把自己的秘密与伤痕全盘托出。是因为不用顾虑在他面前的形象吗？又或者是，觉得被他讨厌了也不会怎样？
「萧濬，我是婊子吗？」反反覆覆地删减，最後，她只发送了这个问句。
她什麽时候也跟杜唯唯一样，这麽磨磨蹭蹭的了？想说什麽直说不就好了吗？
已读了。
杜唯唯既紧张又有些害怕，她希望自己得到的回答是「当然不是」这类温馨鼓励的话语，不过她同时也清楚，萧濬不可能会这麽回覆。
要这种温暖回覆，她去找那个苏品聿还比较实在。
唉，无论如何，她只求对方不要回个「没错」之类的话，否则她真的会立刻与萧濬断绝关系，从此与他不相往来。
「你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是什麽样的人，你自己最清楚。」
有史以来最长的回覆。
杜唯唯看到这则讯息，起先还愣了几秒，而後不知怎的，居然就突然笑出来了。
「但不管是哪种，都不关我的事。」萧濬又补充了这麽一句。
真是欠揍。
不过杜唯唯像是中邪一般，就连这样的回覆，她也觉得挺窝心的。
「萧濬，我能去找你吗？」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出了这段话，不过在最後一秒理智恢复，赶紧删除这几个字。
她是想立刻过去他家没错，但如果事先告知的话，绝对会吃闭门羹的。
既然这样的话，当然要当作一个惊喜！
於是杜唯唯赶紧吹好头发，换了身比较适合出门的衣服後，便带着钥匙和钱包，兴冲冲地出门去了。
要是继续在待在家，她肯定会因为方才的事继续伤春悲秋，她并不想这样。另一个杜唯唯选择逃避的方法是沉睡，而现在同样不想面对那些伤害的她，只能转而做其他事情了。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杜唯唯感觉自己心情挺复杂的。一方面她想到那些谩骂的讯息，就感觉又生气又难过，可回忆起方才萧濬的回覆，却忽然觉得挺舒畅的。
她不明白自己这种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她只是单纯想要去找萧濬当面说说话。
原本她是打算一路上都好好走路散步的，不过无奈实在太乏味，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将手机拿出来滑，打开校板的网站，打算浏览今日有没有什麽有趣的文章。
她从热门排行开始看起，发现下面有一则留言挺多的文章，不过从标题看不出什麽端倪。杜唯唯怀着好奇的心点了进去，才发现内容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问卦］这两个人什麽关系啊？
如题，我是小高一，对学校的各种八卦还不是很熟。
不过我知道有个学姐叫杜唯唯，好像很夯的样子。前几天听三班的学长说，杜唯唯天天都去找叫萧什麽的学长，有没有什麽卦？他们两个是情侣吗？我真的很好奇耶！
杜唯唯挑眉，在无人的巷子里吹了声口哨。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校板的红人，三不五时就会有热门文章与自己有关。
不过特别的是，似乎是因为某则留言的关系，才导致这篇文章那麽多人讨论。
9F：［照片］我觉得他们有一腿。
这楼附上的照片，正巧就是当时萧濬在三班教室挑起她下巴的那幕。
杜唯唯当时就觉得到时候一定会引来不必要的讨论，现在直觉应验了，而且这张照片的角度还抓得挺好，让原本想要辩驳萧濬是在帮她看眼睛的杜唯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算了，反正也没有特别在下方标注她，就先不要理会好了。
正当她为此稍微松了一口气时，好死不死的，小铃铛的图示传来通知。
莫非定律也不过如此。
47F：有请当事人自行解释。@杜唯唯
我谢谢你了啊。
杜唯唯恨不得当场对李恺妮这个搞事仔比出自己修长美丽的中指，可惜现在她身在暗巷，只能对着昏黄的路灯骂脏话。
嘛，看来要把话说的狠些了。
她点进留言区，没有勾选正常人都会勾的匿名选项，而是大方露出自己的昵称，同时也是她的本名。
想了一阵後，她在键盘上快速敲打，不到一分钟就打完了一长串留言。
48F：大家好，我必须澄清，我跟萧濬之间真的没有什麽喔。虽然因为双方母亲关系不错，我们因此有了比较多的互动，但我对他完全没有任何的意思，这点我可以保证！再说一次，我真的不喜欢萧濬，请大家别再误会了，这样我会有点困扰的，谢谢。
按下发送键，杜唯唯将手机收到口袋里头，眼不见为净。真是，怎麽今天一打开手机，就会遇到麻烦事呢？
继续走了约莫五分钟，她循着记忆中的路径走到了那栋来过两次的透天厝——幸好这区的房子长相各异，否则她绝对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间。
她也没有任何犹豫，直直走向大门前，用力按了好几下门铃，她想着这样萧濬一定会觉得非常不耐烦，再怎麽不情愿也会来开门。
过了大概三十秒，门悄悄地转开，正当杜唯唯怀着满心期待，准备立即冲刺进去时，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道有些不标准、带着口音的回应。
「是谁一直按电铃？很吵馁。」
杜唯唯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一动也不动地愣在原地，完全傻住了。
或许是独自一个人住惯了，导致她完全忘了——
正常高中生有很大的机率不是自己一个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