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之中春最好,
雪融花开各自妙。
忽然一阵雪飘来,
原是杏花落满肩。
苏婉晨起时忽然发现门前不知道被谁扔了一个纸团,好奇地将它拾起展开,只见在那张皱皱巴巴的宣纸之上,用着类似孩童般一笔一划的稚嫩字迹写了这麽一首叫人哭笑不得的“诗”。
苏婉初时蹙了蹙眉,随即便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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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虽暖,逢春却多阴雨连绵。北国虽冷,春来时却多阳光明媚。
雁溪村地处南北交汇处,与世隔绝,民风淳朴。
村南有一大片青翠山坡地,杏树桃树相互交织,名唤杏桃坡。暮春之时,此处桃花杏花茂密如海,香风四溢,薄暖阳光穿梭于花叶之间,乃是偷闲之人最好去处。
一名青衫少年靠在一棵桃树边上阖着双目浅眠。
一阵和暖的微风夹杂着花瓣迎面袭来,一枚五瓣杏花落于他秀致如玉的面庞上。
他却顾不得抖落周身的花瓣,只随手将那枚花瓣握于手心之中便继续沈睡。
“小云哥哥……”忽然响起一声娇滴滴的童音,一双稚嫩小手轻轻地推了推他。
洛云困顿地睁开双眼,见到一张红扑扑的天真小脸,这是邻家孙大哥家6岁的小女儿孙银铃。
半年之前,他与娘亲初来这雁溪村,便是多亏了他们家的收留与照料。
小银铃的手中拿着一只她爹爹用鸡毛替她做成的毽子,撒着娇道,“小云哥哥,陪小铃儿踢毽子好不好?”
洛云眼中显出几丝暖意,笑着说了声,“好。”
他伸着懒腰从树下起身,抖落了一身花瓣。
忽然想起什麽,又俯下身去,笑着把握在自己手中的那朵杏花插在了小姑娘的头上。
先前还仰着脸笑嘻嘻的小银铃忽地小脸一红,摸着自己的发梢害羞地垂下了脸去。
苏婉走到这杏桃坡时,正逢他二人在踢毽子。
在这村中呆了半年,她已开始适应乡间生活,满头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布裙荆钗,脂粉不施,却反显得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
只见那孙家小姑娘笑得小脸红棠棠的,奔来跑去像匹小马驹般地接着毽子,极是活泼。
洛云存心逗她,做出要踢的样子,却笑着把那毽子藏在了手里,害得小银铃扑了一个空,撅着小嘴儿抗议道,“小云哥哥耍赖。”
苏婉已到了近处,洛云分明瞧见了她,却视若无睹,依旧只顾着与小银铃踢毽子。倒是那小银铃站立定了,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美人婶婶。”
这孩子,与她说了多次也改不掉这称呼。好在被她这麽喊了半年,当初的那份不好意思也好了许多。
苏婉笑着应了她一声,又对着洛云道,“云儿,回去吃饭了。”
洛云“嗯”了一声,依然没有看她。
三人沿着杏桃坡往村里子走时,小银铃撒娇要小云哥哥背,洛云便笑着背起了她来。
这孩子素来喜欢黏着洛云,洛云也把她当亲妹子般的惯着。
她整个人都伏在洛云背上,笑得连几颗虎牙都露了出来。
明知道不过是个6岁的小娃儿,苏婉心中却仍有几分不是滋味。
一直到了孙家门口,小银铃才依依不舍地从洛云背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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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不过半年,苏婉已经可以熟练地一个人做饭煮菜。
虽然桌上摆着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三菜一汤,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
洛云默默坐着吃饭。
直到现在,他的眼睛仍没有在苏婉身上停留过,面上也无一丝笑容。
虽然早已经察觉到他有些不大对劲,苏婉却仍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麽。
她只有强顔欢笑,“云儿,这红烧狮子头是我头一次做,你觉得如何?”
洛云漠不关心地“嗯”了一声。
苏婉无奈笑了笑,硬着头皮继续与他闲话家常,“那孙家小姑娘,我看大了一定是个小美人儿。从前在扬州时,我记得也曾有那么一个小姑娘喜欢黏着你。”
洛云握着筷子静滞了片刻,似乎记起了一些过往的回忆,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小笙儿。可惜已再也回不去扬州了。”
他语带失落,听得苏婉极不是滋味,遂不即防,口中已不由自主酸涩地脱口而出,“也不用特意回去扬州,就在这里等小银铃长大,也花不了几年功夫。”
洛云闻言一怔,皱了皱眉,却懒得理她一般闷声不语。
两人都不说话。
许久,苏婉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起身把那张自己小心压平了收在抽屉中的纸拿了出来,放到桌上,强打圆场般地笑道,“你畿时做了这诗,好端端的为何又把它扔了呢。”
洛云看着那张纸,面上忽地少见地有了一丝薄怒,一把拿过它,几下将它撕成了碎片,低声道,“我自然不比周秀才才高八斗出口成章。”
他声音说得轻,苏婉却仍一字一句地全听清楚了。
她也是一怔,不由的反问道,“周秀才?”
话一出口,洛云自知失言,将那些纸片攥在手心,淡漠道,“你且当我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