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
“走吧。”大清早的,他大老爷丢下两个字,就把莫名其妙的她拎出了丞相府。
没带侍从,没乘车马,他昂首走在大路上,浑身散发的暴戾和野蛮的狂妄气势吓倒人群一片片。就算人群汹涌,但他行走的前方永远会奇迹的自动分开一条大道供应他大老爷阔步行走。
苦了她,追得辛苦,承受着众人怜悯的眼光也很辛苦。她看得很分明,那些人的眼里明明写满了:她八成是受尽虐待折磨的小丫鬟,可怜啊可怜。
到最后,她不行了,努力跳上前,一把攀住他结实的臂膀。
旁观的众人整齐划一的“喝!”了一声,这小丫头不想活了?竟然敢去与凶神恶煞的大老爷有肢体接触?八成就是被毒打的下场吧?
他也不负众望的猛的一停,很缓慢很缓慢的转过那张凶狠得过分的俊颜,血色的眸子细长微眯,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她气喘吁吁,也顾不上周围有多少人在看了,巴着他的手臂,细声道:“大爷,奴婢的脚快断了。”银色的美眸眨巴着,看得周围的人口水都快滴出来了,多可人的一个小丫鬟呀。
他慢吞吞的高高扬起飞扬的剑眉,对着她不变的哀求,再以冷冽锐利的眼光扫向旁边一圈。
众人唰的移开目光,谁也不敢和那个可怕的男人对视。但所有人的耳朵都竖得直直的,那个男人怕是要当众鞭打那个小丫鬟了吧?多可怜,那么个美的人儿,谁下得去手。
结果他们只听见冷冷的一声“哼!”然后可怕的森冷凶恶气势一转,就见那个男人也就任着小丫鬟攀着手臂,步子放缓慢了很多的继续往前走去。
没有鞭子,没有哭嚎,众人傻傻的呆在原地,开始思索,难道最近的流行的野兽主人和美女丫鬟这出戏吗?
渐渐的,繁华的街道被甩在脑后,汹涌的人群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山峦溪流高树野花和碧绿的草地。
挽着他的臂弯,她在他放缓的步伐中,仔细的看着这天地间的一草一木,看着看着,银色的眸子湿润了,她偏过头,将小脸埋入他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他一下,“谢谢。”
他矗立在草地上,低头瞧着她的小脑袋,忽然粗鲁的伸出另一只大掌,强迫的端起她尖尖小下巴,她湿润的眸子让他眉毛一扬,血眸杀意迸发,非常冷酷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毁掉这一切。”
一句话让她嘴角抽搐,水汪汪的银眸无言的瞪他,“我这是感动。”
感动?他霸道的擒着她的下巴左右转动,毁坏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鲜红的眸子里是冷然和不满,“不需要这样感动,我讨厌女人哭。”
……这头自大的豹子!她感动的是天与地的浩瀚,和他有关系吗?抽回手拍掉他的豹爪,她没好气道:“有沙子进眼睛了。”用手背擦拭了下眼角。
他似乎不太相信但又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抬起头看向连绵的山,突然道:“我饿了。”
她无语,早上出门前大爷他吃的东西是她的三倍,有这么快就饿了?他把她扯出来根本就没给她时间准备任何东西,不要说钱了,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临时换的,连件可以去典当换钱的首饰都没有。就算有带钱好了,荒郊野岭的,哪里有酒楼去买吃的?他打算让她凭空变出食物来给他?
蓦的,他长臂一伸,一把揽住她的细腰。
她惊喘一声,被迫巴在他强健的身上,俏脸涨得通红,“你做什么?”光天化日的,千万别又是他发神经想给她“快乐”啊!
他大老爷很冷然很狂妄的垂下赤眸瞪她,“我饿了。”
她无法回答,总不能自荐被他抱住的就是一块大肥肉,可以任他啃噬,填饱肚皮吧?
他也压根不指望她的回应,脚一点地,矫健的身姿立刻飞跃上天。
她吓得立刻抱住了他的脖子,脚开始发软了,这一回,她是真的确定,绝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快乐”,除非他打算的是把她从半空中扔下去。老天,用飞的代替走路比较省力气吗?如果可以,她不介意他变成黑豹,然后骑着他奔跑啦。
对于她的主动攀附,他似乎觉得很有趣,低头看着她全身颤抖的模样,薄薄的唇角往上勾起,几乎是恶意的享受了。
她死死闭着眼,用力圈紧他的脖子,压根不敢看他带着她往哪里飞,之前的所有感动全部飞光光,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旦当脚上踏到了实地,她要用尽全力的踹他。
可当双脚在不知多久后重新接触了大地,她很没用的挂在他身上,别说要踢他,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的哆嗦着悬挂着。
他很粗鲁的一边勒着她的纤腰一边语调无比恶劣道:“你还要抱多久?”
她不争气的双腿颤抖着死死攀着他不放,就算心里把它的豹尾巴给剁成了十八段,嘴巴上还是得赔笑的,“再一下,再一下下就好了。”可恶,独角兽落平阳被豹欺,迟早她要报仇的。
他不屑的把脑袋拽拽的扭开去,“我饿了。”支撑着她全身重量的手危险的一晃。
她连忙低叫:“等我能站稳了,马上做吃的给你!”跌倒的模样实在太蠢,她豁出去了,一会儿恢复站着的功能后,就算没有食物,她也会随便抓起一把青草来逼他吃素。
他低下头看她,嘴角弯起了抹恶意的笑容,“什么都做给我吃?”
她忙着凝聚双腿的力量而无法发现他到底有什么邪恶的阴谋,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她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腿,连声回答:“做,你吃什么我都做。”
他满意了,乖乖的,原地站着,直到她能够独自站好,放开他。
仰起头,转动一下被她抱得弯下去太久的脖子,他朝着她弯出个邪恶的冷笑,“你去升火吧,我去捉鱼。”
……捉鱼?她慢了一拍的看着他由人形幻化成了黑豹,从摊在地上的衣料中优雅的走出,往面前的溪流而去。
这时她才发现他们正处在一条清流边上,碧绿的草地长及她脚踝,各种叫不上名的野花灿烂的包围着她,山群在天边连绵,天空又宽广又蔚蓝,连丝云彩也没有,碧蓝得若书籍里描绘的大海。
好美,美得比先前在郊区看到的景色还要让人心旷神怡上数分。她仰着头看着那天,眼眶又湿了,有多久没能这么好好的看过天空了?她差不多都忘记了天能够如此的蔚蓝,蓝得毫无瑕疵。
扑通一声,将她游走的思绪牵回来,看到的是那只矫健的黑豹扑到溪里面的情景,水花雪白灿烂巨大,然后它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的好不快乐,黑色的豹子尾巴翘起来,甩来甩去的玩。
银色的美眸慢慢的眯上,那只豹子是在玩水吗?它自己说要吃鱼,总不可能是要她来捕捉吧?它分配给她的任务是升火,和捉鱼无关。才想蔑视那只幼稚的豹子,才猛的张了张嘴,四周环绕一圈,到处都是翠绿的草地,它要她去哪儿找木头升火啊?
干笑两声,很不幸的想起了她的承诺,再打量一下这不知名的地方,如果她现在背弃承诺的逃跑,下场只有两个:迷路和饿死。无奈之下,她别无选择的提起裙摆,随便往一个方向走去,找木头去。
周遭一片草地的让她很哀怨的走了好久,才发现一棵枯死的小树,连拖带拽了几截树枝下来,力气已经耗尽,不是她体能差,而是她的职业为文官,不是体力劳动者啊。拖着木头回到溪流边,正瞧见那只身形庞大的黑豹懒洋洋的侧卧在草地上,用舌头梳理自己的漆黑发亮的湿漉漉皮毛。
见到她回来,它腾的起了身,鲜红的眸子瞅着她努力的拖着树枝靠近,走上前,围绕着她转了一圈,长尾巴一弯一弯的,最后豹眼里似乎闪出嘲笑和怜悯的把脑袋一转,又蹦回水里去了。
她没力气去抗议它的贪玩,丢下树枝,先喘口气再说,才想休息,又被眼前一幕给惊得目瞪口呆。
就见那只原本在玩水的豹子安静下来,杵在水里,低下头专注的看了一下,忽然抬起豹爪往水里又快又狠的一挥,一条肥大的鱼吧唧从水里飞了出来,砸在她身前的草地上,还翻来翻去的弹跳着。
这……也行?樱桃小嘴微微张开,她错愕无比。
啪!又是一条。当十数条大肥鱼被拍上草地,她还没能回神,唯一的念头是:如果不是她的视力出了问题,那么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动物种类认知方面出了问题,它根本不是黑豹,而应该是只捕鱼技巧超级熟练的大猫。
当成功捕鱼归来的大豹子得意洋洋踏步上草地时,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看到的是只豹子而不是猫,这才干笑一声,看来它趾高气昂不没有道理的,比较起一般的豹类来说,会如此纯熟逮鱼的豹子的确很少见,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鲜艳的眸子看向站着的她,微微眯了一下,闪出很恶劣的眼神,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她身边,仰起头,几乎到她下巴的豹子脑袋先凑近嗅了嗅她的味道,然后,她发誓,绝对看到了豹子嘴巴咧出的邪恶笑弧。
它要干什么?她不解的盯着它瞧。
它的尾巴悠闲的晃了晃,低下头,撑起双前爪,弓起腰身,像是在伸懒腰一般,却猛的摇晃起来。
水花顿时飞溅,劈里啪啦的,将它身边的她完完全全的给浇得个透湿。
当将水甩掉,舒服多了的黑豹抬起爪子舔一舔的时候,她捏起了拳头,浑身颤抖着努力克制住一拳抡下去的可耻冲动。水滴正悬挂在她额头银白色的刘海边缘,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一大半的粘贴在身体上……这只可恶的臭豹!
巨大的黑豹幻化回人形,大刺刺的在她面前走过去,捡起先前遗落的裤子套上,衣服则随意的拿来擦拭赤裸上半身的水意,边擦边不忘冷冷扫她一眼,“不是要生火?”
她咬牙切齿的用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动作愤怒的先将自己一头漂亮的银白长发给系成一束,再蹲下身去,把树枝架起来。
他走到她身边也跟着蹲下,古铜色的肌肤还是濡湿的,泛着亮亮的光,十分的结实好看,他挑着剑眉,瞧着她笨拙的动作,半天也架不起树枝。
“娇生惯养。”当低沉浑厚的评价响起时,她的脸涨得通红,想反驳,她是文官,又不是武官,谁会这种野外生存的技能啦?可她又反驳不来,比较起其他人,无论她的生活过得再如何的悲惨,她也的确是金枝玉叶,哪里会做这些事情。
艳眸扫了眼她扁起嘴的尴尬模样,他非常施恩道:“火我来升,你去杀鱼。”说着,自靴子里掏出柄匕首给她,自己接过树枝摆弄。
她忙于逃开过于丢脸的处境,捧着带着他体温的沉甸甸的匕首躲到了鱼这边才发现更加是问题,既然她连升火都不会,又怎么会杀鱼?
盯着那些还有余力在草地里翻腾跳跃的肥鱼,她忽然觉得好挫败,手里的匕首很重,她要两个手才拿得动,如果拿一柄匕首都要两只手,就算她会杀鱼又要怎么杀?用脚踩住杀吗?
百无一用是书生,她现在体会的格外深刻,明明她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竟然拿几条鱼没办法,她实在是笨啊!低低的叫唤出自己的懊恼,她蹲着身,抱住双膝,将脸埋到双臂间,觉得没办法见人了。
燃烧的火声伴随的沉稳的脚步声到她身侧,强大的存在感杵在她身侧,好一会儿,她才听见他冷淡道:“你到底会做什么?”
俏丽的小脸通红,她埋在臂弯里不肯出来,见鬼了,她可以写漂亮的书法字,可以利落的处理国家大事,可以和百官周转得游刃有余,可她就是不会杀鱼,不会杀鱼又怎么了?!
手上的匕首被取走,她闷闷的坐在那里,等待着被嘲笑。可等待到的是一条烤好的鱼,“吃鱼你总会吧?”
她偷偷的抬起眼睛瞄他,看见他酷酷的面容上满是忍耐,依旧很凶煞,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他很英俊。接过鱼,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她小口小口的啃着,而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了黄昏。
大片大片的云不知道从哪里卷来,在红褐的天边盘旋着纠缠着,辉煌又灿烂,若一条条争纷的巨龙正在翻滚激斗。
她慢慢吃着鱼,怔怔的瞧着那艳的天,瞧着那神奇的云,又湿了眼儿。天地是如此的浩瀚广阔,她却无去无从,身为一粒小小的沙子,明明是可以轻易的从指缝间逃脱的,却被皇帝牢牢的掌握着,无法争脱,无法逃逸。
她可以逃到哪儿去呢?天下那么的大,全都遍布着皇帝的爪牙,就算不顾及被宣入宫的妹妹,她恐怕还没出京城的大门就被捉回去了。
这一生,她的一家人,都是注定要成为皇帝的玩具了?
苦涩的笑泛起,她垂下长睫,放下鱼,失去了胃口,“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散心。”她拨弄着脚边的细草,“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游玩了,也吃了鱼,她此时的心情很郁闷,只想回到府里面去好好把自己藏起来。
一只手霸道的托起她的下巴,硬是让她对入那双细美鲜艳的血眸中,语调平淡中透露中不爽,“你说什么都做给我吃。”
她干笑,“你也看到了,其实我是骗你的,什么我也不会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适当时候老实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很缓慢的挑起剑眉,赤眸里闪过丝火焰,“你当然会。”
从杵在面前的大脑袋往火堆那边瞟上一眼,他大爷几乎吃了大大半的鱼,肚子还没填饱?“你要吃什么?回府我让厨子帮你做。”真抱歉哦,她生来就不是当厨师的料子。
闻言,他忽然咧出白森森的利齿,“不用回去了,你现在就能给我吃。”
吃什么?她满脑子问号中被猛然扑倒,当大手蛮横的撕扯着她的衣服时,她才迟钝的醒悟过来他要吃什么,顿时,羞涩和恼怒涌上心头,她一手推拒着他的野兽行为,一手死揪住自己的领口不放,羞恼的轻叫:“我不是食物!”这只臭豹子,就知道他带她出来不安好心啦!荒郊野外的公然行凶,以后她再也不跟他出来了!
他放肆的吮咬着她的雪颈,含糊道:“你当然是。”
她要尖叫了,努力推着他的脸扯他倒竖得乱七八糟的短发,“别再扯了,你要我裸着身子回去吗?”这只禽兽,把她的衣服毁了,她怎么回去?路上不要见人了!
他连停顿都懒得,直接一句话堵死她:“那就裸着回去。”
她无语了,悲惨的乌云在脑袋上方飘啊飘,他霸道的侵略根本不容许反抗,而她在看到那晕黄中带着艳丽的红的天色时,也停止了挣扎。尽管草梗刺刺的让她不舒服,可她还是抬起了挂着袖子残骸的双臂揽上了他的脖子。
在他的耳边叹息,她闭上眼,心里的恼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甜蜜,不管他的最终目的是不是吃她,今天的出游的确让她在多年的忙碌生活中第一次这么奢侈的看清楚了天空的蔚蓝和草的碧绿,哪怕是如此的短暂。
醒来的时已是漫天星斗,她无言的瑟缩了一下白玉般的身子,不抱很大希望的抬眼看向身边皮毛光滑睡得舒服无比的大豹子,背被草地刺得有点难受,八成要起印子了,都是这只野兽的错!
夜风有点凉,她偎依近黑豹一些,感受它强大的温暖和滑顺的毛发,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这么多年来的忙碌忽然一下子全部的清空,大脑有点适应不过来的一片空白。
仰头看着近墨的苍穹,她忽然撇了撇嘴,撑起了身,握起小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上了身边睡得正打着呼噜的豹头上。
黑豹抬起前爪挠了挠被袭击的脑瓜,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巴一圈,又缩了回去,整只不受影响的继续睡睡睡。
她盯着自己的拳瞧了好一会儿,才咬了咬牙,加了力,咚的一捶。
原先安逸趴卧的豹子浑身一僵,很缓慢很缓慢的掀开一只鲜艳的红色豹眸瞧她,毛毛的爪子勾住被她重击的部位蹭了两蹭。
为什么明明是它害得她赤身裸体的在夜里呆在野外,可它的眼神却很凶狠的瞪着她,好象吵醒它是天大的罪一般。一手遮住自己的身体,她很想不服气的对瞪,可它的目光太过可怕,她只能不甘愿的皱了皱鼻子,“在外面很冷,我想找衣服穿。”
它抬起脑袋,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下,直起身,化回原形,同样赤裸裸的就这么弯身一把把她给抱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又是遮掩自己又是要勾住他的脖子平衡自己,“你、你干什么?”就算是郊外,也要克制一点好不好,他都放纵了一个下午了!
他锁着剑眉垂眸瞥她,懒得多说半句话,掉头就走,连地上散乱的衣物都不要了。
莫名其妙的被抱着上了个小坡,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黑夜里,山坡上那个小院子,看着他抱着她一脚蹬开院门,再一脚把门踹上,接着把她抱入后院的漆黑厢房,结实的臂膀一抖,将她一丢。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就跌到了舒适松软的床铺上,刚想起身,巨大的黑影就笼罩上来,温暖的皮毛覆盖住她,厚实的重量牢固的把她压住后,那只恢复豹形的混蛋,就这么把脑袋靠在她肩窝处,又打起鼾来。
她无语,除了抱住它的大脑袋跟着睡外,好象没有别的选择。静静的黑夜,传出她小声的抗议:“你该减肥了,好重。”
再度醒来已的天大亮,身上的暖热动物让她跟盖了有温度的被子一样不至于寒冷,习惯了多年的相处,她不惊也不怕的掀开漂亮的银眸,四周陌生的摆设让她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如果昨天晚上他不是带着她私闯空门的话,那么这里应该是他的窝之一,否则大半夜的,他凭什么熟门熟路的直接把她带进卧室还准确无误的把她扔上床。
忽然间,樱唇弯起来,她将脸埋到光亮的黑色毛发中,却怎么掩盖不住偷偷由心底升起来的快乐,这是他第一次带她出门,也是他第一次带她进入他的世界。意味着什么呢?她很想去深思,可有点害怕,算了,独自这么悄悄的藏在心底就好了,哪怕是胡思乱想,只要不被他发现和当面否决,她都不会有难堪和尴尬。
呼噜噜的,强健又庞大的黑豹懒洋洋的睁开像红宝石似的双眼,瞳孔转了转,刚想起身伸个懒腰,但被她揽着而无法任意动弹,血眸闪过丝不耐,本想用力甩开她的,还是忍了,只是歪过头顶了顶她。
她抬起泛着美丽嫣红的俏脸,水灵灵的银色美眸里是淡淡的喜悦,张开手臂,她看着它从她身上撑起巨大的身躯。
有点疑惑她不但没生气,还心情如此之好,它狐疑的垂眼打量她很久,肉肉的爪子抬起来轻轻拨了拨她的脸,见她不生气的只是对着它微笑,它更加疑惑的歪了歪脑袋,长尾巴晃来晃去的,突然低下头去,湿湿的长舌刺刺的舔过她嫩嫩的脸蛋。
痒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轻推开它的大头,“哪里有衣服?”格外的欢乐呢,看到它满眼的问号,她更是有种恶作剧的快乐,它恐怕等待的是她的恼怒吧,可她就是不想生气,让它想破脑袋都想不出!
胡子翘起来,它眯上眼盯了她半晌,仍是猜不出她为什么这么快乐,最后干脆放弃了,化回人形下了床,走到床边的一个木箱子边,打开,取了几件衣服扔出来。
看着他强壮的古铜色身躯被合身的衣服遮掩上,再看着膝上的男装,她笑得很甜,慢慢的将他的衣服穿上身,宽松而庞大得过分的衣服异样的比她穿过的任何衣裳都要觉得舒适。
接下来的一天很平淡,平淡得几乎什么事情也没做,他也就是早上中午和晚上去捉鱼和烤鱼,这一回她乖乖的跟在他身边看他怎么杀鱼和烤鱼,也尝试着去做,结果是他吃着完整又好看的整鱼,她吃着支离破碎的鱼块。
其他的时间,他除了变成豹子,将黑脑袋硬是搭在她大腿上睡觉以外,什么事也没做。
她也很无聊的什么事情也没做,这个院子简单得除了床铺外,大厅里只有桌子和椅子,厨房里连个锅碗瓢盆都没有,荒废得让人想哭,不要说书本了,她连纸片都没见着,唯一能让人满意的,就是那张床的舒服,还真是野兽的窝。
没有事情做,没有书看,她竟然也不觉得无聊,看着膝上的豹子脑袋,她竟然也能笑得傻傻的就坐了这么一天。
晚上吃完鱼,他又是很野兽的把她扑倒然后蹭来蹭去,她接受着他,心软软的,竟然觉得如此的……幸福。
当暖和又庞大的黑色豹子紧紧挨着她沉睡的时候,她侧躺着,慢慢的抚摸着它光滑的背脊,用小鼻子去磨蹭它茸茸刺刺的耳朵。
一开始它还不是很耐烦的会抬爪挠被她骚扰的地方,几次后,它索性麻木的继续睡,任她把它当毯子玩。在它终于没有反应后,她才靠着它嘀嘀咕咕笑起来,吹一吹那竖起来的黑耳朵,见它往后撇一下,再吹,又撇,再再吹,毛茸茸的圆耳朵干脆哆嗦一下。
她笑不可抑,抱着它的脖子剧烈的颤抖,没笑出声是怕真的吵醒它。
笑饱了,她才弯着笑眼看它,静静的看着它,直到入睡。
一眨眼,私混在这个不知名地方的院落也有三天了,她仰躺在草地上,身边照例是那只懒惰无比的大老爷黑豹。看着蓝蓝的天,她弯着笑,轻轻道:“我们回去吧。”这样远隔尘世是很好,可她会担心皇帝是否会因为找不到她而刁难妹妹。
那个敏感又自闭的妹妹……
黑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脑袋换了个方向搁在交叠的前爪上继续睡。
她侧过头瞧它,这三天的相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她觉得贴近他,就算他还是会很凶狠的瞪她,她却不再如以往那般害怕了,她甚至胆子大到会把它的豹子头扳过来面对她,“哪,我们回去吧。”她笑眯眯的捧着它的大脑袋声明。
它拧起眉头,两粒璀璨的红宝石眼睛闪着不悦的被打扰森冷的光芒。
她笑得依然很甜美,“走吧,回去的路上,我还想逛逛街,毕竟当丞相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在街道上走过了。”很自然的,她把所想要做的事情告诉了它。
它的眉头耸得老高,半晌才慢吞吞的不情愿的起了身,幻化回人形,杵在她面前不动。
她的脸红了,尴尬的坐的高度正好对上他赤裸裸的身躯上女性所没有的天赋,“穿衣服啦!”把脸偏开,她努力催眠自己忘掉正对着自己的那个巨大物体。
他又冷又拽道:“你不是想回去?”
漂亮的小脸暴红,“我不太赞成裸奔。”她还有羞耻心。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咬牙切齿,“我是要你帮我穿衣服!”
……感情是她误会了?他大老爷的意思是,她有求于他,就必须得满于他的要求,以达到市场上的等价交换的原则?她忙不迭的将散落在一边的男性衣服捡起,尽可能的忽视掉让她脸颊火热的部位,帮他仔细的穿上了衣服。
野兽的狂妄和霸气就算有着上好衣料的包裹,依旧掩饰不住的弥散着,是如此的嚣张啊。她安静的帮他系上腰带,再把衣襟整理好。
他低着头,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服侍,看着她若玉般纤细的小手帮他打理,忽然抬起大掌,用手背抚过她的粉面,“做什么脸红?”语调有点不可思议。
总不能跟他说是她害羞吧?“恩,天气很热。”她故意用手扇了扇风,仰起头看着他,“我们走吧。”鉴于上次的可怕情况,她很主动的先攀住了他的颈项,死闭上眼,然后以着悲壮的语气道:“回到府里,你爱吃什么吃什么。”反正他也不算很贪心,吃得最多的是她,这个她还是支付得起的。
他显然对于她的双手奉上自己很满意,也就抱着她又飞了一回。
待她克服了脚软,跟着他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时,她的好心情随着一步步靠近丞相府而一分分的沉淀下去。遥远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她眼里就像张牙舞爪的魔鬼,召唤着无法也不能抗拒的她靠近,然后堕落。
垂下长睫,抿出个嘲笑来,其实堕落又如何呢?皇帝要她臣服,她已经臣服,皇帝要她做牛做马,她也游刃有余了那么多年,皇帝现在要的不过是她的身体,她也不是没和男人睡过,为什么会这样的抗拒呢?
无非是一具皮囊罢了,为什么她会这样的抵触呢?
悄悄的,她的手伸出去,碰了碰他垂在身侧的大手,温暖的感觉让她慌乱而不安的心微微沉静下来,纤细的手指勾了勾,挂在那只大手上,慢慢的,握住了。
她低垂着头,不让任何人看见她自嘲的笑容,是了,她当然会对于皇帝的召见产生厌恶和害怕,一是身为女人的自身保护,二便是她心里有了人,一旦心里驻进了那个人,任何其他的碰触自然是打心里觉得恶心的。
偏偏心里的那个人是这样一个男人啊,无情无义,冷情冷血,又是皇帝杀人战争工具,整个人缺点无数,优点完全没有……她的人生是不是惨上加惨?
街的两道走过巡逻的官兵,她扫了一眼,下意识的捉紧了他的手,隐藏了三日的恐惧又冒上了心头,一回到府,等待她的是不是皇帝的使者?要她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送去皇宫让皇帝尽情享用?
或者等待她的是皇帝的暴怒,只因为妹妹的真实性别被发现……这么多年下来,她看过太多皇帝让人生不如死的招数了,如果她够聪明,现在去找条河自杀是最快的方式。
可笑的是,她是连死都死不了的怪物啊。
自我嘲弄中,她发现他的脚步忽然一转,往路边的一家酒楼而去,因为她是捉着他的手的,而他并没有回握,所以不想被甩掉就是赶快跟上去。小步追上,她很纳闷的没心思再去想自己的事,而是看他被店老板热情的迎接入二楼的雅房。
……难道店老板赚钱赚疯了,没看到他身上恶鬼的杀气,所以一点也不畏惧?坐入了雅间,她很敬畏的看着老板送茶送菜,而那只恶声恶气的豹子甚至还恩恩应了两声,尽管是不耐烦,好歹还是回应了。
樱桃小嘴微的张开,错愕的合不上,她第一次见到他会理睬她以外的人,难道是奇迹?
显然不是奇迹,因为老板随即送上几本册子让他翻看,说明了他们之间应该有着某种关系。
她不想猜测,只是觉得有趣和惊讶,托腮观看着他锁着剑眉,一脸不耐烦的随意翻了翻那小册子又扔回给了老板,然后把老板直接挥手赶出去,接着开始他的用餐。不由得干笑,这人,态度无比的恶劣,为什么还会有人容忍得了他的存在?
皇帝容忍他,是因为他的惊人统兵和战争能力。这个酒楼的老板容忍他,大概是因为下属关系,而她容忍他又是因为什么呢?
喜欢么?
喜欢啊……安静的,她垂下眼,看着面前褐色的茶水。是这样一种感情让她可以包容下一头野兽,视他的杀戮天性为无物,视他的蛮横霸道为理所当然,更加视他的攻击野性为正常,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喜欢。
那他呢?他又是如何容忍她呢?
皇帝容忍她,是因为她的好使好用,还因为想维持着皇恩浩大的假像,最近则多了个看中了她的身体的原因。其他人容忍她,是因为她的官高而且为人诚恳让人感受不到虚伪。丞相府里的仆人容忍她是因为她的他们的主子,妹妹容忍她,是因为她是妹妹的姐姐。
而他呢?他又为什么会容忍着她?
从一开始救了他之后,就算她想再下杀手,他全然不放在眼里,还找了个免费吃喝的窝赖在了她的卧室,后来呢?他拥有了她的身体,她的臣服,那么他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还是只因为她免费又不会反抗?
抬起银色的美丽眼眸,她注视着他,这个狂妄自大,冷酷嗜血,不知人世情味,只喜欢杀戮的男人,他的眼里,是怎样的一个她呢?
忽然有冲动想问他,他为什么一直呆在她身边,他是怎样看她的,他……觉得她怎么样?
正在大吃的他忽然抬起细美的血眸,鲜艳的眼似两粒完美的红宝石,浓艳的鲜红血色欲滴。
黑色的头发短短的,在头上乱七八糟的倒竖着,眉毛飞扬跋扈,鼻子直挺傲人,嘴唇菲薄好看,颧骨微高,面颊消瘦。他的身形是高健精壮的,浑身散发着狂野和煞气,就算他有一张很英俊的面庞,也总是让人不敢与他对望,远远的瞟他一眼,便浑身哆嗦着躲开去了。
这样一个男人啊……
他那双细长的红眸里是否有她的存在呢?那两个小小的自己仅仅是倒影,或是还有着别的什么呢?脸忽然热了,只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心微的酸了,只因为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资格去胡思乱想。
他拧了拧眉,端起一盘青菜给她:“吃。”
她无语的看着他面前的大鱼大肉,再看看被挤兑到自己碗前的青菜素食,很缓慢的将眼睛往右边看去,想什么想咧?她在他眼里的形象已经很明显了,他是豹子,吃肉,而他不吃的草,由她解决就好了。
忍不住噗嗤笑出来,至少她还是能有点作用嘛。
对于她的笑来得莫名其妙,他只是扬了扬眉毛,继续低下头去吃吃吃。
而她心情好了很多的夹起青菜送到嘴巴里,知道此时的想法很愚蠢,她仍然觉得这青菜比以前吃过的任何都要好吃上百倍。
完了,她堕落了!可为什么这堕落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妙呢?
用完了餐,他们回到丞相府,皇帝很意外的没有派任何人来召唤她,而相对的,妹妹也没有从皇宫里传来消息。
恍惚的看着几日未归的丞相府,在自己的眼里竟然是如此的陌生。她微笑一下,撩起衫摆,跨入朱漆的门槛,脚步,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