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会跟常芸约好了周日去她家,结果没有去成。
李玉临时决定带他去外面的餐厅吃中饭,不是什么特别贵的西餐厅,就是离他们家两条街的小面馆。老板是跟他们同住一栋楼的邻居,去他面馆吃饭能打个八折。
母子两人在人声鼎沸的面馆里点了两碗馄饨面,等面上来了,面对着面喝汤,相对无言。
李玉从馄饨汤里挑出面条来吃:“你真的不跟我走?”
杨会喝了一口汤:“嗯,我已经决定好了。”
李玉想一想说:“我每个月定期寄钱给你。你缺什么东西,就跟我说。”
“嗯。”
“记得按时吃饭。”
“嗯。”
“好好学习,你平时成绩不差,这两年再加把劲,争取考个好大学。”
“嗯。”
“考上了再找个好工作,学点本事,毕业有出息了你选老板,不要像我一样。”
杨会从面碗里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玉。
李玉没有再说话,她举着筷子从桌上伸过去,往杨会的碗里放了一个馄饨。
从面馆出来以后,杨会走到路边想给常芸打个电话。李玉赶着回家收拾去s城的行李,便把钥匙丢给了杨会,让他自己走路回家。
杨会拨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通,街上时不时有人从他身边走过去。虽然没人说,但杨会还是自觉地把路让开了,独自找了个僻静的小角落,继续打电话。
他的电话还没接通,眼前先出现了张熟悉的脸。
是王阿姨。
“这不是杨会吗?”
杨会挺不耐烦这个喜欢多管闲事的邻居,又不好装作看不见杵在他面前的大活人,只好不情愿地应了声:“王阿姨好。”
王阿姨笑咪咪地看着他:“我听你妈说你们就快搬走了,准备几号走?”
杨会回道:“我不走,是我妈搬,她在s城找了个新工作。”
“那好啊。”王阿姨说,“不过她走了,你怎么会不走呢?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干什么?”
杨会觉得王阿姨简直烦死了:“我要在这里上高中。快高三了,我不想临时换学校,这样对学习也不好。”
王阿姨点头附和道:“那是。”
王阿姨说:“我上次在九宁路的那个购物中心看见你了,你是在看手机吧?”
明明是个阴天,杨会的背后却热出了一身的汗。
他说:“对,我表姐带我去商场挑手机。”
“你表姐倒挺漂亮的,年纪也不大,刚工作吧?”王阿姨说,“不过我之前没听你妈提起过,都不知道你们家还有别的亲戚。”
这时杨会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常芸的电话号码在屏幕上弹出来,来来回回地在他和王阿姨眼前闪着。
其实可以把电话接起来的,但杨会被铃声惊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按了拒接。
王阿姨不解地看着他。
杨会僵硬地笑着:“又是广告电话。”
他的声音微弱地在空中晃了一下,像是一把快要灭掉的火种,被王阿姨怀疑的眼神一浇,很快变成了一堆死灰。
-
有时候越怕什么来什么。
下周二到了学校,杨会拿课本的时候,顺带从他书桌里摸出一只信封,没贴邮票,也没署名。
他打开信封,翻出里面的东西来看,只看了个头,就匆忙把信封重新封好,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
孙亮文歪过头来看他:“你在看什么?”
杨会的心都吊了起来:“没什么。”
他杯弓蛇影地开始往周围看,看见了正在收英文作业的赵光临,捂着嘴在和女生说笑的班花文淑媛,和站在讲台后面唉声叹气的李天逸,怎么看怎么找不出可疑的人。
谁会做这种事?谁会这么恨他?
杨会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一个人的名字。
杨会一放学就去了上次跟常芸一起去的那家医院,到了前台问了一下,才知道陆文兴两周前就出院了。
陆文兴家的住址他不知道,只能第二天去他就读的高中堵人。
五点的下课铃一响,校园里的学生三五成群地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杨会特意站在校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好让陆文兴一眼就能从人群里认出他。
陆文兴跟着他篮球队的那几个跟班往校门口走,看见了杨会后,他的眼睛眯起来,眯成了一条缝。
杨会走过去,陆文兴也笔直地向杨会走过来。他脚上的绷带已经不见了,他本来伤得也不是很严重。
陆文兴摆手让他身边的几个人离开,接着便带着杨会到了学校外面的一条小巷子里。
这让杨会联想到了之前他跟陆文兴打架时的一些荒唐念头,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文兴冷冷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杨会说:“我没在笑你。”
陆文兴揭穿了他:“撒谎。”
不过他这次没有直接挥着拳头上来,而是双手抱怀,立在原地看向杨会。
“你找我什么事?”
“你自己清楚。”
陆文兴愉悦地笑了起来:“我可不清楚。”
他的表情可一点不像不清楚的样子。
杨会气得发颤,从书包里找出那封信封,塞到陆文兴手里。
陆文兴接过来一看,信封里面是空的,他随意地将信封往地上一扔:“你拿了也没用。我那里还有原件,拿去照相馆洗,要多少有多少。”
杨会的两只眼睛都红了,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小狼,徒劳无功地在手握猎枪的猎人面前挣扎。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让你打一顿,就像上次我打你那样。”
“打一顿?”陆文兴轻蔑地笑了出来,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我才不打你这种人。你知道我看见你们两个从旅馆出来什么感受吗?你让我觉得恶心。”
杨会痛苦地唔咽了一声。
“她给你多少钱一个晚上?我看见她给你钱了,就这么薄的一打钱,你就把自己给卖了?是不是什么人你都肯卖?男的女的都行。你之前还卖过吗?老女人的滋味好吗?”
“别说了!别说了!”杨会蹲下来,两只手盖在了耳朵上。陆文兴的话是一根带着毒液的针,不止扎得他鲜血淋漓,还扎得他毒气侵体,五脏六腑都在胸口缩成了一个小团。
陆文兴居高临下地从高处俯视着杨会:“我要你从此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出现一次,我就把照片寄到你学校,出现两次,再寄到你家。出现三次以上,我就把照片寄到那个老女人的公司家里。她的名字叫什么?是不是两个字的?”
他终于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