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里一点都没有惊讶了，倒是兴趣勃勃，谢无依置若罔闻，被抓，被认出，不过是计划中的环节，毫无差错，因为他们的目的是……
流利的一串意大利文从她苍白干裂的唇里吐出，眼前冷若冰霜的男人看似一派闲适依然，谢无依却知道，他藏于身侧的那双价值不菲的、属于艺术家的手此刻必然绷出分明的骨节，连指尖都是嗜血的怒火。
——那是属于一个地下帝国之王被触及逆鳞后的极怒之火。
“卓彦。带着你的人，出去。连清，你也出去。”
“什么？”
“先生！”
卓彦正在一旁哇哇大叫不满她的满嘴鸟语，听到霍言初冷声撵人，他的不满简直要掀翻天了。
“你凭什么赶我走？姓霍的，这是在我的地盘！不是我你能全身而退？不是我你能抓住她？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说人话，不要说我听不懂的鸟语，OK？”
霍言初置若罔闻，长腿一迈便挡在了卓彦身前，停下，侧身。
“连语言这关都过不了，你拿什么跟人去争该你的东西？”
“什么该我的……”卓彦忽然脸色骤变，须臾便又换上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
“元浊。”
“主子。”毕恭毕敬。
“他刚刚是在嘲笑我对吧？”
“……”
“你看到了对吧？他嘴角这么扯的——”一代影帝毫无形象菜市场当众扯歪嘴。
“这不是嘲笑是什么！？”
偌大的市场只剩被绑的谢无依和步步逼近的霍言初，鹅毛大的雪原来越密，被风裹挟在空中打着卷儿落不着地，叫嚣着越卷越大。
霍言初再次停步。
谢无依看着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的那一刻，满身的冰寒刹那间似春风携卷了一般，遍寻不着，那个温文尔雅清俊隽永的艺术家贵公子又重现了。
是她吗？白蔷薇，那个让他温柔呵护体贴照顾的女人。
谢无依眼底掠过一丝歉意和遗憾。
她真的，挺喜欢她的。
“少主。”
她还有任务在身，抱歉。
抬眼掠去一冰冷的眼，霍言初拇指悬在手机屏幕上，终是回了一句：
“雪太大，路上耽搁了。”
谢无依猜到了对方，却猜不到两人交流的内容，只是那一瞬间，那样沉郁的黑暗气息笼罩在前一刻还温雅清隽的公子身上，毫不掩饰的愤怒点燃了让人窒息的空气。
冰冷的枪口抵着额头，她是会被枪杀，还是窒息而亡？
原来人临死真的会胡思乱想呢。
“你猜我会让你死吗？”
那样邪恶的笑，恶劣的问，不是少主吧？谢无依失焦的眼瞳再度聚光，眼底渐渐浮现起疑惑，复又放弃，垂头道：
“我只是个传话的，话已带到。”
枪口并未挪开，她听到那陌生的恶劣的语气，在问她：
“对着我这张脸喊少主的人，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下场吗？”
卓彦回来之后，尽管风雪掩埋，惯常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的他还是嗅到了开过枪后硝烟的味道，现场却不见谢无依的人影。
“解决了？”卓彦目光凌厉地搜寻周围可能掩藏的地方，皱着眉问道。
“处理了？尸体呢？你不会塞哪家门缝里了吧？”
“聒噪。”
“我他妈……”卓彦紧跟着大步流星的霍言初，忽然一脚往前踹去，霍言初背后却跟长了眼睛似的，不过稍稍一个侧身，便躲过了。
“我母亲被他们抓了，我要马上回意大利。蔷薇那里……”
他忽然解释起来，卓彦却觉得短短几个字信息量太大。
“你母亲？哦哦你那个养母，被谁？R？R不是美帝奇的人？为什么会抓你母亲？”
混乱间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飞快闪过，他没空去抓。
“我陪你去。”
霍言初没有更多解释，目光里流转着卓彦看不懂光芒，说是耀眼，倒不如说是诡异。
“你确定？”
话都说出口了有什么确不确定的。
卓彦正色道：“你的事是你的事，但那老头既然是我亲爹，那我就不能不插手。”
“即便从此再不能过逍遥日子？你与美帝奇的少爷不死不休？”
说得卓彦有点头皮发麻。
他搭着卓彦的肩，想要存心显示一番兄弟情，却不伦不类落个二流子姿态，有些尴尬地放下手，道：“我马上安排飞机。蔷薇那里我也去不了了，你别托付给我，我可不想趁人之危。”
霍言初冷笑，“趁人之危的事你还做的少吗？”
*
零点的钟声敲响，雪没停，蔷薇等的人也没有出现。
云层之上，一架飞机安稳地飞行着，朝向万里之外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