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仙家事(NP)--一:外门弟子

正文 仙家事(NP)--一:外门弟子

玉磬响过三声,阳离峰外门今日的课业结束了。白玉砌就,悬于半空的广场上,众外门弟子恭敬跪坐,等候那名今日授课的筑基师叔叮嘱完最后几句,招招手呼来一只仙鹤,飘然乘之而去,这才拿起自己的蒲团,和相熟者三三两两结伴,自广场四角的云梯说笑着步下。

徐缘拎着蒲团,独自一人混在大部队里踩上软绵绵,无需迈步,自行浮动滑下的云梯,还没下几阶就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肩:“徐师姐今天还有没有空闲?”

“沈师妹,还要我帮你照顾药田?”徐缘问。

说话时对方已迈到身侧,和她并肩而行。沈蔻珠刚满十六,身姿细软轻盈如杨柳,容颜娇丽更胜夭桃,入了道门的女孩儿一律经灵气洗涤,个顶个的清灵水秀,可一群人里最打眼的毫无疑问就是她。

沈蔻珠道:“季师兄邀我进内峰继续探讨上次的道经,我都说了还有庶务不得不做,他非拉着我,说药田随便抛给哪个外门弟子都一样,可我的观点破陈除旧,闻之耳目一新,他约好了要为我邀几位师兄聚一聚,时间已定,实在不好不去……”

徐缘道:“进内峰的机会不容易,沈师妹既然有此天资,怎能错过?”

沈蔻珠妙目自她身上一掠,笑道:“和前几次一样,我付一瓶养元丸做报酬。只是师姐,养元丸甚至称不上丹药,其中稀薄灵气连凡人都嫌少,你若是想滥竽充数,倚赖丹药聚气……恐怕白费力气,还不如多挥几下药锄。”

徐缘自她手中接过一个一指高的白瓷小瓶,没有接她的话:“祝师妹此行顺利,能得峰中长老赏识,收为弟子。”

“不敢妄想。”沈蔻珠摇摇头,却笑得比之前真心实意了不少,“若我能进入内门,定不会忘了师姐相助的情分。”

阳离峰是琅山十八峰之一,虽然说出去都是琅山门下弟子,内门和外门差距不小,内门弟子每月有灵石和丹药份例可拿,外门弟子非但没有份例,还要每日做庶务,为门派耕种药田、照顾灵兽、洒扫门庭换得留下的机会,一旦庶务没有完成,就要被驱赶出山门。至于各长老的亲传弟子,更或是门派真传,那就又大大不同,只能仰望了。

像徐缘作为阳离峰外门弟子,本就资质不如人,每日晨起听课外,大半天时间都要耗在她负责的那块药田上,驱虫除草灌溉梳理灵药茎脉。忙完已近黄昏,她又不像筑基弟子脱去凡胎,还要如凡人般饮食睡眠,如此下来一天修炼时间自然也少得可怜,入门十年也只堪堪练气第八层。这个年纪的内门弟子大多早已筑基了。幸好沈蔻珠那片药田就和她的紧挨着,否则她怕是入夜都回不了房。

不过外门弟子境遇大多与她相似,像沈蔻珠那般活络,人脉遍及内峰的毕竟是少数。徐缘朝夕与同门同出同入,共同劳作,发发牢骚,倒也没觉得怎么悲观。她入门前就跟随游医在江湖四处行走,随处治病救人,对药草熟稔喜爱得很。外门弟子的药田庶务和莳弄花草不同,扛着药锄挥汗劳作颇为辛苦。徐缘刚开始一阵还受不了,后来和同门聊天诉苦,才知道大家都不容易,照顾灵兽的有人被暴烈灵兽咬伤挠伤,洒扫门庭的有人清理药渣时误中丹毒……

徐缘和沈蔻珠药田里种的一样,一片半人高的金精草,叶缘隐隐泛刀剑般锋锐之光,稍有不慎就会被割伤。金精草根部生长着一簇簇云丹露,形似灵芝而如冰雪般浅蓝透明,是种更珍贵的水属灵药,取金生水之意,异常娇贵,土壤与水分稍有不对,就会如冰雪般溶解。

徐缘手脚娴熟,等其他人陆陆续续忙完回屋,天黑时她也干完了双份的工作。左右一望四下无人,她弓身避开草叶,钻进自己那块药田深处。黑暗处一朵朵云丹露如萤光般星点闪烁,她面前的那株金精草根部却是一团黑。以修士眼力,纵然不能夜视如昼,也比凡人强上许多,这种距离断不至于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她也是最近几天才发现,这株云丹露居然要结实了!灵药有灵性,果实结成中时会遮蔽自身,难以察觉,周围一小块范围都受此影响。白昼看来,此地根本没有云丹露,但徐缘曾试过,伸手过去寒凉更胜冰,那株灵药分明还在此处。

门派药田中的灵药都是统一种植,收获时节是固定时间,届时有专人监督检查,必须分寸不留上缴门派。这株云丹露不知为何误了结实时间,徐缘发现时着实又惊又喜。云丹露生长缓慢,需在金气交汇之地培育,三十年一结实,果实名为凝露果,大小与荔枝仿佛,晶莹剔透如露珠。药性温缓包容,是调和多种相冲药物不可或缺的药材,聚元丹的主材之一。更佳的是,可以不入丹炉炼制,直接服用,其中灵气温和纯净,对练气期增进修为大有裨益。

她掐算日期,估摸着还有不到一周这颗凝露果就能成熟。

确定凝露果无恙,生长正常,徐缘这才扛起药锄走上返回外门弟子们居住的房舍的路。

外门弟子居住处名为合真院,是一片林立的松木小屋,清净简陋,单人独栋。屋子仅有方寸之地,开门后一览无遗,一张与房舍等长的木床,挂着青布帷帐,床头一张横过来的木桌和两把木椅,平时只能用来坐卧。徐缘进门后拉上门闸,一丝灵力引动桌上灯盏,柔和的黄光便将整间小屋照亮。灯盏旁分明卧着一只毛色如雪的白猫。见她进来,也仅是长尾扫了扫,恹恹睁眼看她一下,又复阖目。

徐缘急忙用一个净尘术散去身上方才劳作的泥污,过去小心翼翼抱起白猫:“阿元,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说好了在床上好好躺着,你不觉得桌子上又硬又凉吗?”

白猫被她手法娴熟地双手托在怀中,仅是耳朵动了动,并没有多大反应。灯光下能看出,它毛色崭然如雪,极为洁净,显然是受到精心照料,但却黯然少光,双眼是灰蒙蒙的绿,浑浊凝涩,许久才缓缓转动一下。牙齿更是松脱缺落。并非是生病,而是实在年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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