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洵之不晓得利息，柔亮的嗓轻：“利息？”
她们已然出卫生间，拨开盖帘，进入骤然躁动的场地，兀地雅致着前走。
一个大长廊，四四散散周围分许多桌，有包间，但大多数都自大厅排着外室。
有男人举杯贺庆，有女人随意地自灯光下入神，随同大众一起。
淡薄的人影划开长廊，连同还有一极致温雅的女人：“什么样的利息？”
她们谈。
“我这是高利贷。”薄有锋淡淡：“你今日欠我一次，明日便滚成两次，后日再翻倍，四次。”
季洵之随同她，一双琥珀色眸好生清澈，流水似的，很任性地波光粼粼：“那我如今欠你一次罚，明日也会翻倍么？”
薄有锋应：“你当真冰雪聪明。”
场景在变，四周的人也如季洵之眼中的水，很平和地流走。
她们在动，于是季洵之未有同她的水一起走，而是随着一匹狼，咩咩地叫：“我不是你情人么？都被你包养走，两千块钱我都收下了，你也舍得罚我？”
终于至包间内里，薄有锋拾原先位置坐下，一双够黑的瞳也一瞬不瞬地定。
“我是穷光蛋，包养你只是一时，自然想些其他法子，牵制你。”
林清野早就听见许多东西，当即做贼一样，窃窃地笑：“听听，听听。老朝，她俩去一趟厕所准没好事，我说的罢？”
朝政似乎有什么难言，眉眼也静静地挤一起：“多少？”
薄有锋停下声音，颇闲逸地夹豆腐，听。
季洵之很识趣地坐她身侧——忽地，有一银白的手机亮起。
又是转账，季洵之将原本的转账收了，重新为薄有锋发回去。
她讲：“有锋，我也是高利贷，我们来利滚利？”
而林清野那旁则也在做交易，得了逞的清野似乎狐狸，奸诈至极：“瞧瞧！队长，多谢你们啊！”
男人将手机屏幕别过来，上头是朝政发的一百元：“我就说你们肯定没什么好事！”
薄有锋看了半晌，而后忽地道：“把钱还回去。”
林清野一愣：“啊？”
薄有锋续：“谁应允你们赌博？还回去。”
林清野：“……”
无法，过了半刻，林清野将一百元又转回去。这下是朝政得逞，局促地卷了笑意：“看看罢，野野。”
男人忽然拍桌：“别叫我野野！”
一阵动静过后，林清野又将手指对起来：“队长又没说……”
此时，无限便似乎在每一人的手掌上。每个人都有无限命运，无限可能——
无限遭拍入方向盘中间，刺耳的声响划出来，林清野将窗户摆下去，朝外伸了脑袋：“挡你妈的挡，慢吞吞你当你家葬礼？”
堵车了。前面好似有甚么交通事故，一个个车都响着喇叭，不少车主摆下窗探头出去。
眼看着林清野又要无休止地讲，薄有锋淡淡地觑，男人晓得背后有人看她，便识相地住嘴，将窗摇回去。
季洵之无甚反应，她摆下窗不过是听风景，如今见外头许多人都在骂，也就轻轻地将窗摆上去。
“出了什么事？”季洵之轻声地问，林清野头也不回地讲：“堵这么大，估计是前头出事了。”
薄有锋亦时常开车，她晓得应如何，也道：“先等等罢。”
过了片刻，前面陆续地开始有车辆朝后倒退，而后彻底走出去。
这时林清野才起了疑心，他说一声，而后扭开车门下车。
此时季洵之也扭开车门，温雅地走过去，讲：“林郎，你出去透气么？带带我，车里好生闷。”
于是林清野同季洵之临时组队，跟着一众车主走前面去看。
前头开始密密麻麻的许多车主在前，一个个都回去了、再朝前走，是已然耸起一高包的土地。
那是甚么？
——入眼帘的并非是交通事故，而是天灾。
天降下来的灾，有山修行并不足够，遭整个劈断，都已塌陷进去。
季洵之猛地朝前跑，自下头看，而后附近询问，所幸里头并未有任何伤亡，早已有人呼唤警了。林清野静静地看，而后嘟囔着：“这一条路怎么还能堵上呢……”
季洵之也看，顺道路最下端向上看。
这地整个山都塌下来了，由山脊开始朝下踏，一分一寸。
好似是谁挡着他们，不允通行。
看过外面情况后，季洵之同林清野回到车里。方一入车，副驾驶一旁女人便问：“天灾？”
她似乎早已料到，或是算到了，一面墨眸也都寂寂地，朝外看。
车窗有打开了，其外似乎有不可觉察气味，静静地入谁鼻里。
林清野讲：“对，前头一整个山全都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通胜利乡的唯一一条大路……”
满天此时皆是泥土味，够潮。朝政将手机方才阖下：“刚刚我查了导航，走胜利乡好像只有这一条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让一个人把车丢这开回去，然后三个人翻山看看山里面的路有没有车能载人的？”
季洵之出去了一趟，很显然有很开心，便似乎绵羊终于出圈了，可初一回来，她不晓得狼又盯上她：“附近没有些小路么？”
林清野坐上主驾驶，自原地想想，而后将车开启，初转了弯，开始朝后开：“我想想啊，我土生土长的丹巴县周边人，以前我在胜利乡那边待过，我看看那边的土路我还能不能找见。”
大路上闹了天灾，山无法渡此劫坍塌，于是，她们开始绕路。
树同田地一同入眼帘，四周的风景吹够清新的风，薄有锋开了窗，似乎对这空气满意，自其余地界，她几乎并不开窗。
缓缓的，车似乎走上正轨，开始有弯腰倒掉的路标，指着前方几千米是胜利乡。
林清野好容易找见了，激动的话也说不出，急于邀功，憋了好片刻才讲：“你们看，我找见了！”
最替他开心的是季洵之，她讲：“林郎好生厉害。”
因她受不了车上，太晕太累还缺氧。
这期间，林清野曾开错过一次地方，所幸那处是一死胡同，还叫他好生又转回去。
“这次不再寻错，有赏。”薄有锋淡淡，她开了录音，于是这些便都收录进她手机里，无人晓得。
大路不知何时已然断掉了，车开始沿泥路走，四周皆是水稻，倘不是稻，便是玉米自地里亭亭。
玉米地里配上一只季洵之呢？
车在走，林清野将身子自驾驶座上调整，将背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点了车上的导航，叫它吐出来一首歌来；
歌是一首《北国之春》，老一辈人爱听。
车开始走得愈来愈快，林清野开口跟着导航内里声音一同唱，够清朗的声线，季洵之的眼不由自主地定过去，也轻声地随。
内里男声是蒋大为，他唱北国之春，标准美声唱腔，寻常有人跟会很苦难，林清野却是唱得够开心，朗朗地唱：“虽然我们两情相悦，至今尚未吐真情。分手已经五年整，我的姑娘可安宁？”
树的叶，影都落尽车里。车走，叶的影便也一道一道地晃走，晃走。
除却树还有团团拍着浪的稻草，逐渐发黄。
季洵之探过去，她的面上亦是许多树叶光影，羊的尾静静地夹臀后，拍拍男人的肩示意她要唱下句。
林清野回首，腼腆地一笑，讲：“风情啊！”
于是又加快车的速度。朝政自一旁似乎也在这氛围内，秀美的则缱绻地开腔：“故乡，故乡。我的故乡。何时能回你怀中？”
这是间奏，这首歌是许多年前金曲呢，季洵之还很怀念，一双眼都停在当初那黑白的年代。
“棣棠丛丛朝雾蒙蒙，水车小屋静，传来阵阵童谣。
北国的春天，北国之春已来临。”
季洵之随：“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可曾闲来愁沽酒？偶尔相对饮几盅。 故乡，故乡，我的故乡，何时能回你怀中？”
歌换了下一首，薄有锋坐副驾驶，静静地听，殊不知她已然开录音，记录此时此景。
人的性命太容易逝去，于是才有能留住人的东西。
胶片，唱片，各种视频。
这是第一晌录音，私底下，薄有锋将此命名为《第一章》。
到了胜利乡，先落座进去，联系警局。
警局见着薄有锋，晓得是灵异专办的队长，便开始介绍人下来，将他们带去有人烟的地方查案。
派来的警官是个小年轻，一身没什么好，只是走得快，初一介绍好胜利乡，便开车自己走了。
胜利乡只是个小镇，楼都未有一个，四周都是些蓝瓦盖的房子，一个挨着一个找，胜利乡前有一大片地，都种着水稻。
警官无用，无意相助，于是指引她们去找报案人，人名叫刘宝华。
刘宝华便是这乡村长，住的地方是许久未经变迁的稻草地附近，她们一同去水稻探查，便踏足落于一丛丛水稻田。
这处便是时常有诵经声的地里么？一条泥土横立出来，勉勉强强得以容许一人一人地落脚，于是她们聚在一起走。
水稻漫在足边，沿着泥路，走脏了鞋子，季洵之忽地出声，讲：“有锋，为我拍照罢？”
秀美女人立在乡村之中，显得更田园风情，此时她并非是一身的警装，而是寻常衣物，衣着颜色也都与田地搭衬。
好生老的土黄色。
林清野现下为了面子，戴了假发，季洵之也将话锋转：“林郎也来照么？”
林清野好想应，心神一转，却又看了看自己目前的发型；现下他为了顾全面子，不仅仅戴了假发，连帽子也都戴好了，一点也不够绅士风度。
季洵之又缱绻地怂恿他：“来么来么？”
男人心好生软，没过多久便被泡软了头，于是两只羊挤在一起，朝政不想出镜，却也遭季洵之挤兑进来出镜。
“那谁来照？”朝政问。
薄有锋淡薄地立着，神色常人觑不透，却也讲：“拍一张全家福罢。”
恰巧此时有过路的农民，穿着汗衫，背上背着大锄，佝偻地走。
于是薄有锋暂且离场。
她低声地托农民上来，给予他些零用，叫这人为她们将这一场照拍下来。
于是，第一章（二）欣然落幕，亦是自薄有锋手机上，也遭微信群内疯存下。
林清野已然建好群：疯天疯地一家人，专等着季洵之同薄有锋进呢。
分享照片定要拉个群罢？
如此，他便眼巴巴地看狼与句号都进来。
果真，疯天疯地一家人里人数都凑满，从孤寡的二人变成四人，林清野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便在外头狠狠地哈哈笑了两声，殊不知这般一笑不要紧，要紧是帽子同假发一同被他甩进泥里。
林清野：“……？”
他忙下身去捞，靴都踏泥里自稻中，捞了半晌，起来了还甩甩帽子上的泥水，扬声道：“队长，老朝，你们买的这破玩意质量也不行啊！不仗义！”
薄有锋算是淡眼看，朝政亦是事不关己地：“野野……”
林清野自泥里好容易拾出帽子，整理出来，却是都染透了泥。
不过假发还算幸存，他扑一扑，上了地面上便又将这假发戴好。
这回他不敢太过大动作，只是低声道：“别叫我野野！”
薄有锋面无表情地讲：“野野？”
季洵之亦是忽然似乎听见了甚么有趣别名，也柔和地重复一遍：“野野？”
这下林清野又跳脚，他讲：“我真是个特工，混你们这群人精里头处处挨欺负！”
如此这般耽搁片刻，又启程。
她们无代步工具，自这局促的土堆上走，车也开不进来，直直走了一会才终于算是到了地方。
一个平房，屋顶无瓦，远远看都是砌好的砖。门前则是用红的铁门拴上，非屋里人开不了这扇门。
“谁去开门啊？”
林清野对自己的假发毫无自信，便朝后撤了几步，边讲着边推薄有锋上去。
薄有锋：“？”
女人遭推，回首看，便是林清野暗处打着手语。
朝左，朝右。
指了指自己，又探出两根指，做出人走的手型。
薄有锋面无表情地看。
去同村长招呼？方要走，季洵之却先之薄有锋一步，早已将门叩响，自外头扬声：“有人么？”
里头有人应：“有！”
于是，灵异专办组全员自外守候。
不过一会，一阵拖鞋拖沓声，便是一妇女拉开红的铁大门：“你们是？”
外头是季洵之好生漂亮地登场，与之相比较，这妇女打扮并不算是太好；她头发扎在肩上，无其他再多余，就只一件半截袖露内里的粗胳膊。
此时该要做什么？妇女见外头顶漂亮的人物，眼不竟浑了浑，腿下意识就要退。
季洵之见她如此，还以为是害怕，好生专注地叫她别怕，下意识地便由兜里四处翻。
是翻凶器么？女人并不怕劫匪，只是怕这秀气的生得太漂亮。
季洵之也并不逼迫，只是徐徐地拿口袋，直至由口袋之中触到一片证件时，才轻笑着出示她的警察证：“我们是警察。”
原先她不晓得警察证用于做这个，前几周办案，见着薄有锋如此，便也轻轻地记心里。
我还算是很聪明罢？绵羊将眸光别过去，似乎要谁夸赞。
她别住的目标是一缱绻的淡漠女人，此时这女人也将目光瞥过。
她们视线环环相扣，柔和地随风，季洵之的眸随门旁的树枝婆娑着，视线亦是盘旋着温情。
唇动，是什么？
季洵之讲：有锋有锋，不觉得我很聪明么？
薄有锋答：够，如此聪慧。
“警察？”另一旁，妇女疑迟，朝屋里喊：“老头子，警察来了。”
这处地界盖得偏，寻常农民家里都不住这田附近，于是此地盖的也大，外头红铁门的墙上立着胜利乡村委会的钢板，内里房屋则有好几百平。
“老头子！”妇女又喊一声。
此时，内里才正适时地下来能管事的人：“警察来了？屋里坐！里边请！”
这也是个半截袖，约莫五十左右的光景，留胡子。季洵之答着：“这次拜访，未带礼品，麻烦了。”
她太礼节。
听此话，男人讶异地瞥季洵之一眼，却并未太放心上，仅是挨个地邀年轻者逐步进来。
他妻子也很亲昵，虽生得只是普通乡村模样，脾气却也够贤淑，有生人气进屋了，便去拿茶。
等茶这时间里，林清野见缝插针地问：“你是报案人刘宝华？”
刘宝华算是国字脸，正气些，穿得也是半截袖：“是，我昨天刚报的警，警察说要把文件上给丹巴县，我还以为要多少时间，这么快就来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房子隔壁是会议室，客厅不算是特别漂亮，沙发都秃了一层皮。
许也是觉得环境太突兀，刘宝华将人邀请到还算是能入眼的。
这好几百平有不少房间立着，有一间是他们休息的，此时一队人在的地方便是这处，有炕，炕上还有一已然熟睡的孩子，男人要他妻子将孩子抱出去，妇女应一声好，而后垂下头将茶具上好。
再把一盒烟都带出来，开了盒，分给在场两位男士，又示意薄有锋与季洵之。
朝政不抽，回绝。
林清野抽，见着烟便拾掇起来，寻一根火机将烟划起。
刘宝华笑了笑，也跟着一起划开烟，淡淡地吐几口气。
季洵之是很抽烟的，不过也是之前，现下已然戒了，便笑着答过戒了。
薄有锋抽，不过并非现下抽，也回绝。
此时，便都开始谈话。
“夜半三更总有诵经声出现？”林清野一旁抽烟一旁要拿茶饮，算是很肃然的态度。
茶杯内无茶，刘宝华便给每一人都斟茶：“对，现在这时候听见的，要么是八点要么是九点，开始了以后，就一直密密麻麻地讲，一直讲。本来刚开始听没什么，大家都不放心上，但最近传出来谣言说水稻地旁边的陈鬼施咒呢，住水稻地这边的就都开始怕了，要报警。”
“是只一个时间段讲？”林清野还问。
应许算是笔录，朝政开着录音，离得刻意同吸烟着的林清野远了些，便也同季洵之坐在炕边，单手撑着水泥制的粗砺，一旁录制一旁探听。
季洵之同林清野都在炕内里，朝政同薄有锋一位在炕上，一位在窗台边。
“不是。”男人吐一口烟。
许是烟雾所及，由四处未封闭好的缝里钻出去，隔壁客厅的孩子开始哭了。
这处隔音不好，刘宝华妻子是很晓得的，当下便声音粗粗地哄，不哭不哭，不哭不哭。
吵见爸爸了，侬知唔知啊？
——唔知！唔知！
刘宝华也听见孩子哭，不过并未搁心上，只是拿茶：“是好一段时间都讲，持续了半年左右，时间是说不得准的，一般都是天黑了开始有经声，阿阿地讲，持续没个三小时停不下来。”
外头的哭声愈发愈大了，女人的嘴也启合的快，别哭，别哭，别哭。
薄有锋听了片刻，乌黑的瞳深，步子移，墨发便也摆，不过几步便出这门。
刘宝华见此，歉意地笑：“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哭，别介意。”
朝政也看薄有锋走出房，却不问，只是就方才听见的信息讲：“刚刚你说的陈鬼是？”
他似乎还很睿智，也够肃穆。
“陈鬼啊，我们这的老朋友了……”刘宝华逐渐讲着。
旁人不介意薄有锋，季洵之却是介意的。她的耳一直都在听薄有锋。
哒，哒，哒。
回手，很轻松地扭锁，门关了。
哒，哒，哒。
止步了，似乎是浓墨的眸子定住谁，孩子也不哭。
不一会，隔壁开始有她声音：“小孩这么早哭，当心夜里经鬼听见侵。”
断断续续的，季洵之听见又有那妇女声音，她重重的“哎呀”一声。
女人应许晓得这是来救场的，当下也攀上这根枝：“是，是！小宝儿，你得懂些事，现在哭了知不知道半夜外面唱经的鬼来抓你？”
——以下是作话。
在某个群内讲我的文章今天也没有更新的同志，今天我已按时更新。望你饱足。
并非弃坑，只是近日不写。
小剧场：
季洵之：你走去哪里我都听得见。
薄有锋：现在呢？
季洵之：你不是未走么？
薄有锋：仍是一如既往迟钝，不晓得我又走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