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除夕夜。
公司没有给白蔷薇安排任何工作，她乐得一大早亲自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和年货，然后挨个给霍言初、姜凌云、小琳子打电话，小琳子这妮子怕她过年期间忙，不敢回家，这会儿接到她的电话，高兴得电话那头就要蹦起来。
蔷薇握着手机盯着一个人名半晌，终是叹了口气发了个消息过去。
"晚上如果贵人事不忙的话来我家吃饭吧。"
出乎意料地，回信几乎是秒到。
"一定比姓霍的先到。"
……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这厮的欠打。
蔷薇刚到家，小琳子就到了，笑嘻嘻地问:"蔷薇姐，咱们今天吃什么啊?"
蔷薇捏了捏她冻得红彤彤的鼻头，指了指窗外飘扬的雪花，道:"天冷，吃火锅行不行?"
"行!"小琳子点头，自觉自发地往厨房走，"蔷薇姐，我先把菜洗了切了吧。"
"哎哎，别急。"蔷薇拉住勤劳的小助理，"一会儿我俩一起来，你先等我会儿。"
小琳子乖乖等着，见蔷薇回了房，再出来时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薄薄的东西，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个红包。
于是连连摆手拒绝:"蔷薇姐，我有工资有年终奖，这个我不能收。"
蔷薇强硬地塞她怀里，"拿着，工资是公司给你的，这是我给你的，能一样吗?"
"真不能……"
蔷薇干脆直接塞她兜里，不由分说地揽着她的肩往厨房走，"好啦，收下吧，女孩子哪有嫌钱多的，用不完就存着，自己兜里扎实，以后才不怕男朋友欺负。"
小琳子心里酸酸的，偷偷地抬头看了眼蔷薇，屋里暖气足，蔷薇姐的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谈恋爱呢。
小琳子悄悄这么想着。
若是新年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话，她希望蔷薇姐跟霍先生能终成眷属。
两人中午简单吃了点就开始了准备晚上的火锅和包饺子，说说笑笑地，天竟也快黑了。
蔷薇看了看时间，解下围裙，对小琳子道:"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刚站起来，门铃就响了。
蔷薇一开门发现是姜凌云，问道:"你不是有钥匙吗?按什么门铃。"
姜凌云双手提起，道:"没手按。"
蔷薇接过他手上的东西，给他让出一条道，"进来吧。"
姜凌云刚抬脚，电话就响了。
他接起电话:"你好，哪位?"
迈进大门的脚僵在了空中。
走在前面的蔷薇久久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她那永远隐忍冷静的经纪人此刻拳头紧握，额上青筋凸起，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蔷薇也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你要是有事就去吧。"
蔷薇低声道。
姜凌云犹豫了几秒，蔷薇却下意识觉得这几秒对他而言更像是几分钟般漫长，飘雪的天，他的额角已经沁出一滴汗。
蔷薇看到他的眼里充满签酒，他对自己说:"抱歉，蔷薇，今年不能陪你过年了。"
"哦。"
蔷薇眨眨眼，目送着姜凌云离去。
关好门，蔷薇拎着姜凌云送的东西回客厅，小琳子上来接过，问:"刚刚是我哥吗?他人呢?"
"接了个电话，走了。"
"哦……"小琳子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句，"大年三十还找，都不让人过年的吗。"
蔷薇却想起刚才姜凌云离去前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下隐隐不安。
压下怪异的感觉，她重新握起擀面杖，叹了口气:"本来咱们过年人就少，这下又少了一个人。"
"哎蔷薇姐你别管我哥，霍先生什么时候到啊?"
蔷薇抿唇浅浅笑了笑，瞄了眼手机，道:"他发了消息说天黑了就到。"
小琳子看了眼窗外，乌压压的，却有大片大片的雪白洋洋洒洒地飘落。
"雪好像下得更大了，霍先生会不会堵在路上啊，蔷薇姐你问下吧。"
她把擀面杖从蔷薇手上夺过来，又扯了张湿巾给蔷薇擦手。
蔷薇无奈，拨了霍言初的电话，电话里是干净的"嘟嘟"声，一直到那道冷漠的女声响起，电话也没有接通。
"没听到吧，也许还在忙呢。"
小琳子安慰她道。
蔷薇按下心里的失落轻轻"嗯"了一声，想了想，又给卓彦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掉了，蔷薇轻蹙了下眉，刚放下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在忙，晚上见。"
卓彦发的。
刚锁上屏幕，短信铃声又响了。
"雪停了我就到，宝贝等我。"
是霍言初。
"是霍先生吗?"小琳子望了眼手机啥也没看到。
"嗯。"蔷薇拍了拍微热的脸，"他说雪停了就到。卓彦也说晚点到。"
"我就说嘛，雪这么大，肯定堵路上了。"
蔷薇已经听不进去小琳子的声音，满脑子都是他短信里那句"宝贝"。
除了床上，两人在平素的相处中从来没有过那么亲密的称呼。猛然被他来这么一招……
脸好烫，心跳好快……
"蔷薇姐?你怎么了?"
小琳子小小肉肉的手在眼前晃悠，她才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没事，有点热，我、我去阳台看下我的花有没有被雪冻了。"
她慌慌忙忙起身，留下小琳子摸不着头脑，"花我不是早几天就收进来了么?"
蔷薇被冷风一吹，冻得打了个哆嗦，浑的燥热瞬间冷却了下来。鹅毛大的雪给整个黑沉沉的夜空蒙上了一层白纱，一伸手，冰凉的雪花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落在手臂上。
雪这么大，何时才能停呢?
八点了，雪还没停，霍言初和卓彦也没有新的消息进来，蔷薇看着已经没事可做，无聊地躺沙发上玩手机的小琳子，歉意地问她:"你饿不饿?饿的话先吃点吧。"
小琳子坐起身摇头，"我不饿的，蔷薇姐，等霍先生和卓彦到了再吃吧。"
话音刚落蔷薇就听她到她肚子传来的咕咕声。
蔷薇失笑，上前拉起她的手，"先吃吧，饿坏了身子他们可赔不起。"
小琳子确实是饿了，于是也不矫情，去煮了些饺子，分了几个给蔷薇，道:"没人规定女演员过年也要减肥，蔷薇姐，你也吃点，吃饱了我们继续等。"说着她看着窗外依旧不见小的雪，嘟嚷了句:"也不知道今年怎么了，以往过年都没这么大的雪。"
是啊，蔷薇默默地想，在她的记忆中，哪怕是二十多年前气候还没这么暖和的时候，过年时期的雪也不曾有这么大的，大得像是老天爷存心在和她作对似的。
吃了点东西，感觉不那么饿也不那么累了，她干脆打开电视看起了晚会。
两个人嗑着瓜子吃着水果看着电视，蔷薇却一直是心不在焉的状态，身旁的手机时不时在响，却没有一条是她等待的。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焦急与不安，还有隐隐约约的怀疑，可她说不清。
小琳子感受她的不对劲，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悄悄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蔷薇姐，雪还没停，要不你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别来了吧，太晚了不安全。"
蔷薇拿起手机嗯了一声，又对小琳子道:"晚上你住我这吧，雪太大你回去也不安全。过完年你把你那边房子退了住过来……"
蔷薇噼里啪啦安排了一堆，小琳子听话地不住点头，终于不忍地握了握蔷薇的手，"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打电话吧。"
她从蔷薇手里把手机抽了出来，又递到她手上，鼓励地看着她。
蔷薇终于拨通了电话，这一次，连"嘟"都没"嘟"，直接是冰冷的女声提醒她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迅速挂掉，又拨了卓彦的电话，毫无意外地，一样的结果。
"姐你别担心，雪大信号不好正常的。"小琳子安慰着她。
蔷薇摇摇头，"不等他们了，你饿不饿?我们烫火锅吃。"
小琳子想说不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点点头，道:"好，我去把锅端出来。"
热辣辣的火锅若是在平时，他们一定吃得嗨翻天，蔷薇不敢吃太多辣，却总是一边辣得眼泪流一边大呼过瘾。可是透过锅上氤氲的雾气，小琳子分明看见她夹菜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不敢多问，只好默默地给蔷薇烫她喜欢的菜。
一顿火锅吃得出奇地安静。
蔷薇放下筷子，对小琳子道:"一会儿你早点休息吧，东西我来收拾。"
"我来吧姐，你要进组了，要护理好手。"
"听话，乖。"
不容置疑的语气，小琳子默默咽下了反驳的话。
零点一到，窗外沉黑的天幕被五光十色的焰火点燃，空中接连传来焰火的响声。
小琳子从房里出来，想问问蔷薇要不要去放焰火，却发现客厅里和房间里都没人，她慌得一边大喊，一边满屋子寻找，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了——
那尊一动不动立在洗碗池前的身影，尽管屋里暖气开得足，她却觉得有无边的萧索寒冷自那纤细的身体散开来。
"蔷薇姐……"
"砰!"窗外有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灿烂绚丽的光色映在那人转过身来的脸上，竟然衬得她脸色苍白得让人心惊。
"蔷薇姐你怎么了?"
小琳子大步冲上前扶着蔷薇摇摇欲坠的身影，余光发现洗碗池里用过的锅碗瓢盆并没有动过。
蔷薇抓着小琳子的手臂，摇摇头:"我没事。"
绝对有事。小琳子笃定地想。可她不敢问，手被抓得有点疼，她也不敢说，小心翼翼地扶着蔷薇。
蔷薇却放开了她，重新转身，低头看着一池没洗的碗筷，她挽起袖子开始洗了起来。
小琳子抢着洗，被拒绝了，她不敢走，小心地站在旁边等着。
窗外的焰火越来越多越来越亮，一朵巨大的烟花炸开，小琳子细细看了，惊喜地道:"雪好像小了!"
半晌她也没听到蔷薇的声音，刚要开口，那一直埋头洗碗的身影站直了腰，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道:"给我拿下护手霜。"
"哦好的。"小琳子刚出厨房，身后传来一道悠悠的声音，语气却随意得跟刚才让她去拿护手霜毫无二致，以至于她忍不住怀疑地回头去看了一眼。
"姐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你没听错。"
仍是一样的语气。
"我失恋了。"
小琳子愣在了原地，捂着揪痛的胸口，她好想哭，可是为什么蔷薇还能笑着说出口?
"姐，为什么?是霍先生提出来的吗?你们明明那么好……"
蔷薇摇了摇头，没有再解释。
夜深了，窗外的焰火逐渐平息，雪花再度飞扬起来，甚至下得更大了。
小琳子被她赶回了屋里，她点了根烟，灯也没开，坐在落地窗的角落里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他在雪下大之前……就走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