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不说话,刘知雨也就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陈卓找话题,刘知雨选择回应或者不回应,一旦陈卓沉默下来,这种尴尬压抑的氛围就闷住了两人周围的空气。
直梯里人很多,陈卓站在后面,被前面一对膀大腰圆的情侣不断往角落里挤,刘知雨站在另一边,和她中间还隔着一个人,他看到她被挤得贴在电梯壁上不舒服的样子,也没办法挤过去帮她隔开。
好在马上就到地下超市了,等到出了电梯,陈卓已经往日用品区走去,刘知雨默默去推了个购物车,跟上她。
她也不和刘知雨说话,只是往车里放东西,一会儿垫着脚够上层的,一会儿蹲下去拿下层的,又在冷柜前面看了半天酸奶保质期。
刘知雨任劳任怨地推着车当苦力,结了账,帮她往袋子里一个个再装进去,装好以后陈卓提了个最重最大的袋子,他走上前去要从她手里接过来,她不放手,也不看他,只是冷着脸:“你手上那么多拿不了,我拿吧。”
刘知雨不说话,只是硬把袋子接过来,往出口走去。陈卓到底不忍心,上前两步从他手里又掰出来一个比较轻的袋子。
她的手指很软很细,掰开他的手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柔软,他看着她绷紧着下颌走在前面,辫子也在电梯里被挤得有点散乱,她走路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不敢在脚上用力似的,他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她穿的鞋已经把脚踝处磨出了一片红印。
出了商场门,陈卓傻眼了。
下雨了,好大的雨。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明明把伞都放在门口了,居然走的时候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就算打车也要走过商场前面的一片广场,到马路对面去打。
而这雨看起来这么大,等走过去怕是全身都淋湿了,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是怕刘知雨给淋了。
往四周一看,都是没带伞的人们被困在了商场门口,好多人都在抱怨,有几对情侣咯咯笑着商量了几下就义无反顾的冲进了雨里,陈卓转过身,打算和刘知雨先去肯德基避避雨,等小了再走。
回头一看,刘知雨已经把东西放在地上,在书包里翻出一把伞,用眼神示意她过来撑伞。
陈卓也顾不得和他赌气了,走过去打开伞,担心的问:“这伞够遮咱俩吗?”刘知雨提起东西,发现两手都提确实没办法都遮上,就都换到一只手里,把她手里的也接过来,矮身凑到伞下:“这不就行了。”
陈卓举高伞,和刘知雨并肩走进雨里,雨挺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到伞面上,夹杂着雨的风吹过裙摆,凉嗖嗖的。
伞面确实不大,两个人挤着都够呛,他还拎着一手的东西。
她被风吹的无意识打了个哆嗦,刘知雨看她一眼,伸出空着的手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嘴上却还要嫌弃她:“穿这么清凉,活该挨冻。”
陈卓胳膊肘一拐,轻撞了一下他的腰骨,横他一眼,却也什么都没说。
刘知雨下意识一躲,反应过来,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她往怀里揽紧了一点。
她虽然也不矮,但这几年他实在长得太快,从比她还矮一头,经常要接受她的身高嘲笑,到现在能俯视她头顶的发旋,好像也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
以前都是陈卓无论做什么,都护在他前面,做出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如今,他已经长高到可以一手就能把她揽入怀中,替她遮风挡雨了。
她整个人都是纤细轻巧的,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一点。
无论是她被磨出血痕红印的脚踝,还是在他掌中瘦薄的肩膀,还是被如玉般细腻的皮肤包裹着支棱起来的锁骨腕骨,都在提醒着他:年长他四岁的他的姐姐,是如此的纤弱动人,含苞待放。
只不过,和他吵架的时候,像老妈子一样管这管那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纤弱。
陈卓被他揽着肩膀,尽力把她往伞底下带,她举高伞,怕他淋着,又把伞往他那边倾斜,等走到马路对面时,两人胳膊一侧都湿了。
在这边打车的人太多,出租车不好打,他们等了好久才抢到一辆,等坐上车时,两人累的都蔫儿了。
昏黄的路灯照进车里,斜斜的雨丝打着车窗,陈卓转过头看他,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塞着耳机,低垂着目光,抱着双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卓叹口气,转过头看向窗外,建筑街景飞驰着掠过,车里司机师傅放着一首邓丽君的老歌,《江水悠悠泪长流》,她静静听着这首带着点年代感的歌,思绪也随着歌声飘远了。
等进了门,陈卓马上蹬掉脚上这双鞋,脚踝和后跟已经磨破了,她疼得直咧嘴。
抬头一看,刘知雨已经拿了碘酒和创可贴站在她面前。他蹲下看她的伤,拿着棉签要给她消毒,她吓了一跳,赶他:“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刘知雨抿着嘴把棉签和碘酒递给她,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处理伤口,什么都没说,风一样转身上楼了。
陈卓不知道他又闹的哪门子脾气,也不想理他。穿这鞋代价太大了,还是运动鞋舒服。
看来我无缘做个精致的女生了,她悲痛的想。
她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把买来的东西都一一填满冰箱,刘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楼,他强硬的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你去歇着吧,我来弄。”陈卓不放心。“你又不知道该怎么放,还是我来吧。”
刘知雨转过身一声不吭的盯着她看,陈卓在这目光下退缩了,乖乖的递给他,“那我先去洗澡了。”