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的冬天总是被皑皑白雪覆盖,尤其是大沼,这个在地图上都不一定会有名字的地方,那么寒冷,那么贫瘠,他找不到容身之所。
父母欠下一大笔赌债,为了活过这个冬天,减少口粮的消耗,打晕把他扔在山里,他挣扎着醒过来,拖着冷的僵硬的身躯朝镇子走去。
在冰天雪地里,他穿着单薄的衣服止不住地瑟缩,渐渐的意识模糊,身体似乎变得温暖起来,眼皮沉重地粘在一起。
不行……不行……他不能闭眼,他不能闭眼!衣衫褴褛的瘦弱少年躺在墙角,他咬破了嘴唇,温热的血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变得寒冷。
恍惚之间,他看到一个人影走到自己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穿着雪白的洋装,似乎要跟漫天鹅毛融为一体。
他的眼神已经模糊,看不清女孩的面容,但直觉告诉她,一定,一定非常漂亮,因为她的声音是那么动听,“父亲,你不是允许我自由挑一个家臣吗?就他了。”
一个成熟的男声沉声道,“显荣,你想清楚了吗?你有很多选择,能力,家世,都很重要,他只不过是路边一个快死的人。”
女孩点了点头,表示确定,“是的,父亲,我想好了,我只需要听话和忠心的,至于价值,如果他接受培养以后还没有,我会解决他的。”这个少年的眼神里,有着跟她一样的东西,那就是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的求生欲,让她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女孩半蹲着,与少年对视,“你听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隶,你的命是我给的,那就是属于我的。”
他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艰难的点点头,干裂发紫的嘴唇动了动,他的身心,他的性命,从这一刻起都是属于她的了。
有人来挪动他的身体,寒冷让他的知觉丧失了大半,他有些不灵敏的感觉着,最终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在哪里……?榻榻米上的少年慢慢睁开眼睛,房间里的装潢精致无比,他顺手摸到了额头上的毛巾,他记得,他是被一个女孩子救了,这里是她的家吗?
一个穿着黑白裙子的女孩跪坐在他身边,她手里还拿着另一块,摸了摸他的头,“你醒了?太好了,终于退烧了。”她把毛巾递给他,吩咐他换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激灵,完全清醒了,“是你,是你救了我吗?这里是你家?”他看着脸蛋圆圆的女孩,有些急切的问道。
“你在想什么?是小姐救了你,我是她的贴身侍女,这里也不是她的家,只不过是个温泉旅馆。”女孩规矩地站起身,“衣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请你沐浴后尽快换上,我带你去见小姐。”
他胡乱冲了冲澡,从来没在房间里沐过浴,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不敢碰各种精致的用品,飞快穿上对他来说过于精致的衣服,出去的时间让门外的女孩一惊,“你动作挺快的。”
“我...我不想让你跟小姐久等。”他有些唯唯诺诺的说道,女孩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叫心雨,请不要把我跟小姐相提并论,以后称呼我的名字便好。”说罢,拉开门穿上鞋,“请跟我来。”
他跟着心雨穿梭在迷宫一般的庭院里,埋着头,不敢随意四处张望,好一会儿,“到了,请进。”心雨侧过身替他拉开门,“小姐在里面等你。”
脱掉木屐,他小心地走进房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这个房间更大,陈设更加繁复,一个女孩背对着他跪坐着,望着房间外的内廷,她的背挺的很直,很直,让人一眼就能感觉到她的要强。
察觉到房间里的脚步声,那女孩似乎是想转过身来,他立刻跪了下去,头碰着木制的地板,“小人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贱命一条,任凭小姐差遣。”
“抬头。”清冷的声音让他内心一颤,慢慢抬起头,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小姐的真容,发如乌木,唇红齿白,真漂亮啊,他不由得看呆了,忽然回过神,满脸通红,垂下眼睛,“抱歉,小姐,小人不该,不该盯着你看。”
女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记住,以后不要用小人称呼自己,还有,你的命现在对我来说毫无用处。”看着少年有些惊恐无措的表情,女孩继续说道,“我给你活命的机会,是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甘心,所以不要让我失望。我会安排你学习一切应该学的东西,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我身边不留无用的人。”
女孩给了少年新生,给了他目标,给了他生存的意义,他激动不已,“小...我,我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那就好。”女孩满意的点点头,语气有些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脸红了一下,他这样出身的人哪里有什么名字,“我只有姓,我姓藤原。”
女孩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我给你取一个,就叫一郎吧,你的名字是藤原一郎。”多么随意的名字,在整个日本就像路边的杂草一样不起眼的名字,对少年来说却是独一无二的珍宝,是小姐给他取的名字......
织田显荣十二岁捡回了十五岁的藤原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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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武术场外看着小姐练刀,她已经练了足足四个小时,横劈、斜砍、点刺,锋利的武术刀在小姐手下似乎乖顺无比,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凌厉无比,伴随着一声“锃!”长刀入鞘,“藤原,你的刀练的怎么样?”
他恭敬的弯下腰,远低于比他矮的小姐,“小有所成,但是跟小姐比还差远了。”
“是吗?不要松懈。”女孩说完,便举手示意,他立刻接过了刀柄温热的武士刀,上面触感黏腻。
站在他旁边的心雨立刻迎了上去,替女孩擦了擦汗,然后拉着她到一旁,拿出了药箱处理着小姐的手掌,他隐约瞧见了一片红色。
待小姐走后,他急忙拉住心雨,“小姐她的手怎么了?”心雨无奈的说道,“小姐的手娇嫩,家主命令她每天练刀,自然是磨破了又破。”
他狠狠地捏紧了手,指甲将掌心掐破,渗出丝丝红色的血液,“为什么?家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不是她宝贵的女儿吗?有我们在,我们会保护小姐的。”
心雨甩开他的手,“好了,我要去追小姐,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以后有机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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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她怎么样了?”他站在门外候着,听着家主训斥小姐,‘你不过是我买回来的,我把你当作女儿培养,你竟然敢忤逆我!’,要强的小姐却一点反驳的声音都没有。
藤原一郎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家主对小姐那么严格,那么狠厉,他的小姐双手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膝盖跪在碎玻璃上,伤了一次又一次,让他无数次痛恨自己不能保护小姐,也深深的仇恨上织田秀幸。
“小姐原来不是家主亲生的?”他对着一旁的心雨做口型,他们二人共同接受着训练,与他偏向军事不同,心雨显然更偏向间谍方面,简单的口型在距离极近的情况下不难理解。
心雨微微点头,“我不能告诉你什么,只有小姐才有权利告诉你。”
也就是说小姐告诉了心雨却没有告诉他?为了让小姐高兴,为了让小姐满意,他没有放过任何一点机会,疯狂的学习着,武术,刀法,枪械,军事理论,他要保护小姐,要成为小姐最锋利的一把刀,所以他愿意拼尽全力,没想到小姐还是不够信任他......
不管小姐是不是家主的女儿,不管小姐相不相信他,藤原一郎都无所谓,他忠诚的人是小姐,不是家主,只要为小姐献上忠诚就够了,是他做的不够好,小姐才不告诉他的......
门打开了,他看见小姐脚步虚浮,拖着腿,一个箭步冲上去扶着她,“走开,让心雨来。”心雨显然也做好了搀扶的准备,只是没有他动作敏捷,他并不生气,默默退下,担忧的看着她,一定是又跪了玻璃吧.....
她在心雨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房间走去,忽然,转头看着他,“藤原,你跟我来。”
藤原一郎很高兴,“是,小姐。”踩着她走过的地方,始终落后两步,紧紧跟着她,看着小姐的背影傻傻的微笑,好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他久违的跪坐在她的房间里,自从开始训练以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你跟了我这么久,似乎一点不好奇我的事?”小姐背对着他,心雨正在给她上药。
“小姐愿意告诉我,是我的荣幸,我只是您的家臣。”他的回答似乎很令她满意,她轻轻笑着,“你说的不错,你只是我的家臣...是我的。你既然是替我做事,那我就告诉你,我原名金显荣,九岁那年被父亲收养,从中国带到日本,改性织田。”小姐的声音似乎有些悲伤,“我母亲死了,被那个贱妇害死,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向他们复仇,你会帮我吗?”
小姐的背影还是那么端正,她永远都是那么要强,似乎从来都看不到她脆弱的时候,“我永远都是小姐的人,小姐的事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她笑了,他听见了她的笑声,真好啊,就像四月盛开的樱花,他想一辈子都能日日听见小姐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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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父亲答应我去英国留学了,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小姐难得有些兴奋,似乎在幻想着英国的生活。
是呀,这个织田家对她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罢了,她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最好,才能让家主满意,独自去英国,是多么自由啊,小姐一定很高兴,可是他很难过,难过于不能陪在她身边。
“听说父亲要送你去军校,恭喜你了,藤原。从军校出来,若是你能干,说不定你的地位便能一飞冲天,毕竟战争...是迟早的事。”小姐笑着祝福我,她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错。
“借小姐吉言了,都是您给的机会,我会努力的。”他腼腆的摸了摸头,悄悄盯着少女,她出落得非常美丽,不同于贤淑的日本女人,她很自信,聪慧而英勇,是他崇拜的,跟随的,迷恋的人。
去军校的机会,是他在一众家臣里抢来的,他有一个小小的幻想,有一天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小姐身边,而不是望着她的背影,他要往上爬,他要成为人上人,要爬的比织田秀幸更高。
这一年,织田显荣十九岁与二十二岁的藤原一郎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