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贵妃的长乐宫位于后宫西侧,从养心殿过去要经过皇后的翊坤宫,苏烟看着远处的琉璃瓦,靠在肩与上懒懒的道:“何公公,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妾身这心里实在不能安定。”
何忠福上前恭敬的回道:“陛下的口谕,还请夫人安心,且皇后娘娘一向宽和仁慈,并不会因这等小事怪罪夫人。”
苏烟没有说话,何忠福小心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想了想,又接着道:“皇后娘娘自立冬后就免了各宫请安,前几日下大雪更是宫门禁闭,如今除了承恩侯夫人,外眷一律不见。”
“是娘娘的身子有了不妥?”
“太医院前日动用了两根三百年的老山参。”
一问一答间,肩与已经过了翊坤宫大门。苏烟回首望了一眼朱红大门旁耸立的两个石狮子,对何忠福笑道:“何公公伺候陛下多年,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承夫人吉言。”何忠福微弓着腰,话语里除了恭敬再听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建昌二年,苏家次女入宫,初封婕妤。苏淼年仅十五,性情爽直,姿容艳丽,皇帝见之心喜,接连承宠三日,升妃位,入主长乐宫。
建昌三年,苏妃有孕,皇帝大喜,赐苏妃嫡兄苏垣为正四品太常寺少卿。
建昌三年年末,苏妃平安生下四皇子赵恒,皇后撑着病体亲自上书,言苏氏进宫一来,勤勉柔顺,深慰君心,又育嗣有功,请封贵妃。
皇帝朱笔一挥,准。
建昌四年初,苏氏接宝册,晋封贵妃,协助皇后打理六宫之事。
只是苏氏进宫后,多次在内外命妇集聚的场合公开刁难嫡长姐镇国侯夫人苏烟,至于这姐妹失和的原因,宫里宫外都是心照不宣。
“见过夫人,听说夫人要来,娘娘早早的就打发奴婢们出来等着,眼瞅着就要到午时了,还不见夫人,奴婢正要安排人去找呢。”长乐宫掌事大宫女碧荷一张圆脸微微带笑,看着苏烟被扶下肩与,又笑着对何忠福说:“没想到竟是何公公亲自送来的。”
苏烟拢了一下斗篷,进了长乐宫大门,脸色淡淡的道:“碧荷姑姑这张嘴倒是越发会说了,比在家中时灵巧许多。”
碧荷脸色一变,站在原地看她走远,又回头对何忠福道:“公公辛苦,进来喝杯热茶吧。”
何忠福沓拉着眼皮,嘴角微翘,要笑不笑的道,“不了,杂家还赶着回去复命。”
苏贵妃圆脸翘鼻,眼神灵动,高兴时烂漫肆然,生气时当面就能下人脸面,一举一动率性而为,宫里看不惯她的不再少数,偏皇帝吃她这一套,皇后也说她是少年天真的孩子气,活泼鲜嫩,都由着她。
丁香色的薄长袄,领口袖口处点缀着一圈白兔毛,头上只插了两根碧玉簪子,苏贵妃歪在榻上,闭着眼听四皇子的奶娘回禀这几日赵恒吃的如何,睡的如何,玩的如何。
地上铺着织金勾花的地毯,两个小丫鬟跪在地上给她捶腿,另一个贴身大丫鬟丹杏指挥着小太监摆饭。
苏烟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行礼请安后再没说一句话,仿佛这屋子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听见碧荷进门的声音,苏贵妃睁开眼挥了挥手,丹杏带着所有人退了下去,碧荷扶着她起身。
温暖的东厢房里只剩下主仆三人,苏淼定定的看了苏烟半晌,苏烟微笑着站起身子任她看。
“姐姐……”苏淼突然扑到苏烟身上,碧荷也跟着跪在苏烟面前。
苏烟酸软的身子承受不住力道,被苏淼一扑,又坐回了椅子上。
“……嗯……”小穴里的木塞重重的往里顶了一下,苏烟咬着唇,喉咙里溢出一声呻吟。
苏淼也不是无知少女,听着这声音,慌忙抬起身子,打量了裙子几眼,惊疑不定的望着苏烟道:“他竟敢如此对你?!”
苏烟靠在椅背上平缓了一下,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坐到贵妃榻上,又笑看碧荷,“还不快起来,等着我去拉你吗?”
碧荷忍着泪,磕了两个头,爬起来站到一边。
“看来宫里确实养人,苗苗比上次见面时又丰腴了些。”
“冬日天冷,贪吃了几次锅子。”苏淼见她不愿说,就顺着她的话说起了日常琐事。
……
“恒儿如今会跑,会叫人,粘着我甜甜的叫母妃的时候,我真是觉得心都要化了……”
瞧见苏烟脸上显出了几分憧憬的神色,苏淼连忙止住话头,攥紧苏烟的手,眼里浮出泪光,“……姐姐……姐姐……我这就叫人把恒儿抱来给你看看。”
苏烟摇摇头,“我没事,知道你和恒儿在宫里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时间不多,你我二人不能在屋子里太久,会引人怀疑。”苏烟正色道,“我们姐妹反目,皇帝才能对你放心,皇后也不会忌惮于你。”
苏淼忍住泪意,点了点头道:“我这个贵妃不足为惧,怡和宫传出来的消息,淑妃又有孕了。”
“皇后那边没有动静?听说动用了百年老山参?”
“呵,皇后年年冬天都是把补品当饭吃的,承恩侯夫人送了一个远房侄女进宫给皇后侍疾。”
苏烟沉思了一会,“不对,恐怕是因为皇后病情有变。”
苏淼点点头:“我会让人打听的。”
苏烟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道:“皇帝近日越发得意,必是跟朝局有关,他登基之后亲近周云齐为首的年轻武将,早已引得朝中老臣不满,而我们这位陛下更是厌烦了老臣们的指指点点,手里估计捏了不少老臣的把柄等着开刀,务必要让兄长尽快去地方上赴任,你在宫里也要更加谨慎,我们苏家决不能牵扯其中成为棋子。”
“我一会儿就传话,让嫂嫂明日进宫见我。”
话说完,两人调整好情绪,碧荷开门叫人进来伺候两人用膳。
苏淼心里难受,食不知味,随意吃了两口就扔下筷子,拂袖而去。
片刻后,一条消息传入各宫,贵妃厌恶镇国侯夫人,已到了无法同桌而食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