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的推开,让正在闭目养神的少年睁开眸,对上来人。稍稍一惊,忙低头作礼,“太师叔祖。”
叶玉霜点头,走入内室,霎时凉了心。“师侄,你师叔祖……何时离开?”救了叶真雨耗费她全身真力,闭关数月,唤来门内最谨慎多智的陈怀旭等人看守,却还是让他逃了。
内室空无一人,陈怀旭步到床边,掀开被子,床上空无一人。见此,也大吃一惊。“太师叔祖,我们半丝没有松懈,丝毫听不得动静。况且,师叔祖没有惊动到您列的结界,这是怎么离开的。”
叶玉霜敛下眼眸,沉下脸色。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小子,罢了,罢了,是命躲不过。而她的好日子,也快结束了。
叶真雨撑着虚弱的身子,来到侍郎府外,却遭到了守卫的阻拦。待说明了身份,几人上下打量他,言语非常不耐烦,依然赶他离开。
叶真雨愣了会,思妻心切,却又无可奈何。本以为用些法术,能够混进去,几次三番,竟然连被人识穿,遭到了一番毒打。
他捂着伤上加伤,内外伤俱在的身体,狼狈的爬起来,走到墙角下。心内焦急不安,他的翾儿到底怎么样了,为何他的家书,竟无一封回信?以前在府内虽没有高官达职,但也是人见人敬,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什么了,再归来,竟无人识他?他得如何才能见上她一面,思念千牵百挂,苦不堪言。
翾儿,翾儿,这就是咫尺天涯么,比千里相思还苦。一年多了,真雨已归,却无能相见。
叶真雨回到了以前的乡下小屋内静养数日,这几日,一日一日苦和焦虑。他的渴望,只是与她重逢,不知这些日子来,没有他的陪伴,翾儿过得如何。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他千辛万苦潜入府内,相见的画面,却是如此难堪。
蒋府除了门卫会法术之外,整个府邸都被高人置了结界,防卫出奇的森严。叶真雨好不容易潜入府内,有惊无险的经过重重障碍,总算在一处凉亭里见着了日思夜想的人儿。
伊人安静的站在那,背影比以前稍为丰满,水蓝色的衣裙,黑亮的青丝柔柔随风纷飞。无论她变得如何,无论是背影还是身前,他就是认得她。“翾儿!”他高声叫,过大的欣喜使得他颤抖的步近她。
伊人的身子晃了一下,叶真雨迫不及待的上去搀扶着她,眼睛紧紧盯着她,上下打量,神情尽是惊喜。随即,双手随她的身体一般僵硬。
公孙翾翎心跳急促,撞上他的目光,什么都忘记了,眼泪唰唰的流下,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不知如何说,更不知从何说。
叶真雨的目光从脸上移到腹部,呆滞的一直盯着,再也移不开。
察觉到此时的诡异,她的身子僵硬的一动不动,伸出的两手,悄悄的收回。
风过无声,万物静然,两人感觉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半晌,叶真雨闭上眼睛,抿着嘴角,心痛的轻声问:“这孩……孩子……”他深呼一口气,“是我的吗?”尽管这样自欺欺人,可谁都清楚,征兵战场一年多,哪里冒出来的孩子。
公孙翾翎在刚才的时间里,心思百转千回,也在以前的日子里,早就想好了说辞。眼泪根本止不住,哭而失声,更是痛而失声,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对不起……”
叶真雨犹如五雷轰顶,难以接受现实。他继续怔怔的站着,无法言语,莫大的伤痛接踵而来,心口的疼痛强烈到难以承受。无论受了多少苦累,只要能见到她一面,心甘命抵,却是迎来这样的局面。
公孙翾翎别开他的手,闪开了身子,站远了些,手颤抖的抹眼泪,等待接下来的宣判。
他痴痴的呢喃:“为何……为何?为何……你是不是遭歹人侵害?”这个一定不是事实,她一定有苦衷的,一定……
“我……”她垂着眸子,“你心内清楚,有几个能有能耐,侵害于我。”
叶真雨再度被激得怔住,犹记得临别之际,他哀求她留下他的孩儿,遭到了她的拒绝;犹记得她放他涉险无留恋,误以为口硬心软……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如今是何人使得她甘愿放弃一切?
公孙翾翎同样痛苦的闭着眼,泪声连涟:“对不起……真雨,蒋厚伟可以给我需要的一切,包括光复周天门……我有负于你,却再也不能有负于周天门了……”
一直都这样,一直都认为,他叶真雨可负,比不得门派一丝一毫。叫他如何相信,昔日的美好,不过是假象?叫他如何自处,昔日的付出,犹如流水难留?叫他如何明白,人心如此善变?“你嫁于了蒋厚伟?我……不信。”
“事实尽是如此,不由不信。”手心攥紧了拳头,她坚定说道。
她又何必骗他,她性子从来都是直言直说。叶真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心如刀割的愣住。
在他呆滞的当下,公孙翾翎下了“逐客令”。“真……叶公子,这里是蒋府,我是蒋府二夫人,实在……”她抽声失声,“不宜单独共处。”
叶真雨的眼眶红得滴血,泪也滑下苍白的脸容。“他可对你好?”
“好……”她不敢看向他,放任两人痛彻心扉,也决不回头。“很好,好得不是一分半分。”
彻底的打碎了他心底最后的冀望,五脏六腑激荡着,胸腔的热流涌上喉头。他咬牙咽下那口腥甜,他执着的问道:“那你可爱他?”
公孙翾翎唇舌都麻了,这个谎言,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
像是黑暗中抓住了最后一抹光明,他绝不死心,上去抓住她的手。“可你喜欢的是我,我们两情相悦。翾儿……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她没有预料到,他竟可以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就算我已然不清白,你也要挽留?”
轻柔的摸着她的脸,他深深的睇着她。“我下山之时,就是为了你而活。”他可以不要尊严,可以失去一切,但只要她。
心脏震荡的“砰砰”直跳,她再也忍不住了,伤心的喊着:“真雨……我做不到这样……”
他一把拉过她,不顾一切的抱入怀内,“翾儿……跟我走……”
她心痛欲绝,轻到他听不到的音量,“走不了……”
叶真雨捧起她的脸,焦急的吻去她脸上的泪,印在了唇瓣上。“早在随你下山那刻起,我就做好了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生死不离的预算……在拜堂那一刻起,你今生今世都只能是叶真雨的人……夫妻同心,绝不变心……我不信你的心意,你一定是被迫的……”
两人的泪融在一起,吻得热烈。叶真雨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间,又吻又啃,深深呼吸着。这还是他的翾儿,没有其他人的气息,没有,还是他的……
公孙翾翎恨不得让身体能融化在他的怀内,再无其他念想,这一年来,她好想他,伤害着他,她同样撕心裂肺。
本来内伤颇重,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横抱起她,步伐不稳的往外走。
公孙翾翎手圈着他的脖子,泪光涟漪的抬眸盯着他。
叶真雨此刻什么都不想去记起,只想把她带走,绝不能放任她在此,也不能离开她。
侍卫们早就发现了有人擅闯禁地,两人才走到庭院门口,就被挡去了去路。带着一个人,只能硬闯出去,叶真雨一言不发和这群人打了起来。
不顾自己已经连挨了几刀,叶真雨只是尽量挡在她身前。本就内伤严重,这下很快被打的连连后退。
她揪心的呼唤只能引来他的分心,眼见越来越多的侍卫接近,就算是完好的叶真雨,也不可能硬闯出来。公孙翾翎掐熄了心内遗留的最后希望,挡在了侍卫和叶真雨之间。
她冷声说:“走。”
叶真雨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上前去:“要走一起走。”
她转过身来,不复之前的动情,一脸冰冷。“我是心甘情愿的,蒋厚伟有的,你给不了。不要以为误会了什么,你一直知道,周天门的责任,直到我死,我也不会放弃。同时,我也是贪慕虚荣的女子。与你……”敛下眸子,干狰的轻笑,“苦日子,我过够了。”
叶真雨不知道如何出的府邸,除了痛不欲生,还有无尽的茫然。没人看到,他重重的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嘴角滑下……
这次的昏迷,不像之前那样空白,而是奇异的有很多的记忆奔涌而来。就像大梦一场,在梦里又过了一生。这一生,是与她厮守到老的南梁美梦。
内伤难复,此恨难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