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玉貂裘--第七章 惊雨

正文 玉貂裘--第七章 惊雨

芸娣一连守了两日,也未见男人醒来。

刘镇邪在外面打听消息,鲜少回来,她则负责在旧厢房照看病人。

幸好近日霍娘近日正陪一位书生,不需要她守着。

书生姓秦,原是商贾人家,家道中落,本想来建康做个幕佐,经过庐江,进了娼妓馆子,两只腿再难拔出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书生尝了霍娘的滋味,整日整宿地同她厮磨,不过两天功夫,已豪掷千金,也未见他皱一下眉头。

霍娘遇到这般年轻风流的恩客,自然双腿大开,使尽浑身解数勾秦书生的魂儿。

夜里不消多说,白天也腻在床上交欢,芸娣叫婢女抬水进去,屋里一股浓烈的麝香。

霍娘正被赤着上身的秦书生压在屏风上肏干,屏风是镂空的,呈男女上下颠鸾倒凤的像儿,将男人的粗物描刻得细致。

霍娘两团乳肉从镂空的小洞中鼓出来,两颗挺翘的红梅,已被吮得红嫩发肿,嘴里正叫着,“郎君轻些,要煞了奴的命。”

很快小洞里露出男人的手,大力揉奶尖,喷出一股奶汁,洒在男人手上,屏风上,地上全是,紧接着,比之前撞得更激烈频繁。

屏风禁不住这力道,左右震动。

显然霍娘这话激得秦书生欲心大炽,不干上一个时辰不见休。

芸娣见主子们干得正欢,避开众人,悄悄来旧厢房守人。

正要关门,忽然不知从哪儿跌跌撞撞走来一个恩客,大腹便便,眯眼醉酒,瞧不清楚人,随便拉了芸娣进门欢好。

“小娘子脸儿黑,生得倒是嫩,可叫人开了苞,尝过了?”

芸娣身子纤瘦,被肥硕的恩客搂在怀里,眼看他撅嘴亲过来,喷出一口酒气,芸娣险些晕过去,便捏了鼻尖儿,笑道:“这里不是办事的地方,郎君先松开,我给郎君看一样好东西。”

恩客笑道:“我若是放开了,到哪处寻小娘子去。”

别看他醉酒,倒是叫他看破了。

芸娣本来想让他先松开,找机会打晕,然后往外随便寻处地儿扔了。

醉酒的人,醒来也不记事。

眼下被看破小心思,芸娣却不慌乱,笑着握拳锤他胸口一下,“能伺候郎君,是我的福气。”

芸娣锤的这一下几乎用尽力气,那恩客猝不及防,又醉着酒,脚步趔趄地往后仰,好几步才止住,丝毫不恼,之后笑着跌跌撞撞朝芸娣伸出肥爪。

芸娣一看,头皮发麻,哪真叫他得逞,连忙侧身避开。

也是冥冥当中自有缘份,恩客不曾留意脚下,叫一个凳子绊了脚,肥硕庞大的身子往前一倒,正跌在床上,大肚皮膈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把掀开被子,结果露出一张男人的苍白玉面。

嘿,好姿色!

芸娣想阻止也晚了,眼睁睁看恩客双目放着贼光,撅嘴亲下去。

哪里真让他亲着!

芸娣高高举起花瓶,一下子打中恩客的脖子。

砰的一声。

人软绵绵倒下去,砸在病人的胸口上,再不晓人事。

芸娣连忙将晕倒的恩客搬出去,趁无人,随便扔哪处。

回房后,床上的病人眉目绯红,遮盖住原先的苍白气色,肩上渐渐晕开一团血迹,想来刚才被痴肥的客人压到裂开。

芸娣脱下他衣服收拾。

男人穿衣清瘦挺拔,脱了衣裳双臂上肌肉纠结,看上去就很有力气,不是文弱之身。

一想到他醒来,芸娣就很忧愁。

可是人不醒来,更忧愁。

唉,愁坏她了。

直至傍晚,刘镇邪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只叫花鸡。

芸娣打开油纸,鸡身已一块块切好,她递给刘镇邪一只鸡腿,刘镇邪就着她的手吃了几口,几下功夫将鸡腿啃完。

骨头扔油纸里,芸娣嘴上抹油,刘镇邪给她擦了擦嘴角,芸娣道,“阿兄可有打听到什么?”

刘镇邪道:“整个驿馆都被封锁住了,不让任何人出入,消息流不出来,倒是都督身边有一个叫陈曲的亲兵隔三差五会去坊间吃面,估计是打探他的下落。”

芸娣蹙起了眉尖,“阿兄莫要惊了他们,惹火上身。”

刘镇邪抚了抚她脸颊,“莫怕,你阿兄可不是吃素的。”

“这不一样。”芸娣道,“从前为难我们的,只是街上的泼皮无赖,这些人是大人物,阿兄,做好事也要留意着。”

刚来庐江时,兄妹二人还没在兰香坊干活,在街头乞讨,她被混混欺负,阿兄替她出头,却被狠狠揍了一顿,躺在床上半个月,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倒下,兄妹二人又无积蓄,都得吃西北风去,过得很是艰难。

后来还是叫霍娘在街上遇见,瞧他们可怜,央着妈妈带回坊中,日子才渐好转,因此霍娘也算得他们兄妹二人的恩人。

霍娘一直对阿兄有心意,但这些年来,阿兄不善于男女之情,只负责将她照顾好,芸娣父母双亡,越发依赖唯一的亲人。

在芸娣眼里,这几天刘镇邪在外的奔波,都是出于善意,芸娣抬起他的手臂,挽上袖口,她抚着五色彩缕,“以后遇到麻烦时,莫要逞强,想想家里还有我。”

兄妹二人感情甚笃,刘镇邪眼里荡开温柔的笑意,不禁将芸娣抱在怀里,下颌轻擦过妹妹柔软的乌发,低声道:“阿兄一定记得。”

刘镇邪来送一趟吃的,很快就走了,芸娣饱腹过后犯了困意,做了个梦。

梦里,她正和狼妈妈玩耍,忽然雪地里冲出来一头猛虎,体格健硕,一只眼泛赤色,气息咻咻,朝她跟狼妈妈追过来。

猛虎将她一下子擒在雪地上,掠翻衣裙露出赤体来,芸娣又惊又羞,一时如坠深渊,这头禽兽眸色幽黯,虎爪从额头掠过她脚尖,似要将她劈成两半,拆骨入腹。

芸娣忽然打了个激灵醒来,出了一身汗,抚抚脖子有几分酸痛。

难不成这梦还入现实里来。

似乎睡梦里,似有一道如寒冰碎铁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芸娣古怪瞧了男人一眼,忽然大起胆子,轻捏住他鼻尖儿,半晌不曾有反应,又凑近一点,试探道:“郎君,天黑了,莫要再睡了。”

一股澡豆香气从少女略松的衣领散出来,香气并不浓,几乎很轻,却很飘入昏睡当中的男人鼻尖。

男人微皱了一下眉头,芸娣立即心惊胆战,仿佛手里捏着尿壶,立马撒开手来。

半夜倏然下起滂沱大雨, 哗哗下到屋内,半边家具摆设都湿透了。

芸娣关紧窗棂,被雨水浇了个满脸,她抬袖擦擦脸,正当转身,恍惚间床上已空,桌边坐着一人,正喝茶润嗓。

芸娣登时呆若木鸡。

正好一记雷电掠窗,照亮他俊冷的眉眼,桓猊脸上不见一丝苍白,反而目光眉彩照人,满室辉煌,仿佛一下子从地狱衙门里擢升到了天庭。

雷鸣过后,屋内骤然沉寂下来,黑黢黢的照不见人。

这下子真到了鬼门关。

“过来。”男人冷冷的声音传来。

芸娣慢吞吞挪过去,一下被捏住脖子。桓猊不动唇舌,呼吸如地狱冷气,拂在她面上,芸娣心惊胆战,抿唇压住舌尖上的叫声,心下突突的跳,“郎君?”

“你干的好事!”

屋内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一道怯声怯气,如蚊声细呐,一道裹着白天里的怒气。

至今一想起来,桓猊额角青筋蹦跳,琥珀眼泛红。

他乃堂堂的镇东大将军,战场上拿命搏杀,神来杀神,皇宫里的天子小儿都对他俯首称臣,一个痴肥低贱的欢场恩客,胆敢压他身,欺他唇。

若非眼下不宜节外生枝,他早破了功,将这贱民肚肠掏出来,剁了命根喂狗,岂容他骑到自己头上撒尿。

这一切的根源,都要归咎于眼前这黑丑如炭的丫头。

二人挨得极近,几乎是面颊贴着面颊,不知谁的衣领处摇荡出一缕浅淡的幽香,当下一人挑着双怒眼,一人怯眉低睫。

屋内气氛寂寂,窗外大雨滂沱,一直不息,雷打到现在,轰鸣不断,一如此刻芸娣的心境,正是这时,屋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芸娣,睡着了?”

阿兄来了,芸娣下意识往屋门方向看去。

她这一偏脸,半边脸儿倒落在透进窗的夜光中,光线微微亮堂,更多是朦胧昏暧,却也让面前的男人瞧了够,面前的小女郎脸上淌着半干的雨水珠子,一道黑一道浅,隐约露出点儿白嫩。

手鬼使神差地往上移,一把捏住她的脸,指尖意料之外的柔脆,桓猊轻挑眉,一下子恶生生的,用眼神警告她。

敢支一声试试?

芸娣心里埋怨,眼里含怨,可小命叫他捏在手里,不得不听从,只得含糊地应了一声,轻声道:“阿兄,我睡了。”

屋外的刘镇邪听见她嗓音微哑,气息含混,便以为她睡了,不进去打搅。

门上的身影消失了。

芸娣眼里浮起一层泪意,阿兄走了也好,今夜自己命折此处就够了,不能将阿兄牵连进来,正想得伤感,早把下辈子投胎的事想着,忽的喉间一松。

桓猊往后靠倒,倚在榻上,较之之前的剑拔弩张,姿态又转为放松。

口吻仍是惯有的倨傲,“我睡了有几日?”

“约莫三四五日。”

“什么?”

“睡了整整三日。”

“这个地方,只有你来过?”

芸娣忙不迭点头,“只有我一人,再无别人,郎君放心便是。”

桓猊半晌没动静,脸叫夜色拢着,似阖目而睡,芸娣轻轻唤道:“郎君?”

一连两声,郎君不应,芸娣一面从榻上往后推,一面自顾自道,“郎君既然歇息了,我便不再打搅,明日早上再来。”

却是话音刚落,沉沉夜色笼罩下的榻处,骤然响起一道寒声,“过来。”

“……”

芸娣眼下又想哭了,只得忍着,慢吞吞凑过去,小脑袋刚凑到床头,就叫人拎起耳朵,男人指尖茧子粗粝,贯是提着刀剑,此刻却揉到她耳垂处,轻拢慢挑,也不吩咐,不知何种意味。

芸娣斜眼上瞧他。

小女郎目光好奇又惊惧,颊旁垂落几缕碎发,眉梢软长,一双凤眼仿佛含情带媚。

桓猊似有感应,闲闲睇来一眼,与她目光撞个正着,冷冷道:“明日,要你办一桩事。还有,”

黑夜中似喉咙微动,舌尖舔着滚烫的血液般,有吃人的模样。

“今晚,你就睡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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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又名雨夜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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