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上司身后一起进入电梯，上司摁下顶楼的数字按钮，有另外一个人在倒是让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时隔多日我再次进入了那个人的办公室，一阵恍惚过后，上司打开了门，我跟着走了进去。
上司低头问好，我便跟着照做，然后看着他，我知道自己的表情僵硬极了。
他的眼神很安静，沉静。他放下手上的文件，对我的上司点头，语气温和。
“你先离开一下吧，我和她说几句话。”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上司立刻就转身离开了。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但已经不再是因为以往那样的心动。
“身体不好吗。”
路易将双手合拢，抬头淡淡而认真地看着我。
“…嗯，是的。”
他点头，“管理和我说了一下你的情况。你想要尽快离职？”
我把手藏到背后握住，“是的…其实，从小身体就一直不太健康，没想到自己没办法承受设计师的工作习惯，我很…抱歉…”
“嗯。没事。”
男人沉思了一下。
“身体比较重要。”
“…不过我会把这次参与的项目跟完的。”
路易伸出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
“有件事想问问你。”
“…您讲。”
“上周四下班以后，你去梧桐路那附近了吗。”
我的呼吸滞住。
“我有房子在那里，”
他突然朝我笑了笑。
“无意间看了看那块地方的监控，发现了你在里面。”
“还下着大雨呢，在那条路上跑步，所以淋坏身体了吧。为什么不立刻打车或者先躲雨呢。”
几秒钟过去，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
“也还好，跑了几步…打到车就回去了。”
“嗯。那么下次要以身体优先，不要淋雨了。”
“好。”
“冒昧地问一下，你去那边做什么？”
梧桐路周边几乎都是别墅住房区。
“…是去看看房子。知道那边住房环境很不错，一直都想在那边买房。”
“原来如此。”
路易又勾了勾唇，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清澈明朗地看着我。
“那边的房子其实不怎么样，你可以考虑换其他地方。”
“…………”
“…好的，我会参考的。”
他又用手指点了一下桌面，我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摸出了满手冷汗。
“你好像很紧张？”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憋出一个笑容，“…是，是有点。”
“怎么了？身体还没恢复好？”
“还…还好，只是，见到上司…就会，会紧张一些…”
那头沉默一会儿，又继续问道。
“你是为了什么到我的公司来工作的？”
他靠向椅背。
“我问过你这个问题了吗。”
我垂眸，“想尝试设计师的工作。”
“觉得一年下来怎么样？”
“学到了很多东西……谢谢您给了我这样的新手很多重要的机遇。”
“是你应得的，你很优秀。”
我忍不住苦笑一下，“谢谢夸奖。”
若是早一些…对一年前…不，是一周前的我这样说的话，我一定会开心到睡不着吧…
“嗯，抱歉了，问了你这么多事。其实也是因为觉得突然失去你这样的员工十分可惜而已。”
我看向他，再次道谢。
“但是，辞职也不是你自愿的，是吗，是你的身体支持不了你。”
“……是的。”
……快结束吧，这样的审问…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接下去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和我联系，不管是工作还是你的身体，我希望尽可能给予你帮助。”
他从抽屉拿出一只手机。
“给我一个个人的联系方式吧。”
离开办公室，我的上司正在外面和老板的助理说话。
见到我后他走过来，“脸色怎么那么差，老板说了什么？”
“没，没事，他很关照我。”
“我就说嘛，我们老板不是那么不懂人情的人。”
“…是。”
我开始了每日加班加点赶工的生活，只为快点完工走人。
但每当我留得晚了点，就会有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并不故意地温柔响起，“差不多了，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项目收工的那一天，明天我就不需要再来这里了，在我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的时候，上司带着笑容走到我的桌子边，“晚上有事吗，老板说完成项目要犒劳我们一下，邀请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们去他家哦。”
“我…我就算了吧。”
“别啊，主要也是为了你开的庆功宴啊。你晚上有事吗？”
“…没有，好吧，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了。”
“别担心，会照顾你的身体，让你早些回去休息的。”
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能在这种环境工作，其实我是很心甘情愿的。
如果…我没看到那样的事就好了…
在入职这个公司的时候我在很近的地方租了房子，所以上下班没有开车都是走路。我收拾好东西装在一个行李包里，从椅子上起身时，我放在眼前的包被人拿起。我转过头，路易提着我的包，对我淡淡笑了下，“帮你拿吧，你来坐我的车。”
“老板，对女士好体贴喔！”
“羡慕你噢！老板的新车我们都没坐过呢。”
同事们的起哄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心开始冒汗。
……那你来坐啊。
……他的车，我一点都不想坐。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再次坐上了那辆车。
一开始是想做后座的。但没想到，他将我的包放进后座的正中间，然后合上车门，对我撇一下头，“坐前面。”
路上，他随口问了我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我机械地回答着。这个男人心思敏感，用看上去淡然却含着关切的态度问我，“是身体情况不理想吗，最近看上去状态不太好。”
我努力想把自己的谎言圆好，“还行吧…也许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如果你愿意，把你的病情告诉我，我可以替你想些办法。”
他的声音依旧听起来温柔体贴，但是，没有温度。
这大概是现在的我才能察觉到的。
……病情？
我该怎么说。
……失恋后遗症吗？
我摇摇头，“没关系的…只是缺少调养身体的时间而已…请不用担心我的…”
他没有回答，好像看了我一眼。
随后，变得有些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你好像，突然之间变了很多。”
他的话音刚落，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低头抱了抱手臂，路易抬手摸了下空调出气口，“冷？”
“有，有点…”
暖风很快吹了出来，一会儿，我感觉眼眶里好像变得热热的。
“…怎么了？”
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抬头看向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眼前是一片水雾模糊。
我吓了一跳，赶紧拿手去擦，身旁的男人叹了口气，递过来几张纸巾。
我接下，连忙擦干净脸，我对这样的自己也有些无语，真是尴尬到极点了。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让你见笑了……”
“…真的不是因为身体原因？”
经过一个红灯，他停下了车，看向我。
他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探究和强势，也许是因为我心虚，让我总觉得，他没有在相信我。
有没有可能我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信。
这一瞬间我有一种心脏落到谷底的感觉，我突然察觉到，这一路，自己的生命可能是被他牢牢握在手里的。
我是单身独住，几乎不与父母朋友保持日常联络，因为性格和职业原因，生活中完全没有关系特别亲近的人。
前段时间辞了职，还和天天见面的同事们表示了我身体的糟糕状况，如果我哪一天不见了…恐怕也不会有人会想到来找我，就算找到了我的尸体……会不会大家都自然而然想到是自杀？
“你没事吧？”
我抬起头，看到了男人眉心间的一抹皱痕。
让我想到了一周前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皱着眉头，拿出一把枪……
“不是，我……！”
我仿佛从梦中惊醒，喊了一声。
他依然皱着眉头看我，我的心跳快得好像要爆炸，我用力挤出了一个笑，尽管此刻的我浑身都是冷汗，“…其实我…”
“什么？”
我吞咽一下。
“……你知道，我真正到这个公司上班的原因吗？”
“什么？”
“…我，我很久以前，就，就喜欢你……”
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