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致远应该是刚下班,铁灰色衬衫,领带被他扯得松松垮垮,西装外套扔给了助理,鼻梁上的黑色框架镜还没来得及摘,看来是打算吃完饭回去继续加班。
宁溪心里翻了个白眼,工作餐也要这么装比,特地跑来人均大五千的馆子吃,真不嫌累。不过即便是陆家大少,吃完饭还是得滚回公司当社畜。
思及此,宁溪又稍微平衡了一些。
陆致远步色匆匆,穿过咖啡厅的这三十来米距离,目不斜视,偶尔偏头吩咐助理几句话,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称得上是冷漠。宁溪在角落里盯着神色淡漠的男人,一时有些恍惚。
她同陆致远的交集,大多数时候不是在餐厅的包间里,便是在床上,言语间爱调笑,多是轻薄之意,十足的放浪子。成日里没皮没脸的不正经,倒让她有些忘记陆致远还是个要继承陆氏王国的天之骄子。
钟sir见宁溪愣愣地往一个方向望去,便也转头瞄了一眼,道:“那个大帅哥呢,是陆氏集团的大公子,跟老段手底下的大花谈过一阵子,倒是挺实在,给人投了大制作。不像有的二世祖,每月靠家里给的一点零花钱,还得大花们掏钱养他。”
宁溪有些说不清楚的滋味。她本就是成年没多久的小姑娘,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钟sir是老江湖,一眼就识破。他抿了口咖啡,道:“陆公子肯捧人,脸又生得好,小姑娘是不要命地往上扑。老段带的小野模,找私家侦探做调查,写了一本追他的手册,几点钟下班,最爱去哪家餐厅,是哪间会所的客户,定期更新,卖给圈内姐妹制造偶遇。”
宁溪心道,原来这人还挺吃香的,圈内姐妹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陆致远这块肥肉众人虎视眈眈,想来自己也吃不了多久,就得让给别的姐妹了。月供十万的金主可不多,她不禁有些黯然。
宁溪垂头丧气的样子叫钟sir看在眼里,他安慰道:“你也别放弃,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大佬遍地都是。因此虽然你资质平庸,但若正确认识自己,找准定位,别盯着陆致远这样的,退而求其次,也是能找到条件不错的大佬的,我看今晚的杜老板、余老板就不错。”
末了,钟sir又神神秘秘地凑近宁溪道:“况且我听说他家最近也不太平,陆老爷子不知什么缘故,公开认了养在外头的私生子,叫自己心腹领着这位二少去抢占东南亚市场,看这势头,怕是要跟大少抢皇位呢。”
宁溪道:“陆老爷子不是出了名的疼爱夫人吗?去年他夫人60岁生日,报纸还写他买了一艘游轮,用夫人的名字命名,做生日礼物呢。”
钟sir摇头道:“小阿宁呀,世上有几对夫妻最终能够百年好合呢?你去民政局门口看看,当日互换戒指时信誓旦旦的要一生一世,一旦撕破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仇人都不如。陆氏这样的世家豪门,家大业大,其实我看连普通人家都不及。普通人家的夫妻过不下去,还能跑去民政局离婚,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可陆老爷子呢,即便跟夫人再两看生厌,对外也要做足伉俪情深的戏码,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宁溪摇摇头:“到底还是认了私生子,我看老爷子倒也不怕别人嚼舌根呢。”
钟sir最爱分析豪门秘闻:“陆老爷子一生商海浮沉,做事心狠手辣,但他行事讲究体面,吃相还算优雅,想必花了不少力气,确保压下丑闻。你看至今哪家媒体敢写他的婚外情,豪门私生子登堂入室,这样大的新闻,媒体一个个装作没看见。”
宁溪小心翼翼道:“那…也不知那私生子二少做事能力如何,若是个精明强干的,大少岂不是处境艰难。”
“陆夫人也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她娘家背景深厚,自己又留过洋,聪明伶俐”钟sir显然很是欣赏陆夫人,“哪能由着宵小之辈欺负自己亲生儿子。”
宁溪想象不来陆家的明争暗斗。她自小家境清贫,母亲又嗜赌,欠了一屁股债,今天将小宁溪丢给张家婆婆,明天丢给刘家阿姨带,自己掉屁股就往棋牌室跑,有时两三天才回一趟家。
是以宁溪吃的百家饭长大。街坊邻居家境也不宽裕,她坐在别人家的饭桌上讨一口饭吃,总是不敢吃饱的。特别是青春期长身体的时候,肚子总是容易饿。因而对宁溪来讲,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幸福。
如果能吃饱肚子,有一间房子可以歇脚,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钟sir觉着宁溪对陆家大少过于关心,戳戳她的额头,道:“小阿宁,你先想想自己等会怎么同大佬social。你现在正值最好的年纪,要想一想拼搏事业,别整天情啊爱啊。你钟sir最懂男人,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东西,没一个靠得住,哪有攥在手里的人民币美金实在。”
宁溪吐吐舌头:“我就是有点同情陆致远,有钱人家真复杂。”
钟sir“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我倒是有点同情你,人家再悲惨落魄,手里的资产也够你做十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