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璇倾天下(简+繁)--进宫(进宫)

正文 璇倾天下(简+繁)--进宫(进宫)

几日后,华夫人带着凯旋姐弟进宫探望皇后。

第一次进宫的华凯好奇又兴奋,一边欣赏一边在心中点评着,以规模和气派来说,这座皇城的确是恢宏雄伟的,只是太过簇新精细,欠缺了那份岁月沉淀后让人肃然起敬的厚重历史感,不过这建筑及景色还是非常优美宜人,赏心悦目的。

与华凯的好心情不同,华璇则是怅惘唏嘘的,这个华丽的笼子已经葬送了她的前世,还将接着葬送她的今生,要有多么悲哀才会两世都选择同一条不归路啊。

“凯儿,累了吧?”穿戴全套诰命服饰的华夫人停下了脚步,取出帕子给华凯擦拭额角的细汗,艳丽的脸上满是疼惜之色。

虽然姐姐贵为皇后,可华夫人一年也就进宫两三次而已,除了不习惯这身沉重繁复的正装外,冗长的宫道,辽阔的皇宫也让她颇为头疼,光是从宫门走到后宫都得大半个时辰,这不是耽误功夫吗?

“华夫人,要不奴婢去唤个轿子来?”领路的是梧桐宫的掌事姑姑采荷,作为皇后身边的亲信,她自然知道华夫人这对孪生儿女身娇体弱。

“不用了,就快到了。”外命妇在宫廷内是不能乘轿的,虽然以华夫人的身份破个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她还是笑着拒绝了,抱起华凯放到秦嬷嬷怀里,转头又去查看华璇。

“女儿不累。”华璇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华夫人也笑了,牵起女儿的小手继续走。

采荷见华夫人没有要轿子,松了口气,皇后这些年一直在病中,宫务由毓庆宫的玉贵妃掌管,虽没有明着刁难他们梧桐宫的奴才,可日子也不好过,能少一事自然是好的。

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梧桐宫,这座巍峨的宫殿位于后宫正东面的首位,也是安国历代皇后的寝宫。

当然,到目前为止梧桐宫也就住过两位皇后,还都是短命的。

正殿的摆设很是简单,除了少数几件皇后规制的金器点缀外,其余都是普通物件,很附和关皇后一贯谨慎低调的行事做派。

华璇对于这位皇后姨母的谨小慎微很是不以为然,有关家那样权倾朝野的娘家,你就是再缩也做不成虫子,这样的隐忍反而会让皇上不放心,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摆起皇后的谱,反正只要关家不谋反,当今圣上就不会动跟随了他一生,有着汗马功劳的关家。

刚一踏入寝殿,潮热的空气夹杂着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华璇不适的打了个喷嚏,略一打量才发现寝殿内窗棂紧闭,连门上都挂着厚厚的棉帘。

华夫人也被殿内的情形惊了一下,忧心忡忡的望向那张雕龙刻凤的华丽大床,透过半掩的床幔,只能隐约看到个人影躺在上面。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华夫人拉着凯旋姐弟行礼,深知姐姐谨慎性子的她规矩的行了大礼。

半晌,床榻上才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道:“起……起来吧。”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嬷嬷小心的把皇后扶着靠坐起来,华夫人抬眼一看,忍不住心酸的低唤道:“姐姐……”

皇后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枯瘦的手颤抖的抬起,华夫人上前一步握住,哽咽道:“姐姐,你怎么病成这样了?”她上次进宫还是半年前,那时皇后姐姐虽然也病着,可精神头还是不错的,哪像现在,形销骨立,奄奄一息。

“明秀……别哭,咱们姐俩……好不……容易见一面。”皇后费力的说着话,枯黄的脸颊上眼窝深陷,干瘪的嘴边皱纹重生,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妪,要是不说谁会相信她还不到四十岁呢。

“这是……凯儿,璇儿吧,……长大了。”皇后将视线移向凯旋姐弟,这两个孩子的气色到是比去年强多了,尤其是华璇,明艳灵动,生机勃勃,有她陪着易儿自己也能放心闭眼了。

华璇心中一动,对于皇后那含有深意的眼神已经了然,她好笑又无奈,华家就这么吃香吗,让皇后想把一双儿女都塞进去。

姐弟俩再次见礼,皇后拉着他们的手说了两句话便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嬷嬷服侍她进了几口汤药才慢慢缓过劲来。

“你们俩跟采荷姑姑出去玩会,母亲一会就去接你们。”华夫人一看这情况也明白皇后姐姐的日子不多了,这次宣她进宫定是有私密话要说,便将凯旋姐弟打发了出去。

“华公子,华小姐,要不奴婢带你们去御花园玩会,现在正是花开的时节,很好看的。”到了大殿门口,采荷估摸着华夫人最少也得待上一个时辰才会出来,总不好让这两个孩子干等在偏殿里吧。

“那就有劳采荷姑姑了。”华凯立即答应了,进宫一趟就跪了两次,不逛逛园子也太亏本了。

采荷含笑引着凯旋姐弟游园,景色的确很美,可惜玩了没多久华凯便气喘吁吁了,他体内的慢性毒药虽然解了,可还是亏损了元气,没个三年两载的根本养不过来。

好在御花园到处都有给贵人们小憩的亭台水榭,三人找了个僻静清凉的亭子休息。

华璇环视一圈,四周空旷,花丛低矮,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采荷姑姑是关家出来的吗?”华璇印了印鼻尖上的汗,随口问道,前生皇后姨母去世后,整个梧桐宫的宫人都被送去守陵了,实在是浪费了这些在宫里打混了一辈子的人才,以致她后来入宫时没有可靠的姑姑嬷嬷能提点一二。

“是的,华小姐,奴婢的兄弟和老娘现在还在关家做事。”采荷是陪着皇后入宫的丫头,早就过了婚嫁的年纪,当年皇后娘娘也曾想放她出宫嫁人,她不愿意,就自梳起了妇人头,发誓一生一世伺候娘娘。

“怪不得采荷姑姑如此忠心为主,明知不可为还是要为之。”华璇浅浅一笑,如花似锦,玉雪可爱。

采荷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待她仔细审视华璇的表情,才发现华璇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深不见底,桃花般的唇瓣边勾起的是淡淡的嘲讽。

“姑姑这一路都在夸赞娘娘所出的一双儿女,看来皇后姨母不但想要我大哥做长公主的驸马,还想让我嫁给二皇子吧?”华璇真想翻个白眼,皇后到是省心,直接就准备把自己的儿女都打包送到华家,也不怕华家消受不起这对金枝玉叶。

“你……”采荷愕然睁大眼睛,她说那些话当然是为了帮着皇后娘娘完成心愿,原本也没想起多大作用,只希望他们姐弟俩能听进去一言半语的,在华夫人面前学个嘴,没想到竟然被五岁的华小姐点破了。

“华小姐以为此事不妥吗?”采荷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华璇。

“这不是明摆着不妥吗?”华璇把玩着手腕上的珠钏,淡淡的道:“华家已经去孟家提过亲了,而孟家也点头同意了,双方的庚帖已换,只差定下婚期了,想必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不会这么急慌慌的宣母亲进宫,华璇再次庆幸自己给母亲吹的耳旁风,要不是担心夜长梦多也不会这么几日就初步订下了孟华两家的亲事。

“无故退婚可是奇耻大辱,不但毁了孟小姐的名誉也会得罪死孟家,断送大哥的前途。”华璇实事求是的道,以孟家在读书人中的超然声望,得罪了他们还不得被骂的抬不起头来?

采荷脸色难看,她知道华璇说的是实情,这些她也曾和皇后娘娘分析过,奈何娘娘是铁了心要达成长公主和二皇子的心愿,任凭她们这些亲信怎么劝也听不进去。

“至于我……”华璇叹了口气,悠悠的道:“新皇登基必然要用联姻的方式拉拢勋贵氏族,关家没有适龄嫡女,庶女又不够分量,而我是唯一可以代表关华两家的人选。”华璇说完,美目一挑,嘲讽的反问道:“还是在皇后娘娘心中,关家这个养育她,成就她,扶持她的娘家根本不值得她操心费神?”

采荷这下是真的懵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五岁的女童之口,这已经不是聪明而是可怕了。

“采荷姑姑不妨把这些话说给皇后娘娘听,记得告诉她……”华凯俊美的小脸上带着淡定从容的笑容,他接过华璇的话茬,道:“大局为重!”小璇为了关华两家殚精竭虑,你这个姓关的皇后不帮忙也就算了,起码不要拖后腿吧。

采荷张口结舌,看看华凯又看看华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两位小主子说的极是,奴婢定会和娘娘仔细分说的。”说完惊奇又赞叹的打量这对心智成熟的小姐弟,尤其是华璇,如此聪慧理智的女子才是最适合在后宫生存的人选,皇后娘娘身份是够高贵,可这心性……

“姑姑将来有什么打算吗?”华璇嫣然一笑,她需要宫中有帮衬的人手,也需要皇后这十几年培植出来的人脉,有了这些人做班底,她将来会省心很多。

“华小姐的意思是……”采荷是个聪明人,马上便领会了华璇的意思,她心中犹豫不决,原本她们这些娘娘的心腹是想在她去后便请旨终身守陵的,这样关家也会看在她们忠心不二的份上继续照顾她们的家人。

“帮小璇也是帮关家,”华凯看出采荷的犹豫,加重语气,沉声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不会的……不会吧?”采荷失色,在她心中关家就是擎天大树,永远不会倾覆,虽然她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太天真,尤其是三皇子的母族柳家一向与关家不对付,将来三皇子继位了那关家的日子能好过吗?

要是华璇知道她现在心中所想的话一定会仰天长叹,大皇子继位关家更难过啊啊啊……

“会不会尚未可知,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华凯没有再往深处说,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了,说多了反而不好。

“你这个小崽子,害得咱家在妙妃娘娘处没脸,打死你……”远处传来尖细的咒骂,还夹杂着清脆的耳光声。

凯旋姐弟不再说话,举目望去,只见小道上远远走来一高一低两个太监,高个的不时打骂着矮个,矮个低着头,怀里抱着盆花,一声不吭。

“……你这个贱种,奴隶……猪狗不如……”高个太监趾高气昂,穿着崭新的八品太监服,方头大耳,一脸憨厚相,与他的凶恶言行实在大相径庭。

华璇趣味的看着这位熟人,牛全,将来的六品副统领太监,主管御膳房,出了名的贪财,也曾风光过一时,后来牵扯进逆党案,惨死在慎刑司了。

正在骂骂咧咧的牛全无意中朝华璇等人所在的凉亭一瞥,顿时刹住了嘴,还不待他看清亭子里坐着的到底是谁,需不需要过去请安,便因分神脚下一歪,重心不稳的倒向身旁的矮个太监,扑通一声,两人一起摔倒在地,矮个太监怀里的花盆也碎了一地。

“你……你这个该死的奴隶,竟敢打碎妙妃娘娘心爱的玉兰花……”牛全腿脚利索的爬起来,恶人先告状,余光瞄向凉亭方向,也不知那些人看到了没有,会不会多管闲事?

“……待咱家禀告了妙妃娘娘,你和你师父都别想活命!”牛全见亭子里的人没有动静,松了口气,这样他把这件事推到这奴隶师徒俩身上就是了。

地上的矮个太监终于抬起头来,竟然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脸颊青红肿胀,有着明显的指印交错,嘴唇也磕破出血,身上的衣袍宽大陈旧,原本惊惶畏惧的神色在听到牛全提起他师父时有着一闪而逝的狰狞。

看到这一幕的华璇美眸熠熠生辉,玉白的小手捂住樱唇,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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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後,华夫人带着凯旋姐弟进宫探望皇后。

第一次进宫的华凯好奇又兴奋,一边欣赏一边在心中点评着,以规模和气派来说,这座皇城的确是恢宏雄伟的,只是太过簇新精细,欠缺了那份岁月沉淀後让人肃然起敬的厚重历史感,不过这建筑及景色还是非常优美宜人,赏心悦目的。

与华凯的好心情不同,华璇则是怅惘唏嘘的,这个华丽的笼子已经葬送了她的前世,还将接着葬送她的今生,要有多麽悲哀才会两世都选择同一条不归路啊。

「凯儿,累了吧?」穿戴全套诰命服饰的华夫人停下了脚步,取出帕子给华凯擦拭额角的细汗,艳丽的脸上满是疼惜之色。

虽然姐姐贵为皇后,可华夫人一年也就进宫两三次而已,除了不习惯这身沉重繁复的正装外,冗长的宫道,辽阔的皇宫也让她颇为头疼,光是从宫门走到後宫都得大半个时辰,这不是耽误功夫吗?

「华夫人,要不奴婢去唤个轿子来?」领路的是梧桐宫的掌事姑姑采荷,作为皇后身边的亲信,她自然知道华夫人这对孪生儿女身娇体弱。

「不用了,就快到了。」外命妇在宫廷内是不能乘轿的,虽然以华夫人的身份破个例也没什麽大不了,可她还是笑着拒绝了,抱起华凯放到秦嬷嬷怀里,转头又去查看华璇。

「女儿不累。」华璇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华夫人也笑了,牵起女儿的小手继续走。

采荷见华夫人没有要轿子,松了口气,皇后这些年一直在病中,宫务由毓庆宫的玉贵妃掌管,虽没有明着刁难他们梧桐宫的奴才,可日子也不好过,能少一事自然是好的。

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一行人终於来到了梧桐宫,这座巍峨的宫殿位於後宫正东面的首位,也是安国历代皇后的寝宫。

当然,到目前为止梧桐宫也就住过两位皇后,还都是短命的。

正殿的摆设很是简单,除了少数几件皇后规制的金器点缀外,其余都是普通物件,很附和关皇后一贯谨慎低调的行事做派。

华璇对於这位皇后姨母的谨小慎微很是不以为然,有关家那样权倾朝野的娘家,你就是再缩也做不成虫子,这样的隐忍反而会让皇上不放心,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摆起皇后的谱,反正只要关家不谋反,当今圣上就不会动跟随了他一生,有着汗马功劳的关家。

刚一踏入寝殿,潮热的空气夹杂着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华璇不适的打了个喷嚏,略一打量才发现寝殿内窗棂紧闭,连门上都挂着厚厚的棉帘。

华夫人也被殿内的情形惊了一下,忧心忡忡的望向那张雕龙刻凤的华丽大床,透过半掩的床幔,只能隐约看到个人影躺在上面。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华夫人拉着凯旋姐弟行礼,深知姐姐谨慎性子的她规矩的行了大礼。

半晌,床榻上才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道:「起……起来吧。」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嬷嬷小心的把皇后扶着靠坐起来,华夫人抬眼一看,忍不住心酸的低唤道:「姐姐……」

皇后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枯瘦的手颤抖的抬起,华夫人上前一步握住,哽咽道:「姐姐,你怎麽病成这样了?」她上次进宫还是半年前,那时皇后姐姐虽然也病着,可精神头还是不错的,哪像现在,形销骨立,奄奄一息。

「明秀……别哭,咱们姐俩……好不……容易见一面。」皇后费力的说着话,枯黄的脸颊上眼窝深陷,乾瘪的嘴边皱纹重生,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妪,要是不说谁会相信她还不到四十岁呢。

「这是……凯儿,璇儿吧,……长大了。」皇后将视线移向凯旋姐弟,这两个孩子的气色到是比去年强多了,尤其是华璇,明艳灵动,生机勃勃,有她陪着易儿自己也能放心闭眼了。

华璇心中一动,对於皇后那含有深意的眼神已经了然,她好笑又无奈,华家就这麽吃香吗,让皇后想把一双儿女都塞进去。

姐弟俩再次见礼,皇后拉着他们的手说了两句话便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嬷嬷服侍她进了几口汤药才慢慢缓过劲来。

「你们俩跟采荷姑姑出去玩会,母亲一会就去接你们。」华夫人一看这情况也明白皇后姐姐的日子不多了,这次宣她进宫定是有私密话要说,便将凯旋姐弟打发了出去。

「华公子,华小姐,要不奴婢带你们去御花园玩会,现在正是花开的时节,很好看的。」到了大殿门口,采荷估摸着华夫人最少也得待上一个时辰才会出来,总不好让这两个孩子乾等在偏殿里吧。

「那就有劳采荷姑姑了。」华凯立即答应了,进宫一趟就跪了两次,不逛逛园子也太亏本了。

采荷含笑引着凯旋姐弟游园,景色的确很美,可惜玩了没多久华凯便气喘吁吁了,他体内的慢性毒药虽然解了,可还是亏损了元气,没个三年两载的根本养不过来。

好在御花园到处都有给贵人们小憩的亭台水榭,三人找了个僻静清凉的亭子休息。

华璇环视一圈,四周空旷,花丛低矮,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采荷姑姑是关家出来的吗?」华璇印了印鼻尖上的汗,随口问道,前生皇后姨母去世後,整个梧桐宫的宫人都被送去守陵了,实在是浪费了这些在宫里打混了一辈子的人才,以致她後来入宫时没有可靠的姑姑嬷嬷能提点一二。

「是的,华小姐,奴婢的兄弟和老娘现在还在关家做事。」采荷是陪着皇后入宫的丫头,早就过了婚嫁的年纪,当年皇后娘娘也曾想放她出宫嫁人,她不愿意,就自梳起了妇人头,发誓一生一世伺候娘娘。

「怪不得采荷姑姑如此忠心为主,明知不可为还是要为之。」华璇浅浅一笑,如花似锦,玉雪可爱。

采荷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待她仔细审视华璇的表情,才发现华璇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深不见底,桃花般的唇瓣边勾起的是淡淡的嘲讽。

「姑姑这一路都在夸赞娘娘所出的一双儿女,看来皇后姨母不但想要我大哥做长公主的驸马,还想让我嫁给二皇子吧?」华璇真想翻个白眼,皇后到是省心,直接就准备把自己的儿女都打包送到华家,也不怕华家消受不起这对金枝玉叶。

「你……」采荷愕然睁大眼睛,她说那些话当然是为了帮着皇后娘娘完成心愿,原本也没想起多大作用,只希望他们姐弟俩能听进去一言半语的,在华夫人面前学个嘴,没想到竟然被五岁的华小姐点破了。

「华小姐以为此事不妥吗?」采荷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华璇。

「这不是明摆着不妥吗?」华璇把玩着手腕上的珠钏,淡淡的道:「华家已经去孟家提过亲了,而孟家也点头同意了,双方的庚帖已换,只差定下婚期了,想必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不会这麽急慌慌的宣母亲进宫,华璇再次庆幸自己给母亲吹的耳旁风,要不是担心夜长梦多也不会这麽几日就初步订下了孟华两家的亲事。

「无故退婚可是奇耻大辱,不但毁了孟小姐的名誉也会得罪死孟家,断送大哥的前途。」华璇实事求是的道,以孟家在读书人中的超然声望,得罪了他们还不得被骂的抬不起头来?

采荷脸色难看,她知道华璇说的是实情,这些她也曾和皇后娘娘分析过,奈何娘娘是铁了心要达成长公主和二皇子的心愿,任凭她们这些亲信怎麽劝也听不进去。

「至於我……」华璇叹了口气,悠悠的道:「新皇登基必然要用联姻的方式拉拢勋贵氏族,关家没有适龄嫡女,庶女又不够分量,而我是唯一可以代表关华两家的人选。」华璇说完,美目一挑,嘲讽的反问道:「还是在皇后娘娘心中,关家这个养育她,成就她,扶持她的娘家根本不值得她操心费神?」

采荷这下是真的懵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五岁的女童之口,这已经不是聪明而是可怕了。

「采荷姑姑不妨把这些话说给皇后娘娘听,记得告诉她……」华凯俊美的小脸上带着淡定从容的笑容,他接过华璇的话茬,道:「大局为重!」小璇为了关华两家殚精竭虑,你这个姓关的皇后不帮忙也就算了,起码不要拖後腿吧。

采荷张口结舌,看看华凯又看看华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两位小主子说的极是,奴婢定会和娘娘仔细分说的。」说完惊奇又赞叹的打量这对心智成熟的小姐弟,尤其是华璇,如此聪慧理智的女子才是最适合在後宫生存的人选,皇后娘娘身份是够高贵,可这心性……

「姑姑将来有什麽打算吗?」华璇嫣然一笑,她需要宫中有帮衬的人手,也需要皇后这十几年培植出来的人脉,有了这些人做班底,她将来会省心很多。

「华小姐的意思是……」采荷是个聪明人,马上便领会了华璇的意思,她心中犹豫不决,原本她们这些娘娘的心腹是想在她去後便请旨终身守陵的,这样关家也会看在她们忠心不二的份上继续照顾她们的家人。

「帮小璇也是帮关家,」华凯看出采荷的犹豫,加重语气,沉声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不会的……不会吧?」采荷失色,在她心中关家就是擎天大树,永远不会倾覆,虽然她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太天真,尤其是三皇子的母族柳家一向与关家不对付,将来三皇子继位了那关家的日子能好过吗?

要是华璇知道她现在心中所想的话一定会仰天长叹,大皇子继位关家更难过啊啊啊……

「会不会尚未可知,防患於未然总是没错的。」华凯没有再往深处说,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了,说多了反而不好。

「你这个小崽子,害得咱家在妙妃娘娘处没脸,打死你……」远处传来尖细的咒骂,还夹杂着清脆的耳光声。

凯旋姐弟不再说话,举目望去,只见小道上远远走来一高一低两个太监,高个的不时打骂着矮个,矮个低着头,怀里抱着盆花,一声不吭。

「……你这个贱种,奴隶……猪狗不如……」高个太监趾高气昂,穿着崭新的八品太监服,方头大耳,一脸憨厚相,与他的凶恶言行实在大相径庭。

华璇趣味的看着这位熟人,牛全,将来的六品副统领太监,主管御膳房,出了名的贪财,也曾风光过一时,後来牵扯进逆党案,惨死在慎刑司了。

正在骂骂咧咧的牛全无意中朝华璇等人所在的凉亭一瞥,顿时刹住了嘴,还不待他看清亭子里坐着的到底是谁,需不需要过去请安,便因分神脚下一歪,重心不稳的倒向身旁的矮个太监,扑通一声,两人一起摔倒在地,矮个太监怀里的花盆也碎了一地。

「你……你这个该死的奴隶,竟敢打碎妙妃娘娘心爱的玉兰花……」牛全腿脚利索的爬起来,恶人先告状,余光瞄向凉亭方向,也不知那些人看到了没有,会不会多管闲事?

「……待咱家禀告了妙妃娘娘,你和你师父都别想活命!」牛全见亭子里的人没有动静,松了口气,这样他把这件事推到这奴隶师徒俩身上就是了。

地上的矮个太监终於抬起头来,竟然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脸颊青红肿胀,有着明显的指印交错,嘴唇也磕破出血,身上的衣袍宽大陈旧,原本惊惶畏惧的神色在听到牛全提起他师父时有着一闪而逝的狰狞。

看到这一幕的华璇美眸熠熠生辉,玉白的小手捂住樱唇,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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