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把柠檬糖被吴瞳藏在自己的小铁盒里。
她只吃了一颗。
不是不好吃,是她舍不得吃。
柠檬糖刚吃下去是酸酸的,后来便是涌上来的甜,那一点酸的最后余涩都被甜盖得没踪影。
她很喜欢。
她喜欢陈老师送她的柠檬糖。
喜欢柠檬糖。
喜欢陈老师。
她记得陈老师答应她,下周去补习的时候,他会在。所以她一直在期待,第一次期待周末快快到来。
期待见到温柔的陈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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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荣军那日被陈瑾儒威胁后,心里后怕。
若是他诱奸儿童的事情暴露,身败名裂事小,坐牢事大。
他是名师,甚至在教育界里小有名气。
他的学识和名声给了他资源,家长们几乎是争着抢着把孩子送到他家。
但是他不是都奸。
太丑的不做,太富的不做,太傻的不做。
他选聪明的女孩,聪明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一直都在暗处做着这事,之前也弄过几个女孩但是从没被发现。如今被陈瑾儒知道,他还是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陈瑾儒年轻。
陈瑾儒正义。
陈瑾儒勇敢。
他惹不起,所以他躲。
他给吴瞳的妈妈发了消息,告知她接下来的课他都上不了了,给的补习费也都悉数退给了她。
吴妈妈当时正在应酬,一条微信通知,一笔几千块的小帐根本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她只是瞥了一眼后,便又回到十几万上下的谈判中。
她也忘记将这件事告诉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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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
阿姨笑着问正要出门的吴瞳:“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没有啊。”吴瞳蹲下穿好自己的珍妮鞋,又站起扯了扯自己的裙摆。
照了照镜子后才跟阿姨说再见。
她坐在公车靠窗的位置,窗开了一点缝隙,柔柔的风拂面,像是陈老师给她的感觉。
温柔、细腻、舒适。
下了公交站,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变脸,灰云和白云交缠着,太阳被掩在后面,露出白光,一下又不见了。
天空落下了雨。
吴瞳没带伞,顶着渐大的雨滴,她终于跑到李荣军的公寓楼下。
本来蹭亮的珍妮鞋上落了许多泥渍,白色的裙摆也沾了一些泥点,她懊恼地拍了拍裙子,踏着潮湿的阶梯向上爬。
可是李荣军不在那里。
吴瞳按了半天门铃,回应她的只有门后的一片寂静和楼道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不知道为什么李老师不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陈老师不在。
她不断地摁着门铃,都没人应她。
来时的愉悦被这门铃声一点点消磨干净,留下一腔失望。
大人都这般说话不算话吗?
她叹了口气,下楼。
她站在一楼的楼道口处,雨还是下个不停,一筹莫展。
她不喜欢下雨天。
她不喜欢今天。
鞋子脏了,裙子湿了,还被大人骗了。
她蹲下,盯着地上一串正在运动的蚂蚁研究。
远处传来声音,鞋子踏在水洼里的噗嗤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蚂蚁长队的前方出现了一双拖鞋。
吴瞳顺着拖鞋往上看,白色瘦削的脚踝。
上礼拜她看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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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孩还没抬头,就喊了一声:“陈老师!”
陈瑾儒微愣,不清楚她怎么不抬头便知道是自己。
女孩站起身子,因为蹲久了双腿似有些发麻,晃了晃身子才稳住。
女孩饱满细腻的脸庞绽出喜悦的光芒,他看得出神,孩子便应该是这样的——
放肆开心、挥霍笑容。
“你怎么在这?”陈瑾儒回过神问她。
“我来补习啊,你忘记了吗?上礼拜说好的。”吴瞳皱起脸蛋解释,像是在怪他记性差。
陈瑾儒微怔,然后笑着说:“记得。”
“可是李老师像是忘了。他不在家。”吴瞳指了指楼上。
陈瑾儒也觉得奇怪,李荣军告诉他,他已经将补习课暂停了,不会再纠缠伤害她。
这周吴瞳不应该再来他家的。
“他跟我说,你们的补习课程结束了。”
“真的吗?”吴瞳眨眨眼睛,尾调扬起,像是惊喜。
补习课程结束了,她就不用来李老师家里了,不用和李老师做爱了,不会再被弄疼。
喜悦只维持了短暂的一段时间。
吴瞳抬眼看陈瑾儒,“那我不来这了,是不是就见不到陈老师了?”她低着声音问他。
陈瑾儒听到这话的那一瞬间,竟有落泪的冲动。
他心痛万分。
肮脏的欲望,霸道的强占,腐烂的德行,她一点都没提,只抓住那透进来的一点温暖。
她是麻木了,还是根本便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害。
他倒希望是后者。
可是前者也能让他的心钝钝地疼。
“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陈瑾儒的嗓子干得发涩。
一句话不长,但在吴瞳脑海里自动转为零点五倍速,一字一字、一帧一帧都收藏在心里。
被洗得新绿的大树。
潮湿的长椅。
伞沿滑下的水流。
还有被雨水溅湿的T恤。
这些拼凑成雨天的记忆。
吴瞳改变了主意,她喜欢下雨天,喜欢今天。
喜欢有陈老师的下雨天。
“要先去老师家躲躲雨吗?”陈瑾儒问她。
“好。”吴瞳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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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一点,怕太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