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势大。萧雪蓉作为萧家的嫡女，兄长为世子，自然从小千娇万宠。妙龄进宫，曾处处与先后作对。
而萧家的外孙，是先帝的第一子，比李如毓还要大上三个月。
李如毓两岁时，尚为荣妃的萧雪蓉前来探望皇后。彼时皇后不在殿内，只剩李如毓与看顾她的小宫女在殿内玩耍。荣妃将热茶摔洒在李如毓的脚踝上。小宫女吓得大叫，李如毓却眼珠转了转，一声不吭。待皇后赶来时，才放声大哭起来。
便是如今，李如毓的脚踝上也有一块浅色的印记。
可偏偏她又生了一副好颜色。
其四岁酷夏时，年幼的王孙公子们在别宫的浅水中嬉戏玩闹。李如毓却坐在树荫下吃葡萄。先帝路过正好遇见，便打趣她：“吾儿为何不戏于水中？”
小公主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便看着自己的脚踝，嚼着葡萄，一脸懵懂与天真，说出的话却像个小大人：“儿臣更想学骑马、射箭。”
先帝宠爱她，谁知是否也是因为心存愧疚呢。
……
李如毓用手抚了抚李齐衍皱起的眉头，手心柔软而温暖。
轻声道：“我都快忘了……”
皇家的子女，纵然高贵，哪个没受到过委屈？
生于其室，坐享其荣誉与繁华的同时，也要一并承受它所带来的灾难与责任。
李齐衍抬眼看她。少女眼神湿润，肤如凝脂，在灯下显得如镜花水月般脆弱而美丽。
“我七岁那年，母妃逝世。八岁便被送到朔方。”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双目如炬地看着她，在诉说着自己过去的同时已经娴熟地云淡风轻。
李如毓俯在他有力的胸口上，安静地听着，暗色饰金线的常服上铺满了青丝。
年轻的帝王知道，在大漠风沙与万边孤城中，他所度过的前半生与所见到的苦难远是她无法触及的
“我年幼时曾期望先皇能早些接我回来。”李齐衍的尾音里带着胡腔，眼神眯起，仿佛透过眼前的绫罗绸缎能看到数十年前弥漫在眼前的黄沙，草原，“但有一天，额尔沁给我从沙漠里带回白骨和锦书，那是从西域辗转渴望回到京城，却全部迷失在黄沙里的杨氏部落。”他冷笑一声“他是想借此来羞辱我。”
李如毓听着，心神一动。
后唐建国二百载，却将朔方，西北丢个干干净净。流民四窜，被迫迁徙。
百年已过，王师何在？极目南望，尽是失土。
这是每一代帝王的心头耻，肉中刺。
她强撑出一抹笑：“我拿这后宫诡谲和你来相提并论，倒显得我局促了。”
李齐衍道：“可我和陛下不一样……我记仇。陛下心肠太过柔软了。”
所以他才在远离朔方后，又带领雄兵铁蹄踏平匈奴王城，以暴制暴，不断征战，亲自将额尔沁首领的头颅割下来挂在王城的旗杆上。
少女抱着男人的劲腰，双臂收紧，他们看不见彼此的面目。一时室内寂静，香烟萦绕。
半晌只听她轻轻“嗯”了一声，又笑：“朕好歹也是堂堂一国之君，被先帝大儒日日教导，摄政王可是把朕小瞧成普通的贵女了。”
李齐衍双手一用力，把少女抱到自己的身上。李如毓顺从地把腿环着他的腰，玉臂缠着他的脖子，眼眸清凉而透着几分悲悯。
“本王不才，想知晓陛下与普通的贵女究竟有何分别。”
男人火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把她的脸都熏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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