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毓琥珀似的眼眸微微动了动，唇瓣轻颤着，几乎要将那两个字脱口而出。
师兄……
竟是那个当年拿着糖葫芦逗她乐的师兄啊，可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他不会放了她大哥？
为什么？
季悠白静静看着她，眼中划过一抹柔软，但很快便掩了下去。
“太子殿下是妖族不世出的能者，就算玄门请殿下在此做客三百年，他亦是修成了大乘之境。若此时放太子殿下回妖山，恐怕不用多久，九州又将掀起腥风血雨。”
蓝毓咬牙狠狠瞪着这位昔日的师兄说道：“那敢问大方士，怎样才能放了我族太子？”
“其实，放也并非难事。前日我去了玉华洞，只需太子殿下对妖月起誓，日后不再觊觎九州寸土。我便将太子殿下亲自送回妖山，无奈殿下他并不答应。”季悠白叹息道。
“欺人太甚！”
“呵忒！这群泼皮无赖，说好的三百年还我们太子，现在却不认账，比我们散仙还不要脸！”
蓝毓身后的大妖各个气得面红耳赤，牟足了劲就要妖化原身与这群修士拼命。
上阳观的一禅道人呵呵笑道：“当年是说以太子殿下为质外加妖族退居妖山三百年的条件来换妖王，可也没说三百年后归还太子殿下呀。”
“你、你强词夺理！”乌水东气得抡起肩头的大狼牙就要和一禅道人干一架，幸而身旁的蓝毓及时拉住了他。
蓝毓重重吐了口郁气，此时她大哥孟寒在这群人手中，他们本就被动至极。
“这样，本殿代替大哥起誓如何？”蓝毓看向前方众修士说道，“本殿亦是妖族正统血脉，起的誓也足够分量吧？”
季悠白微微一怔，想也不想出声道：“不行。”
“呃……”几位玄门之长诧异地看向季悠白。
妖族历来供奉尊崇妖月，对着妖月立下的血誓有着禁锢神魂的作用，若是破了誓那立誓之人将魂飞魄散。因此这般的誓约妖族从不轻易使用，如今蓝毓愿意下血誓，足以看出她的诚心。几位玄门之长心中已经动摇了几分。
蓝毓按捺下心头的怒火，忿忿道：“怎么就不行了？”
季悠白别开目光，淡淡道：“我自是信四殿下的，但若届时太子殿下为了攻打玄门不顾四殿下性命，遭殃的还是人族。”
几位玄门之长恍然点头：“有道理啊！”
“你……”怎么说都是他有理！蓝毓这下火气也上来了，挥起鞭子指向他，“你这是不放人了？”
季悠白默然不语，看得蓝毓心火直冒，蓦地冷笑一声喊道：“弟兄们，既然玄门不守誓约，那咱们就亲自上玉屏山接太子殿下回妖山！”
“接太子殿下回妖山！”
“回妖山！”
大妖们兴奋喊道，抄起家伙变化了身形朝着前方的修士冲了过去。
蓝毓隔着层层人群漠然看着季悠白，心道：师兄，你既无情，也别怪师妹无义了。
当这群大妖冲过来时，修士们仿佛又看到了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心下正是骇然，忽闻玉屏山上玉华洞的方向轰然一声乍响。
顿时众人和群妖都停下了厮杀和缠斗，纷纷抬眼看去。
这一看，修士们心下一紧。高峰之上凌空悬立着一道黑色身影，那身形桀骜不羁，浑身散发着凌然之气。
“大哥！”蓝毓扬唇大喊道。
“太子殿下！”大妖们也是齐声呼道。
唯有这些修士惊恐不已，陆无道失声道：“不可能！不是有四大长老看守着孟寒吗？而且他身上可是钉着四条锁魂链啊！”
“锁魂链？”蓝毓眼中划过一道厉芒，向着说话的方向看去，咬牙道，“你说什么？你们竟然敢在大哥身上钉入锁魂链！”
陆无道捂着嘴，颤巍巍道：“不、不是我……是大方师下的令。”
蓝毓心头一窒，脑中一阵晕眩。
他刚刚说什么？大方师下的令……
季悠白冷冷看了陆无道一眼，正想开口解释：“不是……”
周遭却传来修士们欣喜地唤声：“大方师来了！”
只见高峰之上，黑衣男子的对面，不知何时竟凭空出现了一袭白衣身影，白发似雪般垂于身后，宛如谪仙一般。
“哦，大方师。”孟寒微微挑眉，勾起唇角低声唤道。
来人正是当世大方师晏离，他看着面前男子，眉眼带着一丝和煦淡笑道：“太子殿下。”
“算起来，本殿与大方师有一百多年未见了。”孟寒说道，“听说大方师在不渡渊入了渡劫之境，看来再过不久便可踏入仙境了。”
“殿下身负锁魂链，却也步入大乘，看来妖族历史要在殿下手中改写了。”
乌水东走到蓝毓身旁，挠头道：“四殿下，他们怎么还攀谈上了？”
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应，回头一看，就见蓝毓正失神地盯着高空中的人影，也不知在看谁……
蓝毓心脏止不住地跳动着，那个白衣白发的身影，曾在午夜梦回与多次出现在脑海中。
梦境中，有他抱着自己去后山摘野果、有他侧身支颐守在身边哄着自己睡觉、有他教导自己如何收敛妖气和施展术法，还有她最后离别时，望见他淡蓝的眼眸中隐隐的不舍。
师尊……她在心底喃喃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