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见过温云之后,宁修远刚从阿姐那里离开,王管家就来找他,说是厅里有位客人在等着,是位小姐,问她是谁也不说。
前厅里燃着火烛,灯火通明,府里金碧辉煌,七彩琉璃灯把整个前厅照的光华四溢,屋里头坐着个人,正仔细瞧着那灯罩,见他来了马上站了起来,却局促地绞着手帕立在原地。少女贵气逼人,相貌与当今圣上三分相像。
宁修远微不可见地皱皱眉头,道:“微臣参见静心公主,公主此时前来,可有通报陛下?”宁修远行了一礼。
“……我,我想你了,来看看……”少女扭着帕子,红着脸瞧着宁修远,可宁修远并不看她。也不接话。
“你……可有接到我的书信?”静心公主哀怨地望着他,他一身黑色便服,也这么挺拔俊秀,哪怕现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是赏心悦目的。
“微臣多谢公主厚爱,可希望您为了皇室体面,勿要修书给微臣,若教旁人知晓了,微臣倒是没什么,但恐怕有损公主清誉。”静心公主叫贴身宫女给他偷偷送过几封书信,都是表达爱意的隐晦诗词。
“那,你怎么不来宫里看看我……我听人说,你…你有心上人了……”静心说到这里,期待地看着宁修远,她已经这样说了,他若心里有她,那……
“公主,这是微臣的私事,微臣无可奉告。如果您在宫外玩累了,不如让微臣给您备轿早点回宫,省得让圣上担心。”
静心公主却立在原地,泫然欲泣。他如此彬彬有礼,却是在赶她走。
“我…我哪里不好,你不喜欢?”
“微臣对公主并无不喜,但亦无男女之情。”
“能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吗?”静心是先皇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心高气傲是自然的,她不怕被拒绝,可她要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宁修远叹口气,他也想告诉大家他喜欢谁,叫谁都不敢去招惹他的心头肉,可这怎么能说呢?
“微臣无可奉告。”宁修远自己也有妹妹,虽然不甚亲近,但见静心失魂落魄,又想到自己不也是不讨阿姐欢心,忍了忍,没转身就走。
等了一会儿,公主却仍暗自神伤,宁修远见她还是没要走的意思,道: “公主身份尊贵,才貌双全,微臣自认并不足以配上公主,若因为臣叫公主不愉快了,臣在这里给公主赔罪。”
静心坐在椅子上,她拉下脸来找他,早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真的遇上了,心都被踩碎了似的疼。这样就完了吗?她想从宁修远脸上看出点什么,他也在看她,似是疑惑她怎么还不走。静心又低下头去,默不出声。
宁修远以为她自尊受损,不愿再搭理自己,于是叫人备轿,就要送她回宫。他转身行礼告退,冷不防被静心大喝一声:“别走!你听我说完!”
宁修远站住,点头道:“公主请说,说完了再走,也好把对我的情都断在这里。”
“她真幸运……叫你这般痴情……”叫你这般狠心。静心抬起头来,目光对上宁修远没有表情的眸子,心里更冷。
“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你怎知我不适合你呢……”静心痴痴看他,又道:“我从前就喜欢你了,那时你还没承袭爵位,官位也不高,可我看得出来你与旁人不同,你不贪权贵,不贪女色,人又聪明,皇兄很赏识你。”宁修远听的认真。
“我自喜欢上你那一日起,每天心里都是你,对旁的男人再也不分一点视线,只要你能远远看我一眼,我就能高兴好几天,你若是能和我说上一句话,我就更欢喜了……”静心说到情动的地方,却不见宁修远被打动半分。她张了张嘴,已经说不出话来。
男人见她泪如雨下,说道:“公主,说完了?那就早点回去歇息吧。”他说的那样决绝,静心知道她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她还没有说完,她还有很多情想诉,很多对他的感觉想说,而他却不愿再听。宁修远平静得过分的表情让她无比愤怒,你就真的不把我的感情当回事?连听都不愿意听完?
静心冷笑几声,又哭又笑的,宁修远还以为她是癔症了。
“夜里头的,我从你府里出去,还哭哭啼啼的,你说外人看见怎么想?”静心不知怎的,开口说了这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我的脾气可不好。”宁修远淡淡地,目光已经有些阴翳。
“那你告诉我她是谁?你告诉我,我就回宫去。”
男人还是那副表情,嘴角却诡异地弯了弯,他蹲下来,与静心平视。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乱说话,我可会折磨死你的。”
静心毫不畏惧,她的心叫愤怒填满了,似是故意与宁修远对抗,她已经不再流泪,而是定定看着宁修远。
宁修远看她表情认真,知道自己摊上事了。
“你爱我?”他问。静心点头。
“什么都愿意做吗?”宁修远说的温柔,眸子里终于有了静心的影子,静心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她本就爱慕他,他终于明白了吗?
“那我……给你瞧个东西吧。”宁修远拉起静心,把她按到椅子上,两手按在扶手上,把静心困在椅背和他之间。静心红了脸,却不抗拒。
宁修远笑笑,他慢慢撸起自己右臂的袖子,露出赤裸的手臂。
静心瞧了,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那手臂上坑坑洼洼,有的地方凹下去了,有的地方却一块肉叠着一块肉,干枯发皱的皮肤下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仿佛这手臂正从里由外腐烂着。不,这哪里还是手臂,只是一根可怕的东西!静心感到一阵阵反胃,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往外顶着,她脸色发白,后背紧紧绷直在椅背上,离这手臂远远的。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手臂就这样了,本来只是一小块,竟扩大到这么大了,寻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反而叫那些大夫也染上了。恐怕我以后全身都是这样呢,对了,公主,你不是爱我吗,那你摸摸它我就信你,你要是变得和我一样,我就能安心爱你,不怕你离开我了。”宁修远说的真切,把这手臂往静心脸上蹭。
“别怕啊,我不会嫌弃你的。”
静心尖叫一声,大力推开宁修远,跑到屋外呕吐起来。
宁修远关切地向她走去,静心却惊恐地看他,叫道:“离我远点!”若是真像他所说,这病会传染,那她……静心仿佛看见了自己浑身都是那可怕的青紫。
宁修远已经放下袖子,他哦了一声,唤下人过来,叫他带公主坐轿子回宫,静心逃一般离开了。
宁修远觉得无趣,被静心这么一折腾还真有些累了,王管事却又来禀报,说是公主不肯回宫,现在就要去找宫外休假的太医。他翻翻眼,真会给人找事。等他好生告诉静心公主,他那并不是传染病,只是早年生病落下的,静心得了太医的话,才放下心来,等把她送走,已是深夜,宁修远也没法再去看玉真,只好回屋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